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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北平上-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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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萍,这样干不行……你就不怕日本人抓你?”
    “这我不担心,只要我有什么不测,自然有人来取你的狗命,你以为我会是一个人吗?”
    “秋萍,要是我不合作呢,你能把我怎么样?”陆中庸软中带硬地试探道,他不大相信这个姑娘真敢开枪。
    杨秋萍干脆地回答:“那我现在就打死你,你考虑一下,我数到三就开枪,一……”
    “别别别……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马上去宪兵队找黑田中佐,你千万别开枪……”陆中庸的意志终于崩溃了。
    杨秋萍垂下枪口:“你要记好两件事,第一,我奶奶今天晚上10点之前必须回家;第二,今后我和我的家人如有什么麻烦,那就是你告发的,我们会让你的脑袋开花,明白吗?”
    “明白,明白,一切照你说的办……大侄女,我能问问你们是哪条道儿上的人吗?”
    “闭嘴!照我说的办。”
    注释:①旧时妓院里为妓女服务的男性杂役,京城人鄙称为“大茶壶”,属于侮辱性称呼。此类人社会地位极为低下,甚至不如乞丐,一旦从事此行,连子女都抬不起头来。
    第七章文三儿自从“聚宝阁”倒闭后,陈掌柜家是住不成了,他只好回“同和”车行去睡大通铺,也拉起了散座儿,他可是有日子没吃这份苦了,干这活儿你得拉着车满大街转,有时为抢生意还免不了和同行打一架。一天下来没挣着钱也得交车行老板车份儿钱,想赊着连门儿也没有。“同和”车行位于南城南横街的黑窑厂,老板孙金发早年是天津卫“混混儿”,不是土生土长的北平人。
    天津卫的“混混儿”是有了名的,和北平的流氓地痞、泼皮无赖不是一个路数。北平的黑道儿人物之间进行火并往往搞得轰轰烈烈,要么双方约好个场子,一般都是人迹罕至的角落,比如北海夹道、天坛的南墙根儿等地。这种火并有点儿像古代打仗,双方人马各占一边,各出一员大将“单挑”,是比试拳脚还是动刀子玩命全凭事先的约定,双方都会遵守规则,这和欧洲中世纪的决斗颇为相像。当然,也有打群架的时候,双方数十人各执器械一拥而上,真刀真枪真往死里招呼,打死个一两口子是常有的事,当一方“认栽”了,另一方则表现出一种难得的大度,主动出钱给死伤者以抚恤,双方握手言和,从此败的一方不再“乍刺儿”,胜的一方也绝不挟胜欺负人。
    天津卫的“混混儿”可不是这样,他们也是有帮有派,同样也是打架不要命,但表现形式比较独特,这和天津卫的民风有关,为此史书有明载,方志有专述。
    明《天津整饬副使毛公德政去思碑》上说,天津三卫(按明代分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风俗不甚纯一,心性少淳朴,官不读书,皆武流;且万灶沿河(南运河而居)日以戈矛乡矢为事”。足见舞刀弄枪,渊源有自。天津且为水陆码头、商业城市,接官迎差,负贩走卒,互相割据,各霸一方。同时,“有等市井无赖游民,同居伙食,称为锅伙。自谓混混,又名混星子”。他们“把持行市,扰害商民,结党成群,借端肇衅”。讲打讲闹的风气,从天津城市发展最快的清代乾隆末年到光绪初年最烈。津门乾嘉时人杨无怪所写的《天津论》上描绘:“小帽歪,衣襟敞,提眉横目,慌里慌张。”绘声绘色,想见其人。
    有人说天津人的起哄架秧子曾影响到中国政治与历史,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同治九年的天津教案中火烧望海楼、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攻打天津租界,与天津人这种起哄架秧子之风不无关系。据说当时天津卫鸟市前身院门口的空场上,经常聚集着大批闲人,当围攻望海楼时,他们中的一些人闻风赶去,加入围攻队伍,由起哄、扔砖头终至放起火来。还有一本笔记记载:“同治九年五月二十三日,土棍若干人,相聚攻教堂。堂破,得盲儿无数,益信被拐儿童遭剜目之惨。实则盲(童)学校之学生也。土棍等益怒,乃杀教士,并焚教堂。”由此可见,天津“混混儿”起哄架秧子的水平高于北平的地痞流氓。
    清末的天津混混儿讲究“花鞋大辫子,一走一趔趄”,辫子既粗且松,有的每股中还插茉莉花儿一朵;额贴太阳膏;行路时一只手伸入大褂的纽襻下,半提衣襟,一瘸一拐,表示自己身经百战,曾伤筋动骨,落得残疾。轮到孙金发这辈儿上,天津混混儿的规矩已经形成,出现众多的“流派”。打群架动刀子的固然有之,可孙金发却看不起这个,他有自己的方式。若是和哪个团伙有了过节,需要一争长短,他们讲究“文打”。先是派出一个最“横”的混混儿单刀赴会,单身到对方地盘上叫板,这混混儿既不带家伙也不会什么武功,说白了就是找挨揍去了,你不揍都不行,若是不揍他就当你是不敢揍,先从你家十八代先人骂起,再向五服之内蔓延,污言秽语、日爹操娘不绝于耳。总之,非把你骂得火冒三丈揍他不可,这就算达到目的了。他把脑袋一抱,两腿一夹护住裆部,曲膝弓背侧躺在地上,任你拳打脚踢,乱棍齐下,哼都不哼一声。这半边身子打烂了,他一翻身又把那半边身子让出来给你打,越打得血肉横飞,人家神色越发安详,仿佛是酒足饭饱后让人按摩一样,嘴里还连声喊舒坦。他的意思很明显,有能耐你就打死我。毕竟人命官司非同小可,一出手就把人打死总不是个事儿。要是你不敢把他往死里打,那好,你算“尿了”,认栽吧,摆席赔礼让出地盘不说,往后不管在哪儿碰上,您得鞠躬叫爷。
