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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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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便支起胳膊,抬眼问道:“文斗赢了?还是武斗赢了?”
所谓斗草,还分文斗和武斗。
以对仗形式互报花名、草名,多者为赢,此为文斗。
摘了韧性十足的车前草相互交叉成各自用劲拉扯,此为武斗。
郭况得意洋洋地道:“我都赢了。”
他一口喝尽侍女奉上来的凉茶,“我把姊姊借我的那卷医书都看了,识得了许多药材。”
母亲同郭圣通便把他夸了又夸,赞他聪慧。
郭况得着表扬又不好意思起来了,说了句热着了要去沐浴更衣就跑走了。
晚间郭圣通泡在兰汤中想起弟弟还忍不住想笑,弟弟还是这时候最可爱。
等等——
为什么要说这时候?
难道长大了就不可爱了吗?
郭圣通蹙起眉头,雾气萦绕间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在珠玉绮罗间孤单萧索的背影。
况儿!
她只一眼就肯定那是况儿!
她闭上眼,极力想感受地更清楚。
“况儿——况儿——”
她在心中大声地呼喊着。
在她的期待中,郭况终于慢慢地回过头来。
果然是况儿。
是成年后的况儿。
减去了幼年时期的稚嫩圆润后,郭况变得棱角分明起来。
从前的跳脱激扬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坚定。
只是,郭圣通总觉得他不开心。
哪怕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中笑意璀璨,但郭圣通还是觉得他不开心。
就像那笑是勉强装出来的一般。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唤他道:“况儿——来——”
“女公子——女公子——”
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唤醒了郭圣通,常夏见她醒来便道:“您困了,便唤婢子进来服侍您更衣起身。可不能在浴桶里睡,水虽热去也有可能着了凉啊。”
做梦?刚刚她是做梦了?
郭圣通的瞳孔陡然变大了几分,但旋即她就把这异样的情绪掩盖了下去。
她不能叫自己的异常被人探知去,这是她只能深埋于心底腐烂的秘密。
她胡乱应了声,就从浴桶中站起身来由着侍女们服侍着擦干了身子,换了干净舒适的中衣躺在了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被窝里。
灯火摇曳中,愈发显得打在窗棂上的月光清幽无比。
四下里彻底安静下来后,郭圣通终于放心放任心中的不安茫然表露在脸上。
她在浴桶中是看见了弟弟的以后吗?
弟弟身处珠围翠绕、金玉满堂之地,是不是可以说他将来衣食无忧、富贵无比?
倘若是这样,郭圣通倒也能安心几分了。
人之幸福,或多或少总和物欲享受挂钩的。
如一个人连生存下去都变成了问题,又还怎么奢谈其他东西?
她万万不愿见到弟弟的将来会活得穷困潦倒、衣食无继。
可想到弟弟那萧索孤单的背影,她的心又被猛然吊起来。
他为什么不开心?
而且又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装开心?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所有的为什么都没有答案。
就像她随着怪烧而来的先知,任凭她翻遍了家中能找到的医书,也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郭圣通忽然很想做梦,她有一种很奇怪却很笃定的感觉:这一切都和那个神秘男子有关。
初夏的夜里,不冷不热,正适合睡觉。
郭圣通阖上双眸后,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窗棂上,透在散落的如云窗幔前时撒下一地光影。
郭圣通早早地就醒了,望着一地光影发呆。
她昨夜没有做梦。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睡前翻来覆去地把那几个梦到过神秘男子的梦境在脑子中过了又过,却还是一夜酣眠,什么也没有梦见。
难道这梦还真是自己想来时才来?
郭圣通叹了口气,不再去纠结沉思。
“羽年——”
羽年应声而入,先卷了她榻前帷帐,才来服侍着她更衣洗漱。
常夏推开轩窗,灿烂明媚的阳光便一倾而入,她回头对郭圣通道:“女公子,今天天气可真好。庭中的几株茉莉花都开了,您闻——可香了——”
郭圣通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闻着了茉莉花独有的馥郁香味。
她惊喜地道:“这么快就开了?昨天看还打着花苞呢。”
羽年笑道:“花就这样,一夜就开了。”
郭圣通梳妆好后,在庭中看了好一会茉莉花才往锦棠院去,还特意叮嘱羽年道:“这花快开败了,就摘下来晒干了制成茉莉花茶。”
去到锦棠院中,郭况也才进门。
见着郭圣通便扑上来,“姊姊,你今天不用念书要玩什么?”
