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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约翰·克里斯朵夫-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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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幸的艺术家,为一切的灾难,为一切慷慨的善举。他的荷包永远打开着,不论怎样不充裕,他总有方法掏出一些来;一文不名的时候,他会教别人掏出来;他从来不辞劳苦,不怕奔走,只要是为帮助别人。这些他都出之以很自然的态度。他的缺点便是表明自己老实与真诚的话说得太多了一些;但妙的是他的确老实,的确真诚。
克利斯朵夫对于莫克是同情与厌恶参半,有一回竟说了一句顽皮孩子的刻薄话;因为被莫克的好意感动了,他便亲热的抓着他的手说:
“啊!多可惜!……你生为犹太人真是太不幸了!”
奥里维吃了一惊,脸都红了,仿佛说的是他自己。他很难堪,竭力想把克利斯朵夫的话圆过来。
莫克笑了笑,带着凄凉而嘲弄的神气,静静的回答:
“更不幸的是生而为人。”
克利斯朵夫只觉得这句话是普通的牢骚;可是其中的悲观意味,比他所能想象的深刻得多;奥里维凭着细致的感觉立刻体会到了。除了大家认识的这个莫克以外,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甚至在许多地方相反的莫克。他表面上的性格,是他把自己的天性长期压制的结果。这个好象很纯朴的人,骨子里很喜欢绕圈子,只要一不留神,就把简单的事搞得很复杂,使他最真实的感情也带点做作的嘲弄的性质。他面上很谦虚,有时甚至过分的自卑,实际上却非常骄傲,那是他知道得很清楚而痛自贬责的。他那种乐观,活动,时时刻刻的忙着帮助别人,都是一种掩饰,遮盖着根子很深的虚无主义,和不敢向自己瞧一眼的心情。莫克表示自己相信许多事:相信人类的进步,相信净化以后的犹太精神的前途,相信法兰西的使命是做一个新思想的战士,——他真心的把这三件事看作三位一体。——奥里维却看得很明白,对克利斯朵夫说:“其实他什么都不信。”
尽管莫克游戏人生,非常洒脱,他仍旧是个神经衰弱的人,不愿意看到内心的空虚。有时他精神上觉得一片虚无,半夜里突然呻吟着惊醒过来。好象在水里要抓住救命圈似的,他到处找一些借口让自己能够有所行动。
一个人生在一个太老的民族中间是需要付很大的代价的。他负担极重:有悠久的历史,有种种的考验,有令人厌倦的经验,有智慧方面与感情方面的失意,总之要有几百年的生活,——沉淀在这生活底下的是一些烦闷的渣滓。闪米特族的无穷的烦闷,和我们亚利安族的完全不同;我们的烦闷虽然也很痛苦,但至少有些确切的原因,原因消灭,烦闷也可以跟着消灭;而这原因大多是欲望不能满足。但在某些犹太人,往往连生机都被一种致命的毒素侵蚀了。他们没有欲望,没有兴趣,没有野心,没有爱,没有快乐。这些跟祖国的传统脱节的东方人,千百年来把精力消耗净尽,竭力想达到不动心的境界而达不到;他们始终没有失掉的——并非保持原状而是过分夸张了的,——只有思想,只有无穷的分析,使他们对什么都不觉得愉快,对一切行动都没有勇气。最有脾气的人也只是造出些角色来给自己扮演,而并不为自己打算。他们之中有些很聪明很严肃的人,往往对现实生活不关痛痒,一切都逢场作戏;——他们虽不承认有这个意思,但游戏人生的确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方式。
莫克也是个演员,可是自成一派。他成天忙着,为的要使自己麻木。但他的忙不象多半的人为了自私,而是为了别人。他对克利斯朵夫的忠诚是动人的,也是令人生厌的。克利斯朵夫有时对他很粗暴,过后又立刻后悔。莫克从来不恨克利斯朵夫。他无论碰到什么事都不会灰心。并非他对克利斯朵夫有怎么热烈的感情。他喜欢的是帮人家忙,而不一定是所帮的对象。对象仅仅是种借口,使他能作些好事,混过日子。
他花了那么大的劲,居然使哀区脱决心刊印克利斯朵夫的《大卫》和别的几件作品。哀区脱心里很器重克利斯朵夫的才具,但并不急于把他公诸大众。等到莫克预备把这部乐谱自己出钱托另一个出版家刊印了,哀区脱才为了争面子,自动接受下来。
有一回奥里维病倒了,钱用完了,境况非常困难,莫克竟会想到向法列克斯·韦尔,那个和两位朋友住在一幢屋子里的,有钱的考古学家去求援。莫克和韦尔是相识的,但彼此很少好感。他们俩性格太不同了;莫克这种骚动的、神秘的、激烈的性情,粗鲁的举止,或许会引起平静的、爱嘲弄的、举动文雅而思想保守的韦尔的讥讽。另一方面,他们骨子里也有共同点:对行动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兴趣,只靠顽强的机械的生命力支持着。但两人都不愿意感觉到这一点。他们只关心自己所扮的角色,而这些角色彼此并无接触。所以那天韦尔对莫克相当冷淡;莫克想把奥里维和克利斯朵夫的艺术计划打动韦尔的兴趣,韦尔却含讥带讽的表示怀疑。莫克老是醉心于这个或那个理想,早已使犹太社会看了好笑,同时认为他是个到处向人借钱的危险分子。但他凭着一贯的不灰心的作风,这一回也绝对不灰心;他一面坚持,一面提到克利斯朵夫和奥里维的友谊,居然使韦尔动心了。他觉察到这一点,便继续在这个题目上用功夫。
