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曳相思-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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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木九故意拉长声音，“原来是偷听来的呀。要让坊主知道，姐姐这月的月钱怕是要全扣了呐！”

　　　　“你！”木一语塞，想起先前她打了小乞丐后回到大厅，前脚刚踏进去，就听坊主说——“适才那小块碎银子就从你月钱里扣”，惊得她险些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赤裸裸的剥削啊！她在心里呐喊，有苦难言。

　　　　木九吃吃地笑起来。

　　　　“死丫头！最近胆子肥了不少啊！”木一不甘心被人抢白，阴测测地贴上木九耳边，“是瞧见慕公子回来，所以胆子见长是吧？”

　　　　笑容瞬间凝滞。

　　　　“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还要上菜呢，就不陪姐姐闲聊了。”木九心里惶惶的，赶紧低头走开。

　　　　木一看向廊外暗沉的天色，摸摸鼻尖，也往大厅走去。

　　　　游廊一侧淡紫色小花朵朵绽开，挡着一座绕满藤蔓的假山。

　　　　千行抬眼看身侧女子，唇角三分笑意。只见那女子悠闲地转着银攒丝镶紫宝石戒指，幽幽的紫宝石色泽衬得指骨纤美柔长。

　　　　“真是你做的？”他问。

　　　　暮阳抬起头来，眼眸清澈，浅浅道了声“是”，面无愧色。

　　　　千行不禁笑起来，“你倒承认得大方！”

　　　　“我既然敢做，就不怕承认！”说着，她欺身靠近千行，几近头抵着头，浅浅的呼吸全喷在对方脸上。

　　　　俯视千行幽深的双眸，她说：“手段不光明又怎样？我要的，只是结果。”何况那本就是花娘拿来对付她的手段，只不过她事先提防，花娘没得逞反倒让她拿着那包药投进了凌月楼的井里。

　　　　这个哑巴亏，还是得花娘自己咽下！

　　　　目光在俊朗的脸上扫视一圈，待要起身，岂料千行趁机揽上她的腰，轻轻一带，暮阳就扑在了他怀里。

　　　　头顶上方传来他略含得意的轻笑。

　　　　天色愈来愈深，半弦月悬于夜幕上，周边繁星点缀。

　　　　“良辰美景，又有风月第一美人在怀，不知得叫多少人羡慕！”他看向怀里女人，自己都不曾发觉眼中的温柔似要滴出水来，眼尾却扫向长廊尽头的那抹幽暗。

　　　　风月第一美人？暮阳一愣，心间陡然升起一股异样，不同于先前的排斥。尤其是鼻尖蹭在他衣服上，那股淡淡幽竹香似要麻痹她所有神经。

　　　　“确是良辰美景，公子好雅兴，确实不该辜负！待暮阳去安排，挑个顶尖的姑娘来侍奉公子，还请公子稍待片刻。”

　　　　她一动，就被千行按回怀里：“不忙。”

017　能奈我何：吃醋（）　
“好香啊……”他闭目在暮阳发上轻嗅。

　　　　此刻的千行若被红丫头撞见，定会怀疑她家公子被慕清风附身了。不然这轻佻的言语动作，哪是平日里的公子做得出来的？

　　　　“若是暮阳坊主，本公子倒是可以考虑着接受！”

　　　　暮阳神色一顿，见他定睛瞧着自己，素来平静的眼中尽是笑意，不由计上心来。要玩是么？那便陪你玩玩。

　　　　于是反被动为主动，双臂灵蛇般缠上他脖子，纤腰一摆就势坐进千行怀里。她眼梢高扬，皎皎月色下绽开娇媚的笑颜：“这个么，也不是不可。”先前若说她还窘迫，可现下看来她比望春园里的姑娘还妖。娆，真可谓“媚。骨天成”。

　　　　千行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慌乱，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却逃不过眼尖的暮阳。

　　　　暮阳借助臂力拉近两人距离，千行笑意凝滞，暮阳却贴上他耳际：“就怕你千大公子消受不起！”故意压低的声线喑哑而魅惑，似万籁深夜飘来的琴声，声声挑动心弦。

　　　　成功感应到他身体瞬间僵硬，暮阳得意地笑了，反手一推，轻而易举就抽出身来。锦帕拂了拂裙衫，她好笑地看向肇事者。却见千行僵化在原处，恼羞地说不出话来，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出调戏与反调戏，可还合公子心意？噗——”

　　　　暮阳就这么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却没发现千行已站起身朝她走来。待到眼下落下一片月白衣摆，她抬眼看千行，适才的窘迫难堪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雅致翩翩。

　　　　她蓦然止住笑声，愣愣瞧着眼前风雅俊朗的男子，任他抬指抚上自己的眼梢。

　　　　指尖轻轻触碰，那是还未散尽的笑意。

　　　　“原来你发自内心的笑，是这般模样。”他轻笑着，认真凝视，“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笑起来很美！可你对谁都这么笑，脸上笑意盎然，眼底却一片清冷。对他们，你的笑是三分毒药。可谁又知道，你的笑，是这世上最冰冷的。你就那么笑着，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你心底。不曾想我竟成为了千万人里的一个例外，虽然……”他停顿，指尖留恋在她眼梢，“你的笑，如昙花一现。”

