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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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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们。”脚便又钉在地上,手绕着绷带,又疑虑:“江大哥会不会嫌我烦?唉,本来就是我没用!我、我还是先回家去?做不了什么,守在姆妈身边也是好的。江大哥如果惦记我,我反正离医院这样近,他自己也会来找我。他要是不惦记我”
“绕坏了。”一个声音道。
“哎?”许宁低头一看,脸色发红,慌忙拆了重绕,声如蚊蚋道,“谢谢。”仓促抬一眼看看面前的太太,个子不高,稍显清瘦,但很精神,衣着简洁而适于行动,显示她是个精力充沛、爽利的人,五官端正,面貌莫名叫许宁眼熟,照理说应该是亲切的,但许宁没来由的心惊肉跳。
她甚至忘了请问这位太太名姓,倒是太太主动问她姓名家世,许宁胆怯得很,问一句才答半句。太太又问:“你是认识陈二小姐的吧?”
说起思凌,许宁呼吸都顺畅得多,唇角也微微带了笑影:“是。”
“你们怎么会成为朋友的?”
“多承二小姐看重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能蒙她引为朋友。”
“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听说她活泼又贪顽?”
“是个又热情、又善良、又有主意的人!”许宁听对方话里好像有贬意,立刻热情的替朋友辩护了,“聪明得很,特别懂得照顾人。心眼好,处事豁达,态度又认真。”几乎把当场能想到的所有好词句都用上。
太太含笑点头。
“哎哎,有客人好俊生的少年陈大少爷!”屋内起了这样的骚动。
许宁抬头,但见思啸立在外头大槐树下,向她示意。树影在他身上,清净微凉。他衣纹楚楚,站立的姿势很静。地上些须有几片微红的叶子,如一幅已挂了千年的画儿。
许宁心里一跳,匆匆埋头跑出门,晓得屋里头多少眼睛在看,忙引他到树后去。思啸一笑,随她去。
“您怎么来了?”许宁问。
“听思啸说你们昨天受惊吓了。”思啸关切的端详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许宁浑身发烫,额头却发冷。她像个生病的人。思啸抬起手,握住她的手:“宁妹妹!”
许宁像被电打了一下,想甩开他的手。
思啸道:“我是一直把你当思凌的小妹妹来爱护的——说一直,可能太虚伪了一点,确实也有想过更亲密的跟你一起生活。坦白点讲,你如果可以跟我住在一起,思凌管你叫嫂子,我们的日子会更加幸福吧?除了你,我也见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但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愿意跟其他人生活,我也尊重你。我的心里,仍然将你当永远的小妹妹来爱护。你喜欢上姓江的医生、姓海的少年都好,我都祝福你,只要你高兴,我都喜悦。你遇上为难的事,我也仍然想帮忙你。思凌也还是急切的想帮忙你。”
许宁手没了力气,留在他手里,感觉到他的温暖,这是没有危险的、一片赤诚的、出自父兄胸怀的暖意,她终于体会到了。
“不要拒绝思凌的关心,也请不要拒绝我的。”思啸诚挚道,“不要跟我生分了,像思凌一样,叫我大哥吧。”
“大哥”许宁眼泪落下来,一头倒在了他的怀里,可能太戏剧化了些,但感动汹涌而来,情不自禁就做出这样举动。她擦着眼泪,笑道:“昨天父亲回来,很累,说生意有点困难,问我和妈妈,等他安排好了,肯不肯跟他到乡下几天度度假。”
嗳,这样说出口,又仿佛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最平常的事情而已。从昨夜到今天的慌张,果然是想得太多了、疑心生暗鬼罢!
她对着思啸不好意思的笑,这次光风霁月,星澄云柔。
“乡下么,”思啸笑道,“正好我也想念田原风光了,什么时候去,说一声。最好我们都有空,一道去度几天假好了。”
许宁答应着。思啸又道:“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就算不便直接援手,帮你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嗯?”
许宁又应了一声,道:“我爸爸若说他撑不住了,我一定同大哥讲。”
思啸原有两项担心,一来担心以江家的家世,江家长辈未必肯接受许宁,二来担心许师傅做起“大生意”,会不会失手。溺水一事,虽属虚惊,但看许家母女吓成这样,想来她们也是以为许师傅有跳水的可能了——像思凌这种活得兴兴头头的,如果有人传她投水,思啸准嗤之以鼻,没准先把报信的揍上一顿,再到水边看看怎么回事——可见许师傅生活中准也露出某些痕迹,他妻女才特别容易担心。因此思啸也在意,特别要来问问许宁,既听她说,许师傅还没撑不住求助呢!思啸想着,真要有了生意上的困难,哪有闭着嘴硬扛的。没说,可见真没有大问题罢!一点点压力么,是男人,咬咬牙关就过去了,擅自插手帮忙,倒是不尊重。
风吹着树叶沙沙的摇,思啸告辞回去了,许宁转回房间来,江太太偷眼看着,小姑娘脸颊怎么是嫣红的?眼睛也不对,有哭过的痕迹。你说一个十多岁花骨朵一样水果店里的小姑娘,平白无故人家大帅府里的少爷来找你做什么、你又哭什么?啊呀,还要躲到树后去,多见不得人呀?在树枝后面贴那么近,一动一动的,是做什么?
