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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仙神录-第4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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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地回过身来,对中山神摇摇头,“我家兄长虽然也会带他们去后山耕作,但几乎不往供着土地爷的祠庙里走。”
中山神瘪了瘪嘴,摆明是不相信这说辞。
毕竟多年来习惯了江湖阴诡,女子当即看懂了对方的眸底神色,竟也不恼这位不速之客,只笑着将“幺叔大人”的怀疑挡了回去:“这群孩子与小房东亲近得很,尽管平日里多少有些顽劣,但只要是小房东的嘱托,他们必定比我兄妹二人更看重既然小房东不允许他们随意靠近土地祠庙,只要不是年关大节,他们绝不敢自作主张闯进去的,更别说乱动那供奉香火的神龛了。”
中山神没有应声,像是犹然不信女子的说辞,依旧怪模怪样地抬着眼皮,朝着院子里十余位差不多都过了十五岁年纪的孩子们多望了几眼。
这群已有七八年光景未见的娃娃们,几乎已全然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人间的孩子,还真是长得快得很呐
其中有一位正陪在笃娃身边的少女,此时也敛衣坐在门外的石阶上,身形修长,竟只比长兄矮了些许。
她正背对了中山神,于是山神大人只能看到她那快要落到腰间的长发。
大概是用了什么草木染了发色,这旁人看起来漆黑如墨的满头青丝,落在山神大人眼里却是另一种景象——与八年前一样,这少女的发丝间泛起了阵阵朱砂般的微暗赤色,被屋外的天光一照,更透出了让人移不开眸光的淡淡金色。
不止她一人,院里不下十数的少年尽皆发肤相异,或鼻梁高挺、或是面颊骨相迥异于中原百姓,那远远躲在院落一角、年岁稍幼的兄弟俩,眼眸中更藏着海域般的湛蓝光彩,令人望之失神。
这些一看便知与如意镇里原本的百姓们并不来自同一片水土的孩子们,也都平平安安地长到了这个年岁,再过上几年,便能离开这藏在世外的小小山城,去寻觅他们自己的宿命乱战之所了。
只是不知道歌儿到底打算护他们到几岁?
“默姨你跟他多什么话?”笃娃虽仍坐在石阶上,却已偷偷侧过了身子、警觉地注意着中山神的一举一动,这下瞥到了中山神瞧向一众弟妹的古怪眼色,愈发气得跳脚,两道浓密的眉毛往上一吊,倒和楚歌有五分相像,“谁知道是不是他这头黄鼠狼自己偷了东西,被小房东抓住了,就想赖到我们头上!”
他在一众弟妹心目中显然是有极高的权威的,这话一出,方才还好奇心大盛的满院少年们齐齐大惊失色,更有甚者已搬起了院子里霆叔平时练功所用的石锁,如临大敌地瞧准了中山神。
要真是大哥说的这样当然要把他抓回去交给小房东!
中山神哭笑不得地被扈家小妹“护送”出了大院,颇有些狼狈地,在十余位忿忿少年的目送下,脚步不停地离开了第二大街。
比起泽州城的民风彪悍,如意镇这几年倒愈发不讲道理了。
所幸在扈家大院里逗留辰光虽短,已足够山神大人将这院落瞧了个仔仔细细——事实上,在看到笃娃为首的一众少年们的愤怒神情后,他也确信了侄女并没有将那石鼎交托到这户人家。
天可怜见,以歌儿的脾气,是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在他们眼皮底下藏好任何东西的,若没有主人家的“同谋”,侄女压根藏不住半点宝贝。
只是这足有三百一十四户人家的山城里,到底哪一家才是歌儿这次的“同谋”?
他自认已经走遍了整个如意镇,甚至不惜提起了连他自己都吃惊的胆气、偷偷又去了趟胡家小院,拽着那猴怪老汉帮他在铁匠铺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最后倒是找到了不下百数、各有各畸形模样的石头器鼎,却没有一个是土地老头的本命神龛。
中山神几乎想去土地庙里给那早已无主的泥身跪下,求求老头显个灵,告诉他侄女到底把神龛藏在了哪儿。
头顶上的天光渐移,眼看就要到了这一日的黄昏。
等到中山神注意到脚下的影子渐而淡薄、颓然抬头望了眼,才发现自己竟又走回了七禽街。
小街的尽头,还是那家安静的小院,屋宅里并没有多少人声,附近的轻风里却混杂着各种草药的微苦香气。
中山神方才也踏上七禽街数次,却每每都只在街头遥遥眺望数眼,就手脚慌乱地往另一条街道转去,从未靠近这小院十丈以内。
他实在不想进医馆。
想到王起心,他就觉得自己必输无疑。
中山神心知肚明,七禽街的这家破旧医馆,实在是侄女掩藏那石鼎的最好地界了。
王老大夫的脾气比侄女更坏,又是土地老头在这山城里最亲近的生灵,更是世上山神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瑞之身,歌儿把神龛藏在医馆里,一点都不奇怪。
他本该直接往人瑞的住所来的。
可是他该怎么和王起心要?
