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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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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廷弼听过之后皱了一下眉毛,摸了摸胡须说道:“新兵和老兵混编,这好像是老夫的办法。”
  最近几十年,尤其是在辽东地区,确实只有熊廷弼这么做了,所以他认为黄石显然是在抄袭他的办法。黄石也不争辩,只是微笑着点头道:“正是熊公的妙计,小子抄去了。熊公莫怪。”
  这话让熊廷弼皱起来的眉毛一下子松开了,他宽宏大量地一挥手道:“不怪,不怪。黄将军抄得好,尽管拿去用吧。不过,这里面有几个要点,老夫给黄将军指点一下吧!”
  黄石笑着轻轻一抱拳:“谢熊公海涵,请熊公赐教。”经过两个人这半天的交谈对答,他现在感觉有点摸清对面人的脾气了。熊廷弼很有点小虚荣,还蛮好为人师地。
  “老兵拆散带新兵当然没错,但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实在太浪费了,而且三个营十五个步队都是如此实在太愚蠢了。正确的办法是新营一个老兵带五个新兵,而老营只补充进去很少量的新兵,这样可以快速形成劲旅和大批敢战的新部队。再说一个老兵带一个新兵还是带五个,对新兵成长并没有什么大区别。”熊廷弼一边说一边在空中挥舞着手臂,说到激动的时候手也紧握成拳,他敏锐的在黄石脸上捕捉到一些不解之情,当即大喝道:“小子,你有什么不懂的么?”
  黄石确实听得有些不明白,他急忙问道:“熊公,这样岂不是有些部队战斗力很弱,万一敌军打击在这些……”
  “真蠢材,”熊廷弼粗暴地打断了黄石。他大声地反问道:“哪支强、哪支弱你心里自然有数,你根据战场形势让强的去攻击敌军,弱的掩护不就好了么?”
  “比如你刚才说得复州之战,”熊廷弼说着就一把抓过桌面上的纸稿,指着黄石刚才画好的战场示意图讲了起来:“你用了一个愚蠢的圆阵。你用圆阵的时候,一个营突破,一个营掩护,对吧?那么就有一半的老兵在干看着,没有打仗。如果你不是把所有地步队都搞成这个德性,你本来可以摆一个长阵,然后用超过七成的老兵投入第一次突击,同时在官道两翼也发动牵制攻势,一旦击穿建奴中央防线后迅速向两翼包抄。如果是老夫在指挥这仗,建奴本来是绝对不会有机会打成后来那种烂仗的。”
  黄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发问了:“熊公,那如果建奴正好攻击在小子的弱队上怎么办?”
  “你预判啊。”熊廷弼瞪大了眼睛,手指在纸上的简易地图上连戳了几下,力量大得好似要把桌面戳穿一般:“你根据地形、天色,对比敌我的兵力、兵种,预判对方的阵型、可能的进攻路线、攻击的地点和每次能投入地兵力啊,然后不就可以进行针锋相对的部署了嘛。”
  “熊公能给小子讲讲怎么预判么?”
  熊廷弼的胡子都吹起来了,他像是盯着陌生人一样地盯着黄石看了半天,脸上又露出些不屑的神情,嘴角也嘲讽地弯了起来:“黄将军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到底会不会打仗啊?”
  黄石脸顿时变得通红。长久以来黄石一直以力取胜,他也知道自己的指挥确实很粗糙,但他早就放弃了和古代的名将拼指挥水平的念头了。
  但不等他说话,熊廷弼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不对啊,老夫刚才看你简略说过金州之战,感觉你的预判明明很准确啊。”
  熊廷弼说着就把金州之战的示意图从下面翻了出来了,黄石给他讲的金州之战是真实的实情而不是什么八百破六千,熊廷弼皱着大眉头开始仔细盘问起黄石战役的经过。这次熊廷弼把几场战斗的每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眉毛也越拧越紧,嘴里不停地嘟哝着:“蠢材,真是蠢材。”
  只是问过了金州、盖州、南关三仗后,熊廷弼就抬起头,满眼都是不解:“小子,你的金州之战打得很有灵气啊,可与古之名将比肩,连老夫都有自愧不如之感。怎么盖州和南关会打成这个样子?简直……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嗯,金州之战后小子你可是生过什么大病么?”
  黄石心里暗道了一声惭愧,金州之战伏击那批出逃的后金军他是占了历史的便宜,事先知道了对方后来的每一步行动,战略上当然是绝对的料敌先机。而在盖州之战的时候,黄石就两眼一抹黑了。再到了南关之战,黄石的对手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一流军事家,黄石每次都完全是靠蛮力取胜了。
  熊廷弼狐疑地又扫了直流冷汗的黄石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南关之战,嘴里兀自小声啰嗦:“真正蠢材……不过你小子的力量真的是很大,这样的局面都能被你翻盘,老夫不记得建奴有这么差啊。”
  “好,”熊廷弼把这张纸也摆到了一边,他粗粗浏览了一遍复州之战的示意图:“我们再说这仗吧!”