第四十六章 茉莉花的梦()
江太太就忍不住问许宁了:“陈大少爷与你相熟哪?”
“嗯。”许宁本想道,是大哥。但在树后与思啸单独相对,叫出这话来,是自然而然、毫无杂念,要对人说,却好像是她故作惊人语、沾光攀高了一般。因此她舌头转了转,只道:“是朋友。”
与他们兄妹老友多年,亦不避人,朋友这两个字,着实当得起。
江太太却想:小小姑娘家,这么能交朋友!长得又像花儿似的,真真的交际花了。那末江楚人呢?也算她另一个朋友?
这样想着,越发替自己儿子不值。
时近午,江楚人终于走出手术室,病患转危为安。一圈人都松口气,江楚人汗透浃背,且喜连臂上的伤都没裂,到澡房里扒了衣服冲个凉,又是清清爽爽一条好汉。
进澡房前,有人想起来:“江医生,刚才有人想找你。妇女救援队新进的许姑娘,看她有点着急呢。”
许宁着急?那柔软、娇怯怯的小东西,不会碰上什么事了罢!江楚人匆匆冲了一把,头发上水珠都没擦干,就来找许宁。
一踏进房间,定睛一看,先叫上声:“妈!”
许宁见他黑发受了湿,越发的髦曲翘起,发梢上还凝着水珠,风吹过,新换的白褂子透出肥皂香、还有男人的气息,正又羞又慕、心绪撩乱,却听他叫了声妈。
咦,为什么对她叫妈?
啊呀,原来是对她身边的这位太太。
啊呀呀,原来这位太太,是江楚人的母亲!是伯母。
许宁的第一反应,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往旁边跳开。
然后才想起规矩礼数,结结巴巴道:“伯、伯母,您好!”
这种表现落在江太太眼里,当然是明显的做贼心虚——你说你心里要没鬼,怕成这样做什么?
她款步上前,笑眯眯道:“楚人,你来啦?刚才你错过了,陈大少爷也来找许小姐了,原来许小姐跟陈大少爷也是好朋友呢,就可惜没见陈二小姐。”
“好朋友”的“好”咬得特别重,就为了提醒儿子当心注意。为母则强。保护儿子不被坏心眼儿的小狐狸精勾走,是她的责任。
江楚人听说陈思啸来了,倒是非常高兴、引颈四顾:“思啸来啦?他什么事呀?人呢?”
“他——”许宁憋得脸都通红了。
“他与许小姐说了会儿话,走了。”江太太在旁道,“对了,许小姐,你们说的什么话呀?”
“他、他问我”许宁待要坦白,涉及家事,又说不出口。
江楚人看了看她,道:“我们一边说话。”他晓得她像胆小的鸟儿,要放在安静地方慢慢哄才能有句话的。
江太太觉得不妥当,嘴唇动了动,话又忍住了。江楚人从来不是对母亲言听计从的乖孩子。孝顺,是的,但你要指望靠父母的权威去压他,他是绝不肯的。同他说话,要很有技巧,往往得顺着他些。
这末一耽搁,江楚人与许宁走出去了。江太太搭讪着自言自语抱怨道:“我家这小子,就是心肠太软了。”
边上一位太太答腔:“所以才做了医生吧?”
不痛不痒,也算把这一幕掀过去了。许宁与江楚人到了屋边另一丛树后,情绪又不同,比与思啸相处紧张得多,但紧张里混合着甜蜜,像搀了糖的刀子,轻轻在心上划,仍然是疼的,有了糖也疼,却叫人无力逃开。
许宁匆匆的笑了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昨天”先把错认溺尸的事告诉了江楚人,又说到父亲很晚才回来,“总觉得怪怪的。”哎,这么一说,又好像值得担心了。她问江楚人:“是我多心吗?”
江楚人沉吟。其实他早替许宁挂念,托朋友问了问,就许宁转述的她父亲所言,朋友们都回复,没听说过这种新材料、更没听说过这个新字号。
然而上海滩鱼龙混杂,每日冒出来的新生意、新商人成百凡千,不能说一个小小圈子里没有听说过的,它就绝没有。更不能断言它没有前途。
许宁信任的凝视江楚人,双手不觉已合在胸前,如在向天父祷告一般。江楚人目光触及她柔黑的眼眸,心中一荡,道:“不如我先跟你回去,看看师母罢?”
许宁失惊“哎”了一声。
江楚人问:“怎么?”
什么怎么?这不是去见家长了嘛!许宁刚见过江太太,江楚人便要见许太太,岂不是两人的关系,从此又进了一步!许宁想问:“你母亲对我观感怎样?”又失笑暗想:“他都没跟他母亲说过话,怎么知道他母亲观感呢?我太性急了。”更想:“江太太真是好人,与我说话一直和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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