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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暖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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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汪二爷还是不服:“你也跟老子住口,当心老子惹毛了丢刀子,你马的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翻你那本老黄历?自己是莿芭林的斑鸠,不知道外面的春秋,外面随便拉个十几岁的初哥都比你更懂,还好意思说珍经。还有你,周八两,别再把半斤肉当作八两买了,这年头吃不开了,早就不兴这套了。”
“你仌都错了,你们看她那两个大弹子,抖过来抖过去的,像两个猪尿包,肯定是搓的人多了,老矮子的手劲又大,已经搓得不瓷实了。老黄历人老家伙怂,只知道软的捏,要歇菜啰。”
爱‘囋言子’的人就是这点不好,莫详,像癫狗一样,冷嘲热讽的,没有几句好话,还不分对象,见谁都咬,能把天仙囋成烂水货。
“你们两个青沟子娃儿,蛋黄虽然是落了,嘿嘿,狗煖子都还没有开过张,就跟老子论女人,水灵?你们看到过打水井没有?眼眼都还没有打穿,水水都还没有浸出来,哪来的水?口水呀?无知!”
那时候人们读的书都少,但不能说读书少的地方就没有文化。忧乐沟的文化都是以俗文化为主的,‘囋言子’就是其中的代表。表面看来是粗俗不堪,但只要深入进去了,就会发现‘囋言子’也是精采奇妙的,其中包含的智慧和巧妙,那是层出不穷,其思路的粘连转换,很值得玩味。
但得提醒一点:永远不要与‘囋言子’的话记仇,否则的话你在忧乐沟就会仇家遍地,永远也别想融入进去。
‘囋言子’也叫攒牙巴劲,比开玩笑要坏些,比骂架要好点,比下流要高些,跟高雅也粘边。
‘囋言子’也是一种闹嗑,比摆龙门阵还要过火一些。‘囋言子’在相互调笑间,最能活跃气氛,能使时间过得很快,不会空虚沉閟和无聊。
这还不是真正的门道,真懂的人知道是玄,不懂的人以为是鬼,有思想见地的,会把囋言子当成思想的火花不断绽放的智慧树。
4★。
囋言子就是在忧乐沟的社交语言,哪怕是面对一群再陌生的人,只要你能囋言子,只要你进去囋上几句,立马就会混熟了,比刷烟撒糖还来得快。
还别说,这一习俗与忧乐沟的长寿现象也不无关系,不是吗?空虚沉閟和无聊一直是长寿的大敌。
不会囋言子的,在忧乐沟被视为“老实人”或者“耿直人”,翻译成囋言子,那就是“茻子”,也就是‘瓜娃子’。一个瓜娃子,虽然在忧乐沟还不至于被鄙视,但也是不受待见的。
正嚷嚷间,那梢包妇人在汪二爷摊子前停下了。
还别说,汪二爷这个人就是与别个不同,他特别会‘陪整’,肉链上挂的猪肉,皮相分外地白嫩,肉质更加鲜活,肥的看着不腻,瘦的特别筋道。而且他留下的刀口很有讲究,都是很上‘刀路’那种,看起来下一刀肉就正是买家特别想要的。
这个好,看起来就最有卖相。
汪二爷果然像个不懂珍经的嫩芽儿,在矮大娘的艳光之前都不能先开口招呼。这也就算了,他竟然连正眼都不敢看她,好像还有些窘得脸红。
“喂,小汪,你看通街几十头猪,就你的东西好。”唉,忧乐沟的男女呀,真是不能开口,这一开口,就把这里所有的杀猪匠都损成猪了。
这‘囋言子’是男女都会的,每一句都不止一成意思,很值得玩味。矮大娘是外来人,还是变成了囋言子的行家。
“大姐,正是哩,还是你的眼光好,你买的又不是老鸭子,别的不是老弱,就是瘦小,还不够斤两,还是我的东西壮实,看上我准没错。”听听,也在损人。这到底是买卖肉还是买卖人呀。
“我就是听说你不耍秤,足斤足两。”
5★。
“哪当然,咱要赚,也钻在明处,就是摆明了来硬的。”硬的,就有说服力。
“哦,那好呀,这里,就这里,给我来三斤。”她瓷白如李花的绵软手指,点出的所在,是后夹缝,也就是后腿肉,正是只去了一刀尾巴肉,该下第二刀了。这二刀‘坐犜儿’,正是争着要的好肉。
矮大娘一指出部位,那些陪来的屠户立即起哄:“哦!原来矮大娘喜欢的是那里呀!”
“还是要的夸下之物呀!哈哈……”
“是夸下连着大蹆,都要啊!”本来是屁颠肉,硬是给那些人扯离了部位。
“大姐你眼光就是高,一眼就瞧上了,就知道我这一腿最好,前蹄后膀,后腿膀子上的肉最结实,瘦肉又多,最好干!三斤咋够?再怎么说也得把头刀和二刀坐犜儿一块儿要了,只割三斤,那不是把最好的留给别人了吗?”忧乐沟的干也有吃的意思,当然也有干的本义。
见矮大娘已经有点意动了,汪二爷继续说,“大姐,我这一腿全给你了,咋样?”
