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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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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庾怿见沈哲子脸已经不乏困倦之色,也不再强留,当即便吩咐人将沈哲子送回他家在庄园内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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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9 冒认祖宗()
在京口偏西北的位置,有一座古城名为铁瓮城。此城筑于北固山南,周遭峰峦环绕,形如铁瓮牢不可摧,因而得名。
这座城池最初筑于汉末,赤壁大战前夕江东孙权于此集兵北抗曹操,因而城池原本的规模是极大,颇有王城气象。但是随着历史的变迁,这里渐渐被荒废下来,直到近年来随着江北广陵与京口气氛变得紧张,才又被修葺启用,作为京口近侧一个驻兵之所,提防江北。
除了军事的作用外,铁瓮城附近的风光也是秀美。相传当年孙刘联姻,当时的江东之主孙权曾亲自于城南山庄宴请刘备,留下许多传说。时至今日,英雄已随大江去,风流独存天地间。
随着诸多人家涌入京口,四处置业之风炽热一时,北固山这景致壮阔之处也难免俗。虽然限于军事的用途,这附近圈地之风要略逊于京口南郊,但许多观景极佳的位置也渐渐被人挖掘出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左近这片区域便被诸多名流雅士推举出十景之说,每一处景观都是清趣盎然,卓而不俗。
在这其,宜水浮台是一个人气颇旺的场所。宜水是北固山侧一条大江支流,绕山而过,因地势而蜿蜒曲折,形如银蛇。两侧峰异石、松柏郁郁,卧于石长啸回响以应江潮,清风徐来不惹尘埃,让人神清气爽,徘徊不去。
位于山脚下的溪流拐了一道弯,水道开阔,河流平缓。不知哪一天有一群游山之人发现这一妙处,当即便决定在水道架设一条浮桁。
时至今日,江面这一座浮桥早已建成,而且已经难称之为浮桥,桥面宽阔近十丈,竹台悬于水面数尺,泠清之水在脚下潺潺流过,水花冲刷桥梁的那丝丝颤意让人恍如浮渡于江河之,可谓趣。
一袭氅衣席地而坐,静听松涛徐徐翻滚,羽扇轻摇祛尽暑意,或垂竿而钓,或转弦清歌,行无劳累,神游八荒。自这浮台建成之日,游人便络绎不绝。如此深山幽趣,往来者皆非凡俗,平添诸多清雅生机,却无俗世之喧哗。
今日又有一群年轻人结伴而来,华衫美婢,前呼后拥,可知来历不凡。这群人到达后,先是在浮台左近几座竹亭之间游赏景色,随员们则将诸多器物搬浮台,很快便在浮台搭建起一座虽然简洁,但却精致的观景小楼。
小楼以兽筋缚以竹节架起,诸多精美步屏环绕成墙,内外都有薄纱垂下,虽不及宏大殿堂的壮美,但自有一种匠心独运的雅妙。
入夜后,年轻人们行入小楼,随着内外烛火亮起,原本垂在小楼四周那看似平平无的轻纱便发生了惊人变化。在灯火的映照之下,那轻纱反射出薄雾一般的朦胧光辉。
薄雾有星星点点的光点闪烁不定,望去恍如星空,然而最让人感到诧异的,却是在这朦胧星空依稀还藏匿着一些柔光线条,定睛望去,那线条竟然交织成为一个个窈窕曼妙的身影,当夜风鼓荡而来时,随着轻纱的摇曳,那朦胧的身影便似是有了生机,让人大感诧异。
“这、这是何异物?怎么会有如此神异之变?”
年轻人好心最是旺盛,尤其是骤然见到不曾领略过的异画面,更是惊诧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小楼不断响起啧啧称之声,经久不绝。
这一群年轻人自然不是什么寻常人,被众人簇拥在心的分别是王彬之子王彪之、羊曼之子羊贲以及诸葛恢幼子诸葛衡,无一不是青徐人家的翘楚。至于其他年轻人,也都是时下各家成员。
在座这些年轻人各自出身不凡,见识也都广博,但座仍有大半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异画面,待观赏惊叹片刻后,视线便不由得望向位于席一个不甚显眼的年轻人,带着浓浓的好问道:“薄薄轻纱,竟匿人影,不知曹世兄何处得来如此异之物?”
