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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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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在他鄙视的眼神里越变越低。
兄妹二人的角色突然调换了,冷伊反倒变成那个插科打诨的。
“净说些没用的,自欺欺人的废话。”他不耐烦起来,她的心也一牵,他这个态度,这件事是上了他的心的。
冷伊清清喉咙,“说些有用的,你非得这么清高吗?你长这么大,都快三十的人了,以前对个人这么上心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再说,你的老丈人德高望重了,你自己还愁不德高望重吗?赶明儿,你们俩都德高望重了,谁还计较这德高望重是谁先谁后的?”
“什么玩意儿!”他拍了一击妹子的头,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茶都拍出来,“可以不清高,可不能没点自知之明。”放下茶杯,“通通通”踩着楼梯上楼了,独留冷伊一个人看茶杯上徐徐升腾的水汽。
他的忧虑她何曾没有过,她满怀私心的,甚至有过希望张家的生意差些的想法,自私这件事情就是这般可怕,她明明是要嫁给张博容的,就该希望他一切顺风顺水,可竟然有过这样的祈求。她常用爱到深处就是自私这样的托词自我开脱。
在沙发上怔了一会儿,起身把茶杯洗净放进碗橱,将客厅的门也闩上,在楼梯下的小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才摸黑上了二楼。发现娘的屋子里居然亮着灯,想来刚刚他们那么一阵吵闹,也该醒了,便推门进去,“妈。”
她慌乱地往一本书里塞什么。不解地走上前去,她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掷,冷伊伸手去接,稳稳地打在手掌上,有点疼。翻了几页,一张加在书页里的照片出现在眼前,还是剪过花边的,两个婴孩躺在一起,背面只三个字“满月照”。
“双胞胎!”她看着娘,“我和她是双胞胎!”
娘缩在床角,“我累了,你回房间去。”
“我们等了这么久,妈,你总得给我们个解释吧!”她坐到床上,把照片举到娘跟前,“既然是双胞胎,她为什么没和我们在一起,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她?”
“你回房间去!”娘的声音严厉起来。
冷琮推门进来,“伊儿,回房睡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出去,这个时候还挺有一家之主的样子,还不是仗着舅舅不在。
赌气地将门“砰”一声合上,捏着这照片,若是双胞胎,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她和那什么教授来着又有什么纠葛?冷伊想也想不明白,眼皮子打起了架。
期末考前的日子如同大战的黎明,宁静而充满杀气。逢上梅雨季里的大考前期,那闷热的天气就是煎熬的最好佐证。
考前的日子,留得太短,自然心里发虚;若是留得过长,总觉得该看的都看过,拖长的时间却又让饱和的大脑,将许多好不容易记下的东西又忘掉。
两个礼拜的停课复习时间,在冷伊看来就太长,却不能放开玩去,因为新式的英文语法课教授,很讽刺的在男女受教育的问题上,像几百年前的老夫子般,整个系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两三个女学生。但凡一丁点过错,男学生在他那儿好过极了,女学生却总遭他的批评。
图书馆里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将看了三遍的语法笔记放进书包,回家吃午饭。
这一个礼拜该看的都看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让自己的记忆保持在巅峰状态,首要的就是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六点的复习时间雷打不动。
下了一个上午的淅沥小雨此刻变成了毛毛雨,透过宽大的法桐叶子,还能看见亮晃晃的太阳光照在一片绵密的雨点上。旁边穿中山装的男生打闹着从青砖道上跑过,溅起点点泥浆,冷伊不得不往边上靠靠。
这种天气最最恼人,打伞显得太异类,不打,一会儿头发脸上就都是水珠,说不上是雨水还是汗水。
一路打伞、收伞、再打伞,倒也很快就到了家。
院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她立在客厅里,“博容!”抹一把淌到下巴上的水珠,跑进院子。
“伊妹妹回来了!”他转过身,笑着对她说,手上还拿着一叠碗,原是在帮娘的忙。
娘从厨房探出头来,“正好你回来了,布置下桌子,让博容坐坐,刚下火车,就来家里忙这忙那。”
冷伊答应得甚是爽快,只看着博容笑,却也见得娘的面色略苍白,掩饰不住的无力。
“妈。”博容坚持布置碗筷,冷伊便扎进厨房,“有什么我能帮忙?”
“你坐,你去外面坐”她说话有些吃力,“马上就好。”
“怎么了?”关切地问,走近她,却被她软软地推了推,“没事,你出去坐。”
博容大概以为里面有些争执,不安地探头进来,冷伊只得走出去,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抬头看他摆碗筷,那一丝不苟的态度与他小时候写功课的样子一模一样。
“博容!”冷琮从外面下班回来,见着他的样子比妹妹还惊喜,“怎么也不提前来个电话?”
