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谷-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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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道路上行回两三个人，我定睛一看，那三个人都穿着书生袍，边走边笑着，为首的一个，恰是莫铜。

　　　　我扯住了厨娘的袖子，道：“莫走了，你不是担心冷一笑不愿从武吗？现在，他的敌人来历，他的敌人会为他做选择的！”

　　　　莫铜他们脚步轻快，一路走到了莫铜家后门。

　　　　风吹着冷一笑姥爷坟前的纸钱和燃烧的灰气向莫铜家后门鼓去，正好吹中了莫铜和他的伙伴的侧脸，那一刹，莫铜转过脸来，随即将目光定在了跪的挺直的冷一笑身上。

　　　　从那目光中，我看到了少年的恶意和轻蔑。

　　　　他的同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莫铜便大步向冷一笑走去。

　　　　冷一笑专注地跪着，直到莫铜走到他姥爷坟前，冷一笑也是纹丝不动。

　　　　“你，是故意把坟弄在这儿的吧！”莫铜站着，一手撑腰，一手指着冷一笑。

　　　　冷一笑依旧纹丝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厨娘与我立在田野间的一株大槐树下，厨娘将药瓶藏进袖子里，望着冷一笑的方向，幽幽道：“愿他打我干儿子一顿，希望这之后，冷一笑彻底明白人间的残酷。”

　　　　“你是故意的吧！”莫铜的伙伴从莫铜身后走出来，哈哈笑道：“以为自己升进了少元阁多了不起啊！以为自己在小比中考了第一了不起啊！你不还是要守灵三年，三年之内考不了府试？”

　　　　冷一笑仍是一言不发，跪对着墓碑。

　　　　面前的小盆中的火卷着纸钱熊熊燃烧。

　　　　这盆小火成了阴暗天色笼罩的小田野中的唯一热气。

　　　　莫铜猛地伸出一脚，“噌”地一声，将那小盆踹翻。

　　　　冷一笑缓缓地抬起头，“你给我姥爷跪下。”

　　　　“你说什么？”莫铜哈哈大笑。

　　　　“你给我姥爷跪下！”冷一笑重复了一遍，声音毫无波动，仿佛一块蓄意伤人的坚冰。

　　　　这是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的内心的波动，我忽然感觉到，这些年我的冷漠了。

　　　　莫铜一脚踹向冷一笑，冷一笑的袖子里忽然亮出一把剪刀，右手挥出，剪刀便直直地刺向了莫铜的喉咙。

　　　　莫铜吓得往后仰退，他身边的小伙伴立刻扑上去，将冷一笑一左一右地压倒。

　　　　冷一笑被压倒在地，脸上沾满了泥土。

　　　　剪刀摔落在地，莫铜一脚踩上那把剪刀，俯下身，对着冷一笑道：“你想杀我？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冷一笑笑了笑，挑眉淡淡道：“现在杀不了你，为我姥爷报仇，日后我当了大宰，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第129章　药力（）　
“当大宰？哈哈啊哈哈！”莫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以手扶着胸口，大笑道：“就你，冷一笑，一个没家世，没手腕的平民还想当大宰？”

　　　　“啊哈哈！”那两个压着冷一笑的同伴也大笑道：“你等不到那天了。”

　　　　冷一笑愤怒地抬起头，脖子因为努力而青筋凸起，他看着莫铜一字一句道：“我，冷一笑，迟早有一日，会把害过我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你们害我的，我要你们一一偿还！”

　　　　莫铜笑完了，蹲下来，看着冷一笑道：“你知道吗？是洛满满让我骗你姥爷去河道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小比第一，挡了他的路啊！”

　　　　莫铜狞笑道：“你今天挡了洛满满的路，明天就会挡更多人的路，你没有背景，就算书念得再好，也只是哪些显贵们的幕僚，马前卒。”

　　　　莫铜又道：“就你这样子的，根本当不了大宰，而且，洛满满明年便参加府试，凭借他的手腕，一定会把你踩在脚底下，到时候，你还在为你姥爷守灵，他想怎么拿捏你，就怎么拿捏你。示意几个书童欺负你根本不在话下。”

　　　　莫铜轻蔑道：“我劝你趁早移走你姥爷的坟，别在我家门后惹我，否则的话哼哼。”

　　　　一点清凉坠落在额角，下雨了。

　　　　雨丝一串串地飘洒下来，天空是灰的，因为下雨，莫铜与他的伙伴很快便走了。

　　　　整个田野，只剩冷一笑单薄的穿着孝服的身躯趴在地上，鸟雀也飞回了巢中。

　　　　我与厨娘默默地看着。

　　　　我这才发现，我的心是坚硬无比的。它有着一个惯于杀伐的剑客应有的冷漠，对于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但是，又明白，必须帮助冷一笑。

　　　　许久，冷一笑才慢慢地爬起身。

　　　　我与厨娘从槐树后现出身形，冷一笑缓缓地向我们走来，低着头，直到走进我们跟前，才抬起头看到我们。

　　　　他脸颊都是泥，看着厨娘，哽咽了一句：“干娘。”

　　　　随即看向我，终于憋不住，从嗓子里漫出一声，“师傅！”

　　　　便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呜呜哭起来。

　　　　第一次，一个小孩子在我怀里这样的哭泣。

　　　　我忍不住道：“好了。你莫哭了。哭够了，也该仔细想想，你日后该怎么办。男儿当自强，你要是不自强，必然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冷一笑在我怀里嗯了嗯，鼻音甚重，雨还在下着，雨丝飘拂，暮春的雨竟然带着晚秋的冰凉。