“咋吃得消?那么大一腿。”
“大姐是在笑话咱了,哪有你吃不消的大蹆?就你这副身子骨,再多几条也不在话下。”
妇人嘻嘻一笑,真如桃花盛开,春意风情大爆发,迷醉了一大槽刀头舔血的屠夫,:“看不出来你也人小鬼大了,说话满溜嘛,那就五斤好了。”
“五斤呀!”年轻的汪二爷抬起头来,看着妇人那张没有一点瑕疵的脸盘子,他手不应眼,随便一伸,就摸着了案板上那把他用惯了的割刀,握得巴巴实实,他在准备着。
“五斤,不能再多了,怎样?”两个字怎样,也不知她是在问生意能否成交,还是在问汪二爷对她那张脸子的观感。
她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老公是石匠,是只眯一只眼睛瞄墨线的高手,她可能就是从老矮子那里学来的,她这一眨眼的意味也就完全不同了,长长的睫毛好像已经扫到了汪二爷的脸上,他不仅发烧,还有些痒痒。
第0006章 汪二爷 一来二去磨刀术()
汪二爷立即转移视线,无畏地盯上了她那两堆能够深埋无数男人的波滔。他嘴不应眼,说的跟看的完全不沾边。大话说得很满:“五斤就五斤,这还是软边‘坐犜儿’,比硬边少了些脊椎骨,上了五斤,正好割完最好那一块。保证一刀下来,不多一两,也不少一钱!”
他这是要卖弄一刀准呀!一刀下去,误差只在九钱之间。
妇人的那两堆特别敏感,似乎晓得汪二爷盯着在看,也不见她踮动腰肢,就莫名地颠了两颠:“那你还在看啥?动手吧!”动手?对着看上眼的这两块热腾腾的新鲜肉?这大街市上,那不是找抽吗?
囋言子的妙处,就在于其含义可以多解,以故意造成的歧义,来彰显语言的多重美丽。所以忧乐沟人都那么酷爱囋言子。囋言子的高手,就是民间的语言大师,这样的语言大师,在忧乐沟多的是。
汪二爷大胆地扫描着她身上的沟沟坎坎,嘴里说的是:“我正在找下刀的地方。”心里想的还真的是下刀的线路。
这头猪是他亲手杀的,也是他亲手刮的,这半边猪肉的种种,早就烂熟在心中,他不必目视,心中就能通过一些毛孔为记号,划出了割刀应该走的整个弧面。
龙王镇有本事的男人,十有八九是曾经在陈总工程师的手下打过下手,偷过师习过艺的。汪家三兄弟都没有例外,他跟在家父身边打零工,从陈总工程师那里学来的,就有陈家心算术的前奏‘成竹在胸’。
待确信已经成竹在胸了,正好也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口,他才淡淡地收回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似随意瞄了那半边猪肉一眼,实际上已经看准了心中所想的那道刀路,这是眼见为实地核对窍门。
汪二爷看似漫不经心地走上前去,略微下蹲,左手疾张,一把就牢牢扣住了那块膀肉的末端中上部,右手那把略微有些弧度的薄薄割刀,竟然不是握在虎口,而是从食中指之间伸出来的,竟然是陈家二公子从劳动中创造出来的‘再有’把握术。
2★。
再有把握术,当不需要那么大力的时候,就以食指和中指间的指缝为第二虎口用,以减少虎口的过度灵活,主要以手腕来做调动,来加强精准度,对于力求精力求准来说,那是再有把握不过了。
那陈二公子。从来不隐瞒自己的独得之秘,他总是把自己的心得,写成一篇篇文章,全部公诸于众,乐意与所有感兴趣的人分享细节,还手把手教过汪二爷‘再有把握术’。
汪二爷用再有把握术运刀,随随变变就划拉了出去,从上到下,由表及里,透体而过,每丝每毫都是把心中所想照做了一遍。
一刀下去,何需第二刀。他划拉下来的那块二刀‘坐犜儿’肉,就像一尾活鱼被他扣住了鳃巴,还有点活活地抖动。
矮大娘一双温柔手,及时递上一根梭草搓成的腕子索,汪二爷右手释刀,连指甲都修得光光堂堂的手指,与她的纤手轻巧地一触碰,他根本就不像处子的表现,没有电闪没有火花,似有意似无心,似鸟飞无痕,线香粗细的腕子索易手,汪二爷无比从容地一掂量,“两钱!”
几十双眼睛盯着,谁也没有二话,这还是泡了水的,才有这个份量。
腕子索套上去,把肉挂在小抬秤钩子上一称,直接将秤号索移到五斤处,秤杆翘得高高地,站住了,再往后拨了一点点,立即站得四平八稳,连腕子索五斤零五钱!
哇!神了!
人群中炸了锅,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一刀准能出现,这也太巧了!
一时间各种吵闹,汪二爷清琅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亮了出来:“有不信的可以马上再试,从两斤起价,一刀下去,误差超过九钱的,白送不收钱,但达到标准的,谁让割下来的肉,谁就必须要买走!”
还真有不信邪的,纷纷有人来试。
3★。
汪二爷随心所欲,他心有定见,一刀准就是一刀准,会者真会,除了必须剔除的骨头外,百试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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