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藏娇客-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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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亲眼目睹夫君惨死，后又遭受如此大辱，悲痛只会加倍，随之而来的便是仇恨。仇恨能让人活下去，可是之后呢？仇恨不过让人更不幸。

　　　　但愿她已死去……

　　　　“那些人倒是没杀她，只废了武功，随意丢弃在某个弄堂里。”千仲隐挑了挑眉，轻飘飘地说：“自那之后，她便再无音讯。”

　　　　千仲隐似是不愿再提及他们的名字，只称那些人。而那些人确是如今武林之中赫赫有名之辈。

　　　　红颜枯骨，到头来却是这般下场。

　　　　“那黑衣人是谁？”明月似有意岔开话题。

　　　　千仲隐摇摇头：“黑衣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无迹可寻查无可查。”连老头都不知道人物，若有幸能遇到，定要好好讨教。

　　　　“他们的孩子呢，可还活着。”明月私心想着也许黑衣人会救他一命，毕竟他欠慕容成败一个要求，既然不救桐夫人，明月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要求。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些人又怎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第二日便发现一个三岁孩童的尸身。”千仲隐有些好笑。

　　　　明月关上窗子，回身坐下，右手撑在桌上，道：“明月在九曲一十五年，从未听过有腾长老这个人物。”

　　　　“我以为你不会问呢。”千仲隐挑了挑眉，“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他在那日便死了，死在慕容成败手下。”

　　　　“怎么会，按照你所说，是他杀了慕容成败。”明月有些吃惊，又有些不敢相信，“若他没有死于慕容成败之手，又是被谁所杀？”

　　　　“付姑娘何必明知故问，你自小在名门正派内长大，对这些不是该更明白吗？”千仲隐斜眼看着明月。

　　　　“仲隐兄这是何意？”明月咬牙反驳。

　　　　“自古江湖多血腥，权力让人迷醉，也让人疯狂。那八人趁其不备，痛下杀手，不过是为了遮掩当时的丑事。”千仲隐声音越发柔和，却吐露着最残忍的话语，“只是可惜了那几位长老，连同你未见过面的师叔祖，到死都不会相信，对他们下手的竟会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果然报应不爽！”

　　　　一将功成万古枯，成就武林霸业总是需要有所舍去，有所牺牲。

　　　　正道邪戾，孰是孰非？

　　　　“为何你所说的与武林史书记载这般不同？”也许他说的并不是真的。

　　　　“付姑娘，何必费尽心思，一路艰难到本少侠这听这弥天大谎。”千仲隐显然气急，“就当本少侠今晚是说了梦话，门在那，不送。”

　　　　史书不过是胜者为自己写的话本，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可是，可是，难道莫老前辈就在当场不成？”明月有些口不择言。

　　　　“老头的事我可管不着，天下之事没有他不知道只有他不想知道的。”千仲隐表情有些怪异，不知是不屑还是崇拜，“依老头的脾性，说不准当时也进出讨了杯酒喝，谁知道呢？”

　　　　明月垂下头，又问：“那我爹爹呢，他可有参与？他怎会那么做，连一个素不相识的桐夫人，爹爹都不忍杀害。”明月声线平稳，只是放在腿侧左手紧握，泄露了内心的惶然。

　　　　“你又何必再问。”千仲隐站起身，俯看着她，温暖的灯光照在他漆黑的发顶上，小小的肩膀，脆弱无力。千仲隐叹了叹，道：“老头说付掌门并未动手。”却也没有阻止，更或者他是在默许。

　　　　何必再问，何必再问，可我如何能相信，如何能接受！

　　　　好在爹爹并未动手，爹爹为人一向光明磊落，自是不屑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不择手段之事，定是有苦衷的。对，一定有苦衷。

　　　　千仲隐打开窗子，清风涌入，却吹不散这一室阴冷。

　　　　“付姑娘，你自是与他们不同，本少侠敬你一杯。”千仲隐为二人倒上酒，“今日之后难有机会再见，保重。”

　　　　“仲隐兄，保重，有缘再见。”明月仰头一饮而尽，酒液滑入腹内，一路火辣辣的，却抵不过今夜的震惊。

　　　　明月回到房内，倒头就睡了去。

　　　　明月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断断续续，反反复复。

　　　　一会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将弯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大声笑道：“我慕容成败，一生经历多少成败，最不服的便是今日。武林正派，真真好笑？外人皆言我慕容成败心狠手辣丧心病狂，又怎及的你们武林正派所做一二。”

　　　　一会又是一绝艳女子，瘫倒在地上，衣衫褴褛，青丝披散，嘴角还渗着血迹，眼神绝望，哭喊着道：“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一瞬间，不知哪来的力气，站了起来，眼中迸发出骇然的戾气，指着周围的人影道：“你们这些人，我发誓，若我不死，定要让你们尝尽天下痛苦，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是这恨意耗尽身上所有的戾气，还是其他，女子又软到在地上，哀求道：“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他那么小，什么也不懂。”