　　　　厨娘探来纤长的手，覆着冷一笑的额头，道：“仔细受了寒，这雨凉丝丝的，回去泡碗姜汤喝吧。”

　　　　“不如，与我回缺月居或者月卿楼吧。”

　　　　我担心晚上冷一笑被莫铜他们带人找麻烦，所以想让他在我们身边。

　　　　冷一笑摇摇头：“我不，姥爷才走没几天，我要在屋子里陪着他！”

　　　　嗯嗯。我点点头。

　　　　雨滴滴滴落下来，冷一笑一步步走着，我不怕寒，我练的功夫是至阳至刚的，厨娘曾经是个刀客，一身的内力，也是不惧这寒气的。

　　　　进了冷一笑的家，厨娘便去寻生姜，要为他泡驱寒的汤，寻了一圈，却没发现有生姜。

　　　　冷一笑道：“我不冷。干娘你别操心了。”

　　　　厨娘四处寻了寻，在灶边捡了干柴，生了火，才去了室内的潮湿气。

　　　　这屋子一下雨便潮湿如此，不知道他冷一笑是怎么过日子的。

　　　　冷一笑坐定，额角湿发垂了下来，看起来颇为可怜。像是茂密雨丛中一只浑身冷雨瑟瑟发抖的小猫，但他努力把身子坐直，看着我道：“师傅，莫铜他说，洛满满三年之后必然成为显要，我如果与他为敌，必死无疑，这真的吗？”

　　　　厨娘轻咦一声，“你怎么如此单纯？他都害死你姥爷了，你们自然是水火不容，除非你让他相信，你不恨他害死你姥爷，然后他才可能不继续害你。可就算你一直谅解他，他也会嫉恨你，因为你已经认定非池中之物了。”

　　　　冷一笑道：“我懂了，在东华县这个地方，洛满满早就打定主意能够一手遮天了。”

　　　　“其实，”我想了想，一手遮天是不可能的，但三年之后，按照洛满满的城府，成为府衙生中的显要简直易如反掌，那时候冷一笑守灵归来，想走科举一途，洛满满必然压着他。

　　　　“不用说了。”冷一笑笃定道：“我弃文从武。”

　　　　厨娘问道：“弃文从武，不改了？”

　　　　冷一笑点头：“嗯，不改了。”

　　　　“很好。把这个吃下去吧。”厨娘自袖子中掏出一方药瓶，将一粒药丸倒出来，冷一笑也不问问那药丸是什么作用，拿起来便吃。

　　　　吃完，才忽然想起来，“干娘，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厨娘笑道：“放心吧，这药你得分十天吃，一天一粒，能让你体质大改。哦，对了，还有，十天之后，你去威宁镖局吧。”

　　　　“威宁镖局？”冷一笑疑惑道：“那是干什么的？”

　　　　“别管他干什么。你只需要记着，威宁镖局是东华县鼎鼎有名的大镖局，每年向朝廷的演武场输送一批小武士就行。我瞧着，漠北与大武是十年之内都不会开战了。进了演武场，你慢慢练功，靠着勤苦，很快就能升迁。”

　　　　厨娘的话说的颇有道理。

　　　　其实，从文没有从武轻松。

　　　　从文的太懂人情世故了，几乎一点即通，导致很多勾心斗角节外生枝，一旦东窗事发则牵连甚广。偶有秉性清洁也只是格格不入，低调潜行而已。

　　　　演武场不一样，演武场的人同吃同住同睡，偶有贵族子弟可以特殊待遇。同吃同住同睡同练习，便注定了他们容易产生兄弟情。

　　　　而且选择进演武场的有很多都是傻憨个性，不懂得计较。

　　　　冷一笑在那里，也不用想着提防什么，倒也挺好。

　　　　正想着，冷一笑忽然大呼一声：“啊，我好热，我浑身上下都好热。”

　　　　厨娘道：“别说话，存着热气，不动不想，回屋睡觉，第二天起来再说。”

　　　　“嗯嗯。”冷一笑点点，返回屋子里去。

　　　　我与厨娘便各回合家。

第130章　关照（）　
十日后，冷一笑来缺月居寻我，洛怀姬为他开的门，我从书房出来，冷一笑立在门口，他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神色甚为清朗。

　　　　“我送他去威宁镖局，你可去？”

　　　　洛怀姬凑上来道：“不去，我又不是没见过镖局，有什么可去的。”

　　　　“远吗？如果远的话，乘我的马去吧。”

　　　　威宁镖局确实有点远，要从如骅私塾绕过颍水河，再绕过府衙前的小道，那里才是威宁镖局。

　　　　威宁镖局离柳府较近。倒是可以让柳如寞照应照应冷一笑。

　　　　冷一笑上了马，我陪着他一齐向着威宁镖局而去。

　　　　经过如骅私塾门口，恰好遇到莫铜等人，莫铜看到冷一笑，便与他身后簇拥的伙伴们哈哈大笑：“冷一笑，你要去哪里啊？还骑马？不会是被我们吓得不敢住在西塘村了吧？”

　　　　“啊哈哈！”

　　　　他身后的伙伴指着冷一笑：“真是没用啊！”

　　　　“冷一笑真没用，被人压在身下揍，姥爷死了只会哭，守灵三年还是懦夫！”

　　　　“冷一笑真没用，被人压在身下揍，姥爷死了只会哭，守灵三年还是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