    “同和”车行老板孙金发的身子骨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他今年五十八岁,这辈子统共挨过多少次揍,他自己是记不清了。反正是两边的肋骨没一根儿好的,从脸蛋到屁股蛋伤疤排列得密密麻麻。纵观百业,在哪行混饭吃都得有手艺,孙金发的手艺就是能扛揍,属鸭子的——肉烂嘴不烂。北平的叫花子是个人都会来套“莲花落”、“数来宝”什么的,可京油子却说不过卫嘴子,要是叫起真儿来,天津快板比“莲花落”、“数来宝”更贫,孙金发的天津快板完全是挨揍时的即兴创作,打得越狠他越有灵感,挨一拳口吐莲花,再挨一脚妙语连珠,这事儿怪了,若是不挨揍他一句也说不出来,还真有点儿贱骨头。天津卫是什么地界?水陆通衢、五类杂处之地,在这儿能混出点儿名来可不容易,孙金发愣是在混混儿群里成了名,人称孙二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年孙金发在海河边上和大名鼎鼎的“海河帮”叫板,照例是一抱脑袋一夹裆侧躺下去,只当自己是个沙土袋,任打任踹您随便。“海河帮”的帮主绰号人称“海河蛟”,是个心毒手狠的角色。那几天海河蛟正浑身叫劲手痒痒,见有人躺在这儿让你打,那就对不起了,不打白不打,他先是运足了气照孙金发的软肋给了一脚,这一脚踢断两根肋骨,孙金发面不改色大叫:“舒坦,真他妈的舒坦,再来两下……”
    海河蛟又是一脚,孙金发却即兴创作起天津快板来:“爷住天津卫呀……”
    “嗵!”“嗵!”又是几脚。
    “是嘛也学不会……”孙金发接着说。
    又是一阵雨点儿般的拳脚。
    “学会了×你妈呀,是专和你妈睡……”
    海河蛟是个大孝子,最忌讳有人骂他娘,于是火冒三丈,指挥手下人把孙金发往死里打。孙金发神态自若地挨着一下一下的重击,照样念着天津快板,污言秽语一句跟着一句,抑扬顿挫,合辙押韵,海河蛟家族里的女性长辈挨着个儿让他×了一遍,最后骂得海河蛟汗都下来了。他算看出来了,眼前只有两条道儿好走,要么打死他算了;要么自己认栽。要说打死他,海河蛟倒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问题是一旦出了人命,他在地面儿上未必罩得住。唯一的办法就是抛下多年积蓄的家当远走他乡,可话又说回来了,为这么一个泼皮值当吗?你要是不打死他,任他把十八代先人都×一遍,往后还怎么在天津卫混?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时孙金发光棍一条,灶王爷贴在腿肚子上——把脚一抬,全家上路。他怕什么?这条贱命不值钱,打死就算了,打不死您就拿钱来摆平吧,钱到手了还要当你的爷。
    最后海河蛟很明智地选择了认栽,让出地盘,赔了一大笔钱又叫了声爷了事。
    敲锣卖糖,各干一行。孙二爷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人,既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么在混混儿群里,孙二爷理应是状元。
    然而孙二爷终于有一天也栽了,而且是彻底断送了他的混混儿生涯。
    那天孙二爷逛街逛到南市口,发现新开张了一家饭庄,门口的横匾上写着店名“金法楼”。孙二爷不识字,他扫了一眼没在意,正要过去,他身边一个能识几个字的小混混儿说话了:“二爷,这家饭庄起的名儿可有点儿不对,您听听,愣敢叫金法楼,这不是和二爷您叫板吗?”
    孙二爷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不禁勃然大怒:“没错儿,这名儿起得是不地道,金法楼?犯了咱爷们儿的名讳,这不明摆和咱爷们儿过不去吗?行啊,咱们走着瞧……”
    当天夜里,孙二爷派了几个小混混儿给这家饭庄粉刷了一遍门脸儿。当然,粉刷的材料不是油漆和大白,而是稠稠的、已发酵成绿色的大粪汤,愣是熏臭了一条街,第二天那条街上连行人都没了,苍蝇们倒是成群结伙去逛街了。
    孙二爷这下捅了马蜂窝,那家饭庄并不好惹,买卖是几个人合股的,最大的股东是个日本浪人,叫木田八郎。此人在日本国内也不是个良民,是个有黑社会背景的人,不知因为惹了什么事才跑到中国来,木田八郎是个剑道高手,总挎着一把武士刀,指名道姓地要和中国武术名家比武,他是个不安分的人,平日无风还想搅起三尺浪来,何况这次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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