冷伊抬头等答案,之前也没听说,突然而至,着实惊喜,可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刚刚的欣喜劲儿过了。心里只剩惴惴不安。
“昨天才决定”
第17章 不愿面对的真相(二)()
“开饭了!”娘已经将蟹黄狮子头端上桌,真佩服她,这样匆忙做出的菜式还这样精致。
“你娘怎么样了?”冷伊举起筷子,没得到博容的回答,却明显见得娘放下碗的手一抖。
冷琮同她面面相觑,所以并不只是她的错觉。
“还是那样。”博容答得有些勉强,“下午想去玄武湖转转,你们有时间吗?”
“好——”冷琮话一出口,瞥了瞥冷伊,拉长了音,又转过弯来,“——想去,可是我要赶稿子,伊儿已经停课了,让她陪你去。”
这个答案让冷伊甚是欣慰,到底还是家里人,懂得照应她,这个提议也正合博容的意,他笑着点点头。
冷伊却见娘在桌边愣愣看了看女儿和博容,才转身往厨房走去,心里突然想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鸿门宴。
午后日头还是很毒,虽然有层雨蒙着。
他们沿环抱湖水的烟柳小道走了一阵,便在梁洲的观湖亭坐下。远处钟山上的云霄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博容盯着那云彩出了神。他从姑苏城赶来,绝不是来看云的,遇上难开口的事情他就这样。
“路上累吗?”
他回过神来,摇摇头,右手捏着自己的左手腕。
两人隔着一个人的空间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端坐,没有旁人在,他俩也这样生疏,冷伊不明白,想不通。
他长叹一口气,“我爸妈,他们有多守旧,你是看见的。”
他终于看她的双眼了,她知道自己的眼圈已经泛红,双手抓着衣裙腰上一截飘带,点点头。
“你娘是离了婚的,你知道吗?”
心中一梗,茫然地摇头,却也猜到几分,离婚,虽已是不陌生的词,可在守旧的人眼中,离了婚的女人,就和过去被休了的是一样的,不,她们比被休的女人还可恨,居然敢用这样公然对抗男人休妻权力的词,胆敢提出这个好似平等得很的词,不反省自己不守妇德的恶习,一个短短的离婚二字,将自己的不足遮掩得干净。
她懂的,上了这么几年学,听了这么多家长里短的是非,这些恶毒的评论她心知肚明。
站起身,“你专程赶来,是要说分手的吗?”
他蹭一下起身,跟在冷伊身后,“我没”
想来中午她到家时,他这番道理已经同娘说了,怪不得娘行为怪异,再想想张家那刻薄的大嫂,那些恶意的话语大概在他们家早已嚼烂。
“那好,我同意,我想我娘也同意,你回头问问我舅舅”冷伊呜咽着,只背对他。能说这样的话,她没有对不起娘,只是呜呜的哭声实在抑制不住。
他从背后抱住她,这样的拥抱她想了许久,却没想到在这样惨烈的情形下来临。
“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糟,你先听我说完。你还有个姐姐,你知道吗?她就在金陵城。”
转过身,拭去脸上的泪痕,摇头,“你说的,我都不知道。”
他咬了咬唇,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在静海是出了名的,出名的”他一直在犹豫,又像在找寻什么合适的词,“交际花”
晴天霹雳,摇头,“你听谁说的?什么人这样说我们家?”
他揽过她的腰,她又拼了命地推开他,“你想说的是,我姐姐是高等娼妓!我们完了,你走,你走!”
他紧紧抱住她,“总有法子解决的,我们总有法子解决的。”轻拍她的背,她又靠在他的肩头,小声啜泣,湖心一只水鸟直冲向天空,“相信我,我肯定能解决。”
曾经,冷伊最远的记忆便是冬季的湖心亭,半大的男孩子用手中的竹竿拨弄湖中残败的荷叶,湖上一层白烟笼罩,湖面烟波浩渺,如仙境般。
娘说,那是她三岁的时候,舅舅、舅妈和她带冷伊和冷琮到太湖边一个公园赏雪。当时冷伊刚经历一场高烧痊愈,裹得像个粽子。
那高烧正是从北平南归路上发的,幸亏到了姑苏城,如果再拖上几天,还不知她活不活的下来。每每说到这儿,娘就唏嘘不已,冷伊总以为,她大概又想起病逝的爹。如今她才知道,她原是想自己另一个女儿,冷伊的同胞姐姐。
冷伊的爹是旗人,若不是皇帝都没了,他还是正黄旗某个王爷家的贝勒,现在说不定也封王爷了——若是皇帝还坐龙庭的话。
尽管皇帝退位后,旗人日渐式微,家底还是丰厚得很,只可惜,他和娘成长于一南一北,差异大得很,终究是到了走不下去的地步。临了,每人都坚持把孩子带走,便只能一人带了一个。
想想离婚的名声总不好,冷家祖上也是中过榜眼、做过大官的,即便今时今日只剩下一些田地和古董铺子,可也是极要脸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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