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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1届-莫应丰将军吟-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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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斗争会时间最短、前后加起来不过十分钟,就像在梦中踢着一块石头,短促地惊醒了一下。十分钟的斗争会对范子愚来说应该是不值一提的了,但正是这十分钟的斗争会改变了他全部思维活动和整个精神状态,在大声嚎哭中几乎撞到墙上把头碰碎了,幸而有人拖住。谁知道那几个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下写的呢?闲着没事就喜欢拿支笔这里画画,那里画画,鬼知道画了些什么!心里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写条这样的反动标语,为了什么?达到什么目的呢?实在是没有道理,是魔鬼缠身,是天要降灾于你。阶级斗争是冷酷无情的,想解释,想求饶,都是没有用的。联合宣传队已命令他把书写反动标语的动机、思想活动和阶级根源写出来,这回可不敢再硬了,再硬就要带手铐了,只能来一个认罪态度较好,争取宽大处理了。自从反动标语被揭发以后,联合宣传队再一次发动群众检举反革命分子范子愚平常的反动言行,又出现了一个大字报和小字报的高潮。凡是可以公开张贴的就写成大字报,内容特别反动或牵涉旁人的就写成小字报。邹燕没有办法,只好又把文化大革命初期揭发过的关于范子愚说“政治政治,不正也不直”的话重新抄成大字报,贴出来搪塞。经过将近两年的造反,在“现在这年头,谁也管不了谁”的条件下,范子愚的反动言论还能少得了?一个晚上就贴满了小礼堂。其实,最要命的内容还不在大字报上,而在不予公开的小字报上。如有一张小字报揭发范子愚“恶毒诬蔑江青同志……原夫……电影……某某某……怎么怎么……”这一条可要了范子愚的命,跟原来已经查出来的反动标语联系在一起,他的反革命罪行已不是孤立的,而是有内在思想联系的了。
  罪该万死的范子愚真正害怕了,开始认真考虑老婆将跟谁去,孩子的出身成分填什么的问题了。这不仅是个人的生死关头,而且将决定子孙后代的命运,他不敢再抱侥幸心理,决心想一切办法来解除危难。他日不食,夜不眠,面容憔悴,身体瘦得不成样了。
  有一天,他提出要回家刮刮胡子,经两个看守人开恩,陪同他回到家里。他一进门就寻找自己的孩子。孩子在幼儿园,他要邹燕马上去抱回来。他颤颤抖抖打开一个抽屉,发现东西都不在原来的地方,知道是抄家了。找了半天才把刮胡刀找到,在脸上横一下,竖一下,没有条理地胡乱刮了老半天才把胡子刮净。
  邹燕把四岁的孩子抱回来了,范子愚扔掉手里的东西,扑向门口,接过孩子来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亲,一边把眼泪揩在孩子的脸蛋上。孩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害怕起来,哭着要妈妈抱,妈妈也在流泪,并已泣不成声。两个看守人心肠软下来,没有硬催范子愚快走。范子愚打开柜子这里寻那里找,找出了小半瓶桔子汁。他让孩子坐在自己腿上,用小汤匙一勺一勺喂给他吃。一边喂,一边掉泪,拿汤匙的手激烈抖动着,不能控制。由于手在抖,桔子汁滴了一些在孩子的身上,他又用湿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小半瓶桔子汁全部喂完了,放下瓶子又亲孩子的脸,还叫孩子不停地叫爸爸,叫了几十声还要叫。孩子的衣服有一粒纽扣开了,他给他扣好;孩子的小腿被蚊子咬了一个小疙瘩,他用手指蘸着自己的口水给他擦了又擦,摸了又摸……
  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你就偎着妻儿不走了,你还得到你的囚房去。看守人在催了,不能再磨时间了,他又把孩子亲了一轮,紧紧搂着,抱去送给邹燕。邹燕接过孩子,望着丈夫,丈夫也望着妻子,泪如雨下,心如刀纹,谁也没有做声。望着望着,互相都望不见了,只剩一个泪影,转脸离开。出门时,范子愚回头喊了一声:“再见了!”
  当晚,邹燕写了一张醒目的大字报贴在礼堂大门正中处。标题是:“警惕反革命分子范子愚玩弄自杀阴谋”;下面的内容便是他回家刮胡子的一系列反常表现。那位以“大老粗”为荣的最革命的排长最先看到这张大字报,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下说:“自杀?知识分子就爱犯这些毛病。自杀了活该,自绝于人民。”
  过了几天,自杀事件并没有发生,人们也就不特别注意了。就在这时,范子愚采取了行动。上次回家刮胡子的时候,他趁人不防将一块刀片装进衣兜里了,拿回囚房以后,又转移藏到《毛主席语录》的塑料封面夹层里。这天天将亮的时候,他趁两个看守人坐在走廊上聊天,门又正好关着的好时机,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将被子伪装成仍像有人睡着的样子;拿出刀片来,将纱窗一格的左、下、右三方划开,从窗格里钻了出去。
  他决定,是死是活就在此一举了。首先去找江醉章,想用叛徒一案威胁讨好双管齐下,看能不能有点效果,使他出面周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若不成便再不回来了,投河、卧轨、悬梁,自杀的方法有的是。连绝命书都已写好装在身上准备着。他跑到高干招待所,正好有人开门,因不认识范子愚,只听他说有急事要找江主任,便放他进去了。
  江主任听见有人这么早来敲他的门,满不高兴,磨了半天才穿好衣服,趿拉趿拉走出来。把门一拉,他大吃一惊,心里咒骂道:“这具死尸怎么跑来了?”