他的确挑动了对方的心。这个摆脱一切,没有朋友的老人,原来是把友谊看作神圣的。他一生最大的感情是对一个夭折的朋友的友谊。那是他内心的至宝,每次想起总觉得很安慰。他创立了一些事业,纪念这位朋友,把自己的著作题献给他。莫克说的克利斯朵夫与奥里维相互的友情使他大为感动。他的历史距他们的颇有相象的地方。他所丧失的朋友当初对他是个长兄,是个青年时代的伴侣,他崇拜的指导者。一般年轻的犹太人,有的是智慧与慷慨的热情,在冷酷的环境中板感痛苦,想复兴他们的民族,再由他们的民族来复兴世界,他们鞠躬尽瘁的消耗着自己的精力,象火把一般在世界上照耀了几小时:韦尔的亡友便是这样的一个青年。他的火焰曾经使年轻的韦尔精神奋发。他在世的时候,韦尔始终跟着他在信仰的光轮中望前走着,——相信科学,相信精神的力量,相信未来的幸福。从朋友去世以后,懦弱而爱发牢骚的韦尔就让自己从理想主义的高峰直掉到《传道书》那样的沙土里,那种气息是每个聪明的犹太人都有的,而且是随①时预备把他们的聪明吞掉的。但他从来没忘了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所过的光明的日子,把差不多已经隐灭的光彩始终保存在心里。他对谁都没提过这位朋友,连对他所爱的妻子在内:那是一件神圣的事。而这个被大家认为冷酷而毫无风趣的老人,到了暮年还在心里反复念着一个印度古代婆罗门高僧的又温婉又辛酸的句子:
①《旧约》中有一卷名《传道书》,大旨谓世事皆空,人生愚妄。
“世界上受过毒害的树,还能产生比生命的甘泉更甜美的两个果子:一个是诗歌,一个是友谊。”
韦尔从此对克利斯朵夫和奥里维感到了兴趣。因为知道他们性情高傲,他就很识趣的向莫克要了一部奥里维最近出版的诗集。两位朋友并没采取什么行动,甚至想都没想到:他居然为这部作品弄到一笔学士院的奖金;而在他们艰苦的境况中,那也来得正是时候了。
克利斯朵夫知道了这个出乎意外的帮助是出之于一个他准备加以诋毁的人,就对于自己可能说的话或可能想的念头十分惭愧。虽然不喜欢拜访人家,他也勉强捺着性子去向韦尔道谢。但这番好意没有得到好结果。看到克利斯朵夫那种年轻人的热情,老韦尔笑傲人生的脾气不由自主的觉醒了;他们俩并不投机。
那天克利斯朵夫访问了韦尔,又感激又气恼的回到顶楼上,发见莫克又来给奥里维一些新的帮助,同时又读到吕西安·雷维—葛写的一篇对他的音乐很不好的评论,——不是坦白的批评,而是冷言冷语的把克利斯朵夫跟他痛恨的三四流音乐家相提并论。
克利斯朵夫等莫克走了以后和奥里维说:“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老是跟犹太人打交道;而且只跟犹太人打交道!难道我们自己也得变成犹太人吗?仿佛我们是在勾引他们。敌人也罢,盟友也罢,我们到处只碰到他们。”
“那是因为他们比旁人更聪明,〃奥里维说。“在我们法国,一个思想自由的人差不多只能跟犹太人谈谈什么新的和活生生的事。其余的人都抓着过去,不会动了。不幸,这个过去对犹太人是不存在的,至少他们的过去和我们的不同。所以我们跟他们只能谈论现在的事,跟我们同种的人只能谈昨天的事。你瞧,犹太人在各方面都有活动:商业,工业,教育,科学,慈善事业,艺术……”
“别提艺术,〃克利斯朵夫说。
“我不说我对他们所做的事都有好感:我还常常讨厌呢。但至少他们是活的,懂得活着的人的。我们少不了他们。”
“别夸张,〃克利斯朵夫带着取笑的口气说。〃我就少得了他们。”
“对,你也许照旧能活下去。但要是你的生活与作品没法教大家认识的话(倘若没有他们,那是很可能的),你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和我们同教的人会来帮助我们吗?旧教教会让它最优秀的子孙灭亡,绝对不救一下。凡是心灵深处真有宗教热忱的人,为上帝献身的人,如果胆敢不守旧教的规条,不承认罗马的威权,那末一般自称为的旧教徒不但立刻把他们视同陌路,抑且视同仇敌,不出一声的让他们落在共同的敌人手里。一颗自由的心灵,不管怎么伟大,倘使单有基督徒的精神而不肯服从,那末纵使他代表信仰中最纯洁最神圣的部分,一般的旧教徒也认为他是不相干的。他不盲不聋,要用自己的念头去思索;所以大家摒其他,幸灾乐祸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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