  虽然明知不会得到好评价,但黄石明白现在不是好面子的时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把心一横:“嗯,熊公明鉴,这仗是如此这般……”
  ……
  双目呆滞的熊廷弼微微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地图,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黄石看着他这模样都替他感到难受,满脸羞愧地低声说道:“熊公,小子自知确实是蠢材一个,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那熊廷弼对黄石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仍然保持着石化地状态。黄石见状又低声叫了一声:“熊公。”
  “啊,”如大梦初醒的熊廷弼看着地图摇头连连叹息:“黄将军你料敌、用兵的资质,以老夫观之,不过中人罢了,最高不过中上。复州这仗你轻敌冒进,你中了埋伏,你布了一个发挥不出兵力的圆阵,不做牵制攻击,你还遇到了拒马和弩机,但……”熊廷弼的手指轻轻在官道上划了一条线,眼皮一抬死死盯住了黄石的脸孔:“你就用一个步队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冲,那建奴就垮了?”
  黄石诺诺地小声回答道:“是的。”
  对面的人脸色反复变换,神情一会儿高深莫测,一会儿狰狞可怖,真是古怪之极……
  “天下奇才!”熊廷弼大叫一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拱手就是一个深躬:“黄将军,老夫服矣。”
  ……
  天已经蒙蒙亮了,熊廷弼久困牢房,毕竟体力不支。他伸手掩住嘴,重重地打了个哈欠。经过一天一夜长谈,熊廷弼把自己毕生所学所知的精华都传授给了黄石,希望黄石以后能少中计、少吃亏。熊廷弼对着仍在埋头记录的黄石笑道:“黄将军,不知不觉的,天都亮了。”
  黄石已经写完了最后几个字,把笔搁在了一边,他看着地上堆着的几只茶壶。昨夜为了提神,黄石和熊廷弼真是喝了不少浓茶。跟着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不禁为熊廷弼感到深深的刺痛:“熊翁昨夜的教诲,小子回去一定熟读。只恐资质鄙陋、不通智谋,白白浪费了熊翁的这番心血。”
  熊廷弼闻言摇了摇头:“不然,黄将军不可妄自菲薄。两军交战,归根到底拼的还是双方的军力。兵家所谓尚智、尚谋,不过是靠智谋去削弱对手的力罢了。智将善谋敌,大智者,敌有十力而先去其九,后以十全之我击一力之敌,故智将百战不殆;勇将善谋己,大勇者,我之一力可当敌十力,我之十力可当敌百力,故勇将所向无敌。”
  说到这里熊廷弼停顿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一种满足的微笑:“智勇虽殊途,但终同归。今观黄将军有信布之勇,破建奴必矣,老夫虽在九泉亦无憾也。哈哈,便是显皇帝以辽事相责,老夫也可言尽托付于黄将军矣。”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三十七节 心软
 
  说完后熊廷弼的表情变得极尽苦涩,他的笑声也变得越来越沉重,里面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老夫总算是可以向显皇帝交待了。”熊廷弼喃喃地又念叨一遍,说到句尾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哑了,头也垂了下去,整晚的豪情仿佛离他而去。
  黄石盯着对面的人看了又看,眼眶忍不住都有些湿润了。为了掩饰,黄石连忙大声说道:“熊翁,小子一定时刻以平辽为己念,敢请熊翁静候数载,则佳音必至。”
  熊廷弼抬起头,望了过来,突然又是一声嗤笑:“黄将军你的眼睛怎么红了?哈哈,黄将军作此小儿女惺惺态,可是故意要恶心老夫来了么?”
  虽然熊廷弼的话还是不好听,但这个倔犟老头子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温暖,那是种饱含着赞许、欣赏的眼神,给黄石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在谁的脸上也曾见过,只是黄石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见黄石呆呆地发愣,熊廷弼就又取笑了他两句,然后他也自觉无趣,就敛起面孔摇了摇头:“黄将军倒也不必如此匆忙,须知欲速则不达。时间么,三年等得起,五年等得起,十年也一样是等得起的。老夫听说黄将军手下的士兵里,有不少人才从军短短几年,就连战六、七场并尽取胜,这实在是辽东难得的精锐啊。老夫本以为以辽东现下的局面,这种强兵可遇而不可求,不想黄将军竟能够如此,望将军善用之,千万珍惜。”
  说到后面熊廷弼满面都是谆谆之色,仿佛是师长在教育子弟一样:“可惜老夫阳寿已尽,午时三刻后黄将军尚为世上一人,而老夫已是阴间一鬼。这——老夫倒是有心日后去拜访将军……熊廷弼又挑眼看了黄石一下。缓缓地端起了茶杯:“就是怕黄将军嫌老夫晦气,不肯相见。”
  黄石一愣才明白过来熊廷弼的意思。他急忙道:“熊翁若是得暇屈尊指教,小子幸甚至哉。”
  熊廷弼心知自己此去虚无飘渺,见黄石竟像说真事一样的接茬,还表现得毕恭毕敬,熊廷弼更是满心悲苦,茶杯中的水都抖出来了。他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放下,擦着自己的衣襟强笑道:“足见黄将军盛情。但想将军的营帐定然阳气十足,军中的兵器更是沾染生人鲜血无数,老夫一个幽魂野鬼,怎敢贸然前去拜访,难道不怕魂飞魄散么?”
  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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