　　　　明月想上前扶她起来，却动不得，只能站在那看她哀求看她绝望。

　　　　明月能听到周围男人女人的大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明月想要离开，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忽然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低头才发现是个小孩，脸色苍白，还沾着泥巴，也不说话只盯着明月看。

　　　　那双眼睛本该是世上最纯净的清泉，此时却生生流出红泪，道：“姐姐，你们都一样，我在下边等你。”

　　　　……

　　　　明月被梦魇折腾的苦不堪言，等醒来时已是傍晚。

　　　　天边的红霞红艳艳的，想来明日又会是个好天气。

　　　　随意叫了点吃食，大厅中，人并不多。

　　　　“月姐姐。”塔娜远远见到明月，赶紧跑来打招呼，“月姐姐，怎么今日一天都未见到你。”

　　　　明月可不想告诉塔娜自己睡了一天，道：“怎不见仲隐兄？”

　　　　“他呀，说已经跟月姐姐告别，离开之前便不用再见。”塔娜撅撅嘴，又怕明月不高兴，道：“月姐姐，今晚有庙会，不如一同前去赏玩。”

　　　　……

　　　　临海的夜色本就极让人舒服，小镇上一整条街都挂着灯笼，灯火通明。明月和塔娜二人闲逛，不多时，人渐多，二人也被了人流冲散。

　　　　明月也不着急，顺着人流迈着步子。

　　　　思绪不自觉又回到了昨日的那个故事。

　　　　如今武林之中陆续被杀之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参加了二十年前的诛魔宴，八人还剩二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武林盟主聂沧满，还是自己的爹爹。

　　　　也许此时明月应该守株待兔，守在这二人身边，凶手自会漏出马脚。可如今只怕是不能了，三月之期渐近，决不能坐以待毙。爹爹会没事的。

　　　　而凶手到底会是谁呢？如今的魔教教主又是谁？

　　　　看来，只能魔教一探了。

　　　　定下目标，明月心头才稍稍放松。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立在一卖古玩玉石的摊贩前，人群熙熙攘攘，明月却感觉不到热闹，天大地大唯有我一人独自前往。

　　　　眼角忽地飘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嘴比脑子快，唤道：“李公子。”

　　　　那人手提着灯，立在人群中，身姿若兰，遗世独立。

　　　　明月一双眼再无法移开，心头猛跳。

　　　　长街长，灯火繁，你挑灯回看，我心若涟漪。

053　箜岱灯会（）　
明月见李遇提灯朝自己走来，周遭人群过往，嬉笑询问声渐远，只觉得李遇一步一步竟是迈在自己心口上，咚咚咚跳个不停，脸颊也跟着发烫，连日来的冷淡疏离也飘散如烟。

　　　　明月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侧着头，只敢拿余光瞟他。华灯高挂，平日里冷冷清清，此时也平添了几分柔和。又见他衣摆轻动，随着走动翻动的弧度也甚是好看，直搅得明月晕乎乎的，大脑也有些不听使唤。

　　　　“好巧，付姑娘今夜也来观灯。”李遇停在明月散步之外，一派君子之风。

　　　　“是呀……好巧，”明月有些窘迫，“李公子也这么有雅兴。”

　　　　“难得来趟南海，又恰逢一年一度的箜岱灯会，机会难得。”李遇抚了抚衣袖，道。

　　　　箜岱灯会，什么鬼，怎没听塔娜提起。明月暗自腹议，笑着说：“如此说来，明月也很是幸运。不知这箜岱灯会可有何特色？”

　　　　说道这里，明月才稍稍放松，乱跳的心才得以缓解，这才正眼看向李遇。今日的李遇并未束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浅蓝色的发带系着，清风拂过发丝舞动，更添飘逸。衣衫虽仍是惯常的浅蓝色，却换成广袖长衫，只立在在那，也颇有魏晋风流之态。

　　　　刚刚得以平复的心跳又狂躁起来。

　　　　李遇听她询问箜岱灯会，表情有些诧异，又瞧她心不在焉，道：“确实难得，付姑娘只管好好赏玩便是。”说罢朝明月一揖，就要离开。

　　　　擦肩而过之时，明月还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药香，虽是淡淡的，但却极为清晰。

　　　　如果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果人生每一次的成长总有分离，如果离别的愁绪总让人更加期待下一次的相遇，那么为何明月会觉得前所未有的不舍。

　　　　就算终须一别，也只盼这一刻能来的晚些。

　　　　“李公子，且慢。”明月转身唤住李遇。

　　　　李遇闻言转身，却不见明月说话，只愣愣地盯着自己。

　　　　事实证明，被情绪操控的人总是缺乏理智，且神经反射极慢。

　　　　李遇在眼神示意无效之后，开口问道：“付姑娘还有何事？”

　　　　“额，昨夜明月已得知二十年前的真相。”明月搜索着和李遇相关的话题。

　　　　“恭喜付姑娘，得偿所愿，在下也了了一桩心事。”李遇侧过头，神色不明，嘴上仍礼节性的道喜。

　　　　是呀，从諔诡冢到南海一路相随，不过都只是一个承诺，现下已然兑现，自是了了一桩心事，明月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留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