他墨玉般的眸子清澈纯净,镀满了孩童独有的纯真,神情中写满了快活惬意。
他读书进步越来越大,母亲的夸赞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他受此鼓励,不再觉得念书是苦差。
但孩子天性,还是喜欢玩乐。
是以听说郭圣通要读《太史公记》来打发时间,便甚为可惜:“姊姊,念书什么时候不能念?趁着天气这么好,跑跑马,打打马球,多好啊。”
他嗤之以鼻的模样逗得郭圣通哈哈大笑起来,把母亲都引了出来。
“姐弟俩一早上说什么说的这么高兴?”
郭况哪敢告诉母亲是教姊姊少读书,忙打着哈哈嚷着饿了推搡着母亲往里进。
母亲心知有鬼,却也不去计较。
郭圣通走在其后,望着快活顽皮的弟弟,想起昨日梦见的那个孤寂背影,心下无端地酸了一酸。
但旋即心中又生了无限斗志:就算弟弟将来真的会抑郁不得志又怎么样?
难道就不能早做打算,徐徐图之吗?
命运就真的是一成不变的吗?
她不信。
郭圣通扬起笑脸,提起裙摆大步地走进去。
第34章 姑姑()
时光荏苒,转眼就进了六月。
郭圣通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本该有的轨迹上,她不再做梦,也不再从心底冒出莫名其妙的先知预感。
仿若从前一切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
她想,也好。
可又如何当做什么真没发生?
所梦所见就算做是虚幻云烟,可治好了大舅母却是实实在在摆在那的。
尤其是还似乎预见了弟弟的未来,就更不能视若无睹。
想的多了,心中只觉分外疲惫茫然。
八岁的她,心性又能坚韧到哪去?
纵便一次又一次下定了要改变未来的决心,但潜意识里到底还是盼着这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如此,最好不过。
天气晴好的时候,郭圣通念书念累了,就会爬上漆里舍最高的阁楼。
纵目望去,偌大的郭府尽收眼底。
天际低垂,好似伸出手就能拽住一般。
她想起已经离家两月有余的商队,禁不住想不知此时他们走到了哪里?有没有踏上归程?天下情势究竟如何?
郭圣通望着掠过头顶的飞鸟,心生羡慕:真想也能这般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地间,而不是万事都得从旁人嘴里听来,真假莫辨。
她的日子慢悠悠地从念书学医相面中滑过,转瞬间就到了六月六。
六月六这天,除了家家户户都要把压箱底的衣物拿出来暴晒外,还是姑姑节。
所谓姑姑节,相传因春秋时期晋国重臣狐偃而起。
狐偃出身戎狄部落,其妹狐姬嫁与晋献公生子重耳,狐偃自重耳少年时期便教导辅佐起他。
是时,晋国后宫中最受宠爱的是骊戎国君之女骊姬。
骊姬为了叫儿子奚齐登上国君之位,使计离间挑拨晋献公与儿子申生、重耳、夷吾的感情,迫使申生自杀,重耳、夷吾逃亡,改立奚齐为太子,史称骊姬之乱。
重耳在母国翟国避难了整整十二年,直到其父晋献公崩。
里克、邳郑父等人聚众作乱,杀死了奚齐。
继位为晋惠公的夷吾密谋行刺重耳,重耳与狐偃及属下大夫们无奈之下重新陷入了流亡。
又七年的颠沛流离后,重耳终于借助秦穆公之力复国。
又是舅舅又是良师的狐偃被封为上军将,作为晋文公的首席谋士辅佐文公革新内政,成就了文公的一番霸业。
但其后却因为受尽国君信任而日益骄矜起来,时日一长,民心渐渐不忿起来。
狐偃女婿赵同亦对岳丈所作所为不满,加之岳丈面对其父的好言相劝出言不逊,便越发不能容忍。
适逢六月六乃是狐偃寿辰,赵同便决心趁着狐偃出京放粮设下杀局待回来便将其斩杀。
狐偃女儿从夫君嘴里知道了这一消息后,一时恨父亲这些年的不像话,一时又想怎么能眼瞧着父亲死。
百般犹豫下,到底还是在六月初五时跑回了娘家告诉了母亲。
母亲大惊失色,连夜使人送信给狐偃。
赵同见夫人一声不响地就走了,哪还有不明白的?
当下破罐子破摔,待在家里等着岳丈发落。
却不想在六月初六这天,狐偃若无其事地亲自登门来请。
赵同却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随岳丈去了寿宴。
路上,狐偃见女婿如芒刺在背便宽慰他说女婿谋害岳丈固然不该,但他细细思来也深觉事出有因,这些年不该如此胡作非为,视百姓疾苦如不见,当真心悔过才是。
至此,翁婿重归于好,狐偃亦真心改过。
为了铭记教训,狐偃以后每年都要在六月六接女儿一家回家团聚。
年长日久,相沿成习,六月六便成了出嫁女回娘家的节日,是以被称为“姑姑节”。
郭况耐着性子听郭圣通说完了这个故事,立即便嗤之以鼻挑出了一大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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