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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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灵抬眼一看，这才看到前面站了个人。

　　　　四目相对之时，他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眼前如跑马灯般奔过万千人影。

　　　　细眸渐渐眯起来，他的脸色也越发冷清。

　　　　这个女娃，竟然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难道他这一生终究不会终于此地，还会再起波澜？

　　　　他苦笑着，摇摇头。

　　　　短短一瞬间，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眼前的小人儿看起来很好对付。他轻轻翻转手掌，环绕江灵的冰棱陡然间又寒了几度。

　　　　江灵丝毫不知眼前这人对她意味着着什么。

　　　　她瞪大眼睛，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这人真奇怪！

　　　　数九寒天，凉寒冰面上，他只穿了件白色绸衫，胸襟半露，却没有因为寒冷战栗，颀长的身躯站得挺直。

　　　　头上披着万千银丝，在寒风中轻轻摆动。

　　　　他的轮廓像刀，面冷如冰，看过来的眼神像二娃家劈叉的大斧头，又利又亮。

　　　　江灵觉得更冷了。她想打一个寒颤，却触碰到凉似寒铁的冰棱，周身立刻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在冰棱间渐渐扭曲。

　　　　“别乱动！”他又是一声喊。

　　　　江灵身体都被支成了风筝架，便哭喊道：“我冷！我发抖！”

　　　　他眼睛又一眯，迟疑片刻，眼往那冰棱处一瞧，冰棱似有了眼力见一般自动消退。

　　　　江灵缩起身子，抱着膝盖发抖，嘴里呜咽有声。

　　　　他踏着冰面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在冰面上留下坚实的白冰碴。到她身前十丈远处停下，看着江灵身上结了冰的衣裳，心念一动，那衣裳便立刻结出厚厚的冰碴来，大块大块地掉在冰面上。

　　　　江灵只觉身上一轻，周身一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抬眼去看，正看到那人注视着她。她又觉得头上一轻，冰碴从头发上坠下，这下她可觉得暖和了。

　　　　她缩着肩膀，手在冰面上随手一抓，抓起冰碴来对着那人，心里却怕得很。

　　　　这人就是湖里的妖怪？害死爹爹那个妖怪？

　　　　她战战兢兢地问道：“你就是妖怪？还我爹爹！”

　　　　可那人却不为所动，斜看着她，仿佛看一个木偶。

　　　　江灵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便把冰碴向他扔出。细碎的冰粒洒了一地，却半点没落到他身上。

　　　　他轻轻放出一口气，心里叹道，她还是个孩子啊！

　　　　他索性再向前一步，站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我确是妖怪。你要跟你爹爹作伴吗？”

　　　　江灵只觉声震于耳，似暮鼓晨钟般绵绵不绝，待话音一落，她已经站立不稳，踉跄着跌坐到地上。

　　　　那人用脚踢踢江灵的小腿，似乎带笑说道：“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江灵哪里还有什么本事？要不是那人踢她几脚，她现在还要在余音里发抖呢！

　　　　江灵晃晃小脑袋，待神智清醒些后，想到娘亲提到爹爹时悲伤的模样，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她向前爬了两步，两手一伸抱着那人小腿，张大小嘴，带着替娘亲出气的怨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只觉得腿上一沉，并没太放到心上。等到腿上有刺痛传来，才知道这女娃竟然敢咬她！

　　　　他抬腿一蹬，江灵登时摔出去很远，摔得半天都没爬起来。

　　　　江灵睁开了眼睛，砸吧着牙齿间留下的血痕，竟然觉得有点甜，有点美味？

　　　　所以她爬起来舔着嘴唇时，连他都吓了一跳。

　　　　“莫不是成了精的小妖借机来吸我的灵气，才假扮成女娃娃的样子？”他这样想着，手上一紧，再次打量江灵的神态，更觉得这女娃娃实在精怪。

　　　　“怕是近年我懒于修炼仙力，今日竟然连个妖精都认不出来，真是大意了！”

　　　　他剑眉一横，向她一步步走去。

第3章　放虎归山（）　
江灵直到被那人拎起来，还在砸吧着嘴，回忆甜美的血液味道。

　　　　他的血可真甜，像江富让她舔过的糖葫芦！不，比糖葫芦还甜！

　　　　可下一刻冰棱横到她的脖颈上，寒气浸透肌肤，就算此刻给她来上一刀，她也不会有太大痛感吧！

　　　　但那冰棱实在是冷，江灵立刻就打了个哆嗦，抬眼一看那人的眼神，竟然冷得比冰棱更甚！

　　　　她马上就要再次哭喊起来，两条小腿已经做出蹬腿准备状，那人却开口说话了。

　　　　他问：“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他将冰棱稍稍移开，凝视她的眉心，她的脸庞，她的身子，视线最后落到她破了洞的布鞋上，停住了。

　　　　即使这么近距离看，他也实在没瞧出她的原型来。

　　　　江灵的哭声哑在了嗓子里，因为下一秒，他就将她身上的衣服全数除尽，扔到了冰面上。

　　　　江灵瘦小又稚嫩的身体立刻瑟瑟发抖。但显然心理的震动要比身上的寒冷更厉害。

　　　　她呆愣着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突然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哭喊着：“你是个坏人！”