  范子愚还像过去一样,行了礼,不等允许便挤进门来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江主任脸色不悦地问。
  “我要找主任谈谈。”
  “你们文工团不是正在搞运动吗?擅自偷跑出来,这不对呀!”
  “没有办法,我多次提出要见江主任,他们都不肯,只好这样做了。”
  “他们知道你到这里来了吗?”
  “当然不知道。”
  “要告诉他们一下,免得人家着急呀!”江醉章说着,顺手拿起了电话。
  范子愚机敏地走过去按住电话机说:
  “主任,等一下,我要说的话不长,但不能有外人干扰,您听我说完了再打电话吧!”
  江醉章只得将电话放下。
  “你要说什么?”他问。
  “汇报一件小事。”
  “什么事?”
  “我在北京遇见一件怪事。”
  江醉章暗暗吃惊,知道他要讲叛徒的事了,全力以赴做好应付的准备。
  “我在北京一所大学里住了两天,”范子愚密切注视着江醉章的表情说,“看到一个叛徒的交代材料,里面提到您的名字。”
  “讲什么?”
  “说同他一起写悔过书的一共是三个人,其中一个就叫江醉章。”
  “胡说!”江醉章暴跳起来,“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北京哪个大学里的人,我历史上从来没有被捕过。”
  “那上面说,被捕的地方是在上海,当时是为了搞学生运动。本来抓了五个人,只有三个人写了悔过书,这三个人目前都活着。”范子愚不慌不忙地说。
  “同名同姓的多得很,谁知那个江醉章是谁。”尽管他气壮如牛,而语气总是硬不起来,“你可不要乱讲,扰乱了阵线你要负责的,这关系到严肃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
  “就是啊!”范子愚转变口气说,“我当时就想,这个叛徒江醉章肯定不是我们的江主任。但是,为了把这个情况告诉您,免得将来一旦误会到您头上来了,您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我所以把有关的部分抄了回来。”
  “拿给我看看。”
  “您听我说呀,”范子愚胸有成竹地接连说下去,“我从北京回来以后,非常谨慎,守口如瓶,对任何人都不露一字。早就想把那个东西交给您看看,但没有机会单独见到您的面。有时在路上遇见了,我那个东西又不在身上;而且,路上也不便谈这些事。跟您约过两回,您总说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所以一直搁下了。前一段,我预感到文工团要整风了,我是头头,有可能挨整,并且可能要抄家。为了不让那个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偷偷把它背下来记在心里,抄来的材料一把火烧了。”
  “是烧了吗?”
  “烧了。”
  “那就算了,不要再提起它,完全是同名同姓的误会。”
  “我知道,决不会胡说八道的。”
  “你要跟我讲的就这个事吗?”江醉章看看表。
  “还有。”
  “快讲吧!他们会到处找你的。”
  “我说。”范子愚稍微思考了一下,“主任,现在他们给我加的罪名您知道吗?”
  “我不了解,他们没有向我汇报。”
  “简单地说是这样:一条是所谓书写反动标语,那是牵强附会扯到一起的;另一条是有一个人揭发我,说我议论过江青同志的私生活。这一条完全是假的,我根本不知道江青同志的个人历史,连半个字都没有听说过。那个揭发的同志肯定是记错了人。主任,我现在背着冤枉,有话不许我说,我是不甘心的呀!我想请主任跟联合宣传队说说,让他们实事求是一点,您看行吗?”
  “这……”江醉章紧急思谋着对策,“这个联合宣传队不是我们政治部派的,运动直接由兵团党委领导,我虽然是一个常委,只怕人家还是要听陈政委的呀!”
  “主任,”范子愚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从从容容地说,“身上背着冤枉的人,晚上连睡觉都睡不好,尽做恶梦,都是奇奇怪怪的。你看怪不怪,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梦见我跟一个好朋友同路走,走着走着来到一条河边上。河里水流很急,往下一看,眼都花了。河上面只有一根独木桥,我那个朋友说不要两个人一起走,他先过去,我后过去。他因为怕不小心掉下河去把命送了,就把命交给我给他拿着。后来他过去了,一过去就回头把独木桥拆了,还要我把命扔给他。我正准备扔,旁边不知怎么突然跑来一个老头子,张着大嘴像要吃人的样子,对着我大喊:‘蠢猪!他过河拆桥,你抓着他的命还要扔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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