难道抢完就跑?!
想到上界众神司里此后会流传着“中山神打不过犼族、就欺负人瑞老头”这种风言风语,大概几千年都不会消停他就瘪了嘴。
不行不行,王起心那个老倔头,要是发现他做了这种不上道的事,还不得把整个医馆的瓶瓶罐罐都砸到他脑袋上?
他才不想因为鬼仙小子瞎想出来的这出“赌局”,就摊上个人瑞的要命诅咒。
中山神这么想着,却还是别别扭扭地推开了医馆的院门。
王老大夫竟然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个在医馆院落里忙碌着收拾的少年,眉目明晰,乍看之下像是比笃娃要大上几岁,见到忽然闯进来的中山神时,不但毫无戒备之色,反而忽然咧嘴笑了。
中山神记不起这笑意畅快的少年姓甚名谁,这当口却也顾不得了。
医馆小院的一隅角落中,安置着不少破旧的簸箕与竹篓,该是要寻个时机带出院落去弃掉的旧物,但不知为何,其中正倒歪着个青灰色的石头小鼎,石面上刻着红尘间再常见不过的凡人劳作情况,不正是土地爷的那个神龛?
中山神按捺住了肚里的狂喜,几乎是单脚跳着往院落一角飞快地移了过去,生怕那不知与王老大夫有甚关系的少年会拦住他。
那少年不但没有出手、亦或出言拦阻中山神,只笑着驻足原地,将正在收拾的几盘药草安放在旁后,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地,就撇下这来意不明的外来客,走去了屋里。
中山神一把捞起了那青灰色的石头小鼎,恨不得当即就窜上医馆屋顶,往九转小街的方向狠狠摇上几摇。
以为藏到人瑞这里就当幺叔没办法吗?
这下还不是轻轻松松地到手了?!
几乎想见了侄女明儿个的奇差脸色,中山神的嘴角都快翘到了耳沿去。
他窃喜着转过了神龛,随意地往石鼎里看了一眼,却登时僵住了满面的笑容。
这小鼎里头虽然也积着厚厚的香灰与泥土,拿什么都无法轻易抹净,却分明没有刻着半点字样。
中山神不甘心地将小鼎转来转去,却还是没能在内里找到半点被刻过的痕迹。
侄女的手劲之大,即便是极尽收力、在这小鼎里小心翼翼地刻下了名号,也不可能只在石面上留下浅浅的一层,更不可能会被这些尘泥灰烬盖过去。
世间再高明的石匠,也不可能将“犼族楚歌”四个字,从土地爷的本命神龛里抹去的。
中山神颓丧地垮了双肩,指间也松了力道,于是青灰色的小鼎从他手里落了下去,所幸被满地的簸箕和竹篓接了接,才没有径直撞到地面上去。
这压根不是土地爷的本命神龛。
尽管这石鼎同样在人间所制,也间或承过多年的土地香火,却毕竟仅是临时用的那个替代品。
这有什么用?
中山神就这么神色沮丧地地站在了傍晚的冷风里,许久未动。
直到医馆的小门再次发出“吱呀”的怪声,那“好客”的少年又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已多了个两掌大小的布包。
这不知为何竟能在医馆里自由来去的少年,显然也注意到了中山神的颓丧神色,甚至还朝掉落在地的青灰小鼎多瞧了几眼,却没有就此开口多问半句。
少年缓步走上前来,似乎要说些什么,然而中山神低着头、只对着地面发呆,让他根本无从招呼。
“幺叔大人,我是赤乌。”少年颇为善意地躬下了身,他与中山神当下的这副皮囊身形相仿,这么一矮身,便能让山神大人连头都不用抬、就看到了他的温和神色。
似乎是料到了对方绝不记得自己是谁,少年顿了顿,还笑着加了句:“辛赤乌。”
中山神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算是回应了对方。
少年竟也不恼,只着手开始解开了方才从屋里取出来的布包,那竟是块在冀州城都不算便宜的柔软绢布,然而少年并不看重这布料,只用它来包裹着什么物事。等到那绢布四角都落了下去,中山神才看到里头仔仔细细地包着几棵连根部泥土都未洗净的药草。
这几株被主人宝贝至极的药草,除了叶脉间倏尔有极淡的墨色一闪而过、闻之冷冽之气甚重外,看起来倒和这医馆小院里其他的药材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还未被晒干切碎罢了。
少年却肃然了神色,双手微握着这几棵看似寻常的药草、像是什么稍大的气力就会毁了它们,继而郑重其事地抬起手,将这被护在绢布中的“宝贝”奉在了中山神伸手可及的位置。
“殷先生走之前特意与我娘交代过,小房东收留我母子二人时,便从未惦记过要拿回什么,因此可能一直都记不得我家地窖里种了这些;师父他老人家虽是医者,却也对这些不能轻易入凡间的药草毫无兴趣殷先生的意思,是倘若幺叔大人再来如意镇,务必要将已经成形的药草统统交到您手里。至于将来用在何处,我母子全不在意,尽由您和小房东做主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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