　　　　娘亲告诉过她，女孩子不能被男人看身体，就连胳膊都不行，否则就没人娶她，人们还要骂她。

　　　　江灵总记得这训诫，不让那帮小男孩们近她的身。

　　　　可今日，她不仅被这大男人近了身，还被脱了衣服抓到怀里，她怎能不哭，怎能不气！

　　　　大坏人面无表情打量着她的身体，瘦小，干瘪，分明就是个还没发育的凡人女娃。

　　　　他觉得索然无味。

　　　　罢了，灾祸就灾祸吧，事到如今，他还怕什么灾祸？

　　　　只是，不要再给别人带来灾祸。

　　　　他扔下江灵，在心里已经饶了她。

　　　　他准备回身离开。

　　　　可江灵又怎么会饶他？

　　　　她胡乱往身上套了衣服就追了上去，可因匆忙，她拦到那人面前时，衣服还没穿戴整齐，只能顾头不顾尾的乱遮一气。

　　　　她冷得牙齿打颤，拼命咬着牙说话的语气，还真有点咬牙切齿。

　　　　她说：“大坏蛋！你脱了我的衣服，要对我负责！”

　　　　他眉毛一挑，发出“哦”的音节，遥望远处乌沉沉的天空，沉声说道：“你这副没发育的身材，还能让我占了便宜？”

　　　　江灵正要反击，从那人又说道：“我劝你赶紧离开，再晚一会儿，你就走不了。”

　　　　江灵没见到他凝重的神色，便依旧对他怒目而视。见他久立不动，便开始拳打脚踢。

　　　　他轻叹一声，一手抓起江灵的衣襟，一手在空中翻转掌心，仿佛从空气中取物一般，掌心里突然多出一粒黑糊糊的药丸。

　　　　“既然放了你，你就不该再找麻烦了。”他抖抖呆愣的江灵，继续说道：“正好拿你试试药。”

　　　　江灵还未品出味道来，那粒药丸就被塞到嘴里进到肚里。

　　　　他把她轻轻放到冰面上，帮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说道：“你今天没有见过我，没有来这片湖。现在，原路返回。”

　　　　江灵真如木偶般木然不动，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嘀咕一声：“狐狸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说着拿手指戳戳她的胳膊。

　　　　江灵的眼珠一转，似被鬼怪附体一样将身体转了半圈，真得向湖边走去。

　　　　他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天边的乌云，一转眼就不见了。

　　　　江灵踏着冰面，来到湖边，钻过几个石缝，脚踏上了冻得坚实的土地上。

　　　　她没有显示出重回地面的喜悦，依旧呆愣着脸色，朝着家中方向走去。

　　　　江灵的娘亲已经哭晕了两回，被邻居扶起来后，眼望着静湖的方向，再次淌下了泪水。

　　　　“我的灵儿啊，我的灵儿啊，你快回来吧！”

　　　　二娃的娘听到这一声喊，气得又拽起二娃打了一巴掌。

　　　　“都怪这破孩子不早点说，灵儿她娘，你打他出气！打死了我都不怪你！”

　　　　二娃已经大声哭喊起来，二娃的娘骂着骂着也哭起来。要是灵儿真得回不来了，她可怎么补偿得了失了丈夫又失了女儿的母亲的心啊！

　　　　冬季农闲，村人们大都闲赋在家，这时正往静湖方向走去。

　　　　走出不到半里，就见黑云滚滚而来，人们还未来得及准备，漫天大雪就洒落下来，片刻间就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村民们骂着天气，又骂着那几个惹事的小兔崽子，艰难地行走着，没走出百步，就被风雪阻住，寸步难行。

　　　　领头的人眼见着风雪越来越大，村民们也在抱怨，可他不敢让大家返回。

　　　　灵儿是她娘的命啊！找不回来就得再搭上她娘的命！

　　　　他见有人弯着腰，几乎贴到地上，突然灵机一动，叫大家爬到地上前进。虽然速度慢了些，却也能勉强往前。

　　　　村民们便这样匍匐前进，半遮着嘴巴喊着江灵的名字。风声太大，雪花太密，村民和呼喊几乎立刻就淹没到遮天的风雪中。

　　　　就在人们绝望的时候，爬在前面的人突然憋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些异常。他加快速度爬到那里，赫然发现那小小一团竟然就是江灵。

　　　　江灵已经快要冻僵了，人们抱着她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心跳了。

　　　　回去的路上，有人脱下棉衣护住她，有人将她抱着怀里，千拥万护地将她带回了家中。

　　　　江母一见江灵被找回来了，喜极而泣。但又见她嘴巴紧闭，脸色发白，才知她被冻坏了。

　　　　她叫了二娃娘取了外面的飞雪擦拭着江灵的身体，自己先取柴生火烧水。

　　　　东家给柴，西家送水，一时间，江家热热闹闹，门庭若市。

　　　　在众人的齐心照顾下，江灵的四肢终于软下来，脸色也缓和起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转醒，就发起高烧来。

　　　　江母彻夜守着她，把眼泪都要熬干了。

　　　　病了半个月后，江灵终于醒过来了。

　　　　可奇怪的是，那天发生的事，她几乎都忘了，甚至连她到底有没有去过静湖都不知道了。

　　　　村民说是在半路发现她的，料想她人小脚力弱，走到中途就遭了风雪，应该没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