　　　　暮阳还是那般弯着嘴角，只是温和不复，反成了三分疏离三分嗤笑：“是吗？我倒一直觉得千公子与我是一路人。”她抬眼直视那双幽深的眸海，语调轻缓，呵气如兰。

　　　　指尖蓦地一顿。

　　　　她转身，背对千行甩了甩锦帕：“暮阳先行一步，公子随意。”便头也不回地没入夜色里。

　　　　※※※

　　　　入夜，月扇坊大厅张灯结彩，莺歌燕舞，比白日里更喧嚣热闹。暮阳远远地看高台上云袖翩飞，跑堂姑娘来回穿梭在各色客人之间，而她仿佛身处喧嚣之外，眼前是无声的演绎，恍若隔世。她转身往望春园而去，一路巡视下来，倒无多大问题。

　　　　夜色逐渐浓重，她走在长廊上，经过那片花丛假山，驻足了片刻。廊下不甚明朗的红纱灯照得她有些乏闷，便往暮离居而去。

　　　　她慢慢走着，行至暮离居外，抬头看向墙头那片茂盛的香樟，一盏红纱灯高高悬挂，隐在繁密的叶间，缝隙里洒落星点红光。

　　　　暮阳进入暮离居，来到香樟树下，自顾靠着树坐下。夏夜的风微热，馥郁的香樟气味扑鼻而来。树上飘然而下一道黑影，如落叶一般旋落到她身侧，坐下。

　　　　暮阳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将红纱灯搁置一旁，执起小酒坛仰首便喝。他喝得很急，喉结上下翻滚，嘴角不断滑出的酒液落在他胸前半敞开的衣襟上。

　　　　“你又偷喝！”暮阳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慕清风搁下酒坛子，眼眸浮起一闪即逝的促狭笑意：“小气！我帮了你，你却不愿以身相许，那我拿你几坛子梨花酒总不为过吧。”他慵懒地向后靠了靠，仰首看向满天星辰。

　　　　她垂下双睫，良久才开口：“谢谢。”

　　　　慕清风似笑非笑地哼了哼。

　　　　她看向那张仰向苍穹的侧脸完美得无与伦比，再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夜幕中那颗最明亮的北极星。

　　　　“心情不好？”她问。

　　　　“我去找你，看到你笑得好开心好开心。”他却答非所问，平淡轻缓的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落寞，“那笑容，宛若三月里明媚的桃花，好美啊！暮儿，你从未对我这么笑过。”

　　　　暮阳不语。

　　　　他又凶猛地灌了几口酒，转头认真地盯着暮阳：“我吃醋了！”一字一顿。

　　　　却见暮阳微微掀起唇角，浅浅笑起来。他不禁抓狂。他想吻她，吻去那抹未达心底的浅笑。

　　　　“你不是庄槿，什么都不懂。你是知道我心意的！你知道我因你离开，如今又因你而回来。暮儿，你懂我的！”

　　　　暮阳撇开头，躲过他灼热的目光，突然想起柳梦冉情系邢晏的事来，便略带嘲意地问他：“你说，什么是喜欢呢？你真的喜欢我吗？我若没有这副好皮囊，你还会喜欢我吗？世上的美人儿千千万，你所见不过万分之一罢了。”

　　　　“我……”慕清风一时情急，不知如何开口，“至少，我对你和对别的女人不一样。”

　　　　见不到她，就一直想她。见到她，又怕她不理他。

　　　　谁能体会他在洛城深深挂念一个人，却想见不敢见的感受？他在千万女子中寻找她的身影，夜夜醉卧温柔乡，却在听闻月扇坊出事后寸心大乱。

　　　　忘不了就是忘不了。他不远千里日夜兼程赶回金都，他想，就算暮儿不理他，他只要能陪在暮儿身边就好。蓦然发现，那本空荡的身侧已有了人在。他感到宽慰，心却不可抑制地抽搐，难受得不得了。

　　　　这难道还算不上喜欢吗？

　　　　“我若要你从此不再看别的女人，你做得到吗？”

　　　　慕清风一愣，忽然笑起来，邪魅的桃花目显得凄怆苍凉：“你介意我的过去，不相信我的未来，就算我做到了，你心里也不会有我。何况……”

018　能奈我何：逃避（）　
“何况你做不到。”暮阳冷冷地接过话，“就像要我放弃月扇坊一样，做不到！慕清风，你……”

　　　　“不要说。”

　　　　“死心”或“放弃”，他已听得太多太多！

　　　　慕清风仰头往嘴里倒酒，来不及咽下的都顺着双颊流进了襟口里。一小坛酒就这么见底了。他闭着眼，狭长的眼线像极了雅俊才子笔下的写意流水。

　　　　“我若知道这辈子迟早会遇上你，就不会做那么多荒唐事。”

　　　　夜风静静地吹着，拂过他的脸，浓长纤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暮阳凝望着星空，满头青丝被风吹起，又落下。

　　　　慕清风缓缓睁开双眼，眼眸清澈又明亮，右唇角上提，浓浓笑意里透出三分邪气。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能及得上我万分之一么？”他恢复到以往死皮赖脸的模样，像只猫儿似的要往暮阳身上蹭。

　　　　暮阳睨了他一眼，捏起锦帕一角蹭蹭嘴角，顺带着隔出两人的距离。这副嫌弃至极的模样成功地制止了慕清风欲占便宜的举动。他无奈地往后一躺，整个人全靠在树上，侧眼看身边的女人：“我要走了。”

　　　　“又要走？”

　　　　暮阳不经意的蹙眉让某人相当满意。

　　　　“听说杭城出美人，我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个比你还美的人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是如暮儿所说，他确实贪恋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