那被众人瞩目的曹姓年轻人虽然一路同行来,但从午后至今在队伍都近似一个透明人,少有人与他寒暄搭话。这会儿终于受到众人瞩目,尤其是连王光禄家的郎君都两眼灼灼望着他,神色之间不乏好诧异,更是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似是为了报复众人无视他的小怨,那年轻人并不急着为在座众人解惑,只是长身而起,对着首的王彪之恭然施礼,然后说道:“彭城曹立,久慕公子之名,今次终于有幸得与王郎同游,实在让我欢喜难耐”
席王彪之受此礼待,只是矜持一笑,微微颔首算作回应。他依稀记得这年轻人似乎是今次游玩的主人,但因为对这年轻人并不熟悉,所以反应也较冷淡。
由于他父亲王彬近来在行台颇受重视,连带着王彪之也水涨船高,大受京口一众年轻人的追捧。时下在京口不知有多少年轻人挖空心思想邀请王彪之赴宴,他自然犯不因为一场宴请而对人另眼相看。
眼下楼不少人都在对曹立问话,可是这年轻人起身后却不回答别人,单单只是礼拜王彪之。这一幕落在旁人眼,心便有些不爽。过片刻,便有人低声对聚会包括王彪之在内的核心几人说道:“王郎你们应该不识此人,这曹立之父曹纳眼下在广陵职任参军,几个从父于江北也都各据堡垒……”
王彪之脸本来还有些笑意,可是在听到这曹立的出身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头微皱不悦的扫了一眼身侧的羊贲。彭城曹氏本来也算是徐州旧姓,可是听这曹立父辈的履历,分明只是江北平平无的寒伧军头而已,根本算不什么清望人家
前段时间,因为吴郡战事吃紧,加父亲王彬报捷来到京口,王彪之便也从吴县赶到了这里。他得了父亲的叮嘱,在京口交好一些侨门旧姓人家,彼此互通声息结下一份情谊,必要时可以因为自家援助。虽然是广交朋友,但并不意味着王彪之没有底线,若往来俱是寒伧,不知对他自己的名望有伤,甚至还会连累他家招惹非议。
所以在交友的时候,王彪之也是有所选择。即便如此,随着他在京口过分活跃,其实已经隐隐有些非议声音。所以王彪之不免更加谨慎,一般类似这种不是知根知底的邀请,他都直接忽略。
不过今次却是羊贲力请说是引他去看什么梦幻异景,实在不好推却,王彪之才勉为其难的出席一下。但却没想到,今次请客的主人,居然是个一名不的寒伧武卒人家,这让王彪之感觉自己被羊贲坑了一下,心里便生出一些怨气,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
见王彪之变色,羊贲心也是叫苦,他于席略作沉吟便说道:“诸家南来,难免宗亲流离。这位曹世兄,本是奕公族亲,他家颇受乡土厚望,结众南来,不忍抛弃亲厚乡人,因而才困顿于此乡,不为时人所知。”
听到这话,王彪之脸色才微微有所转缓。羊贲口所言之奕公名为曹奕,也是当时一个名流,乃是前魏大将军曹爽后人,因曹爽在世时多与宣帝不睦,因而曹奕虽然是前朝帝宗,但在朝却屡不得志,过江后才在太保举荐下得任尚。
只是在听到羊贲这番说辞后,席当即便有几人嗤笑出声,包括坐在首的诸葛衡。因为羊贲给出的这个解释,实在是欠缺什么说服力。那曹奕过江时亲旧本不多,自己也早在数年前死了,而且其人在世时从未听他言起京口还有一脉族人。
所以这番说辞,是真正的死无对证。那羊贲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才挖空心思帮人杜撰这么一个出身。至于这个曹立祖究竟是三公将军,还是屠夫盗贼,旁人谁又能说得清。
正如羊贲所说,时下诸多人家南来,难免会有族人流离失所,自然便有一些人想要借此浑水摸鱼,冒认祖宗,给自己谋求一个好出身。类似曹立这种找一个已经近乎死绝了的旧姓人家去攀附,那还算是一个较低端的手段,毕竟没有活人指证,欠缺什么说服力,也少有人会当真。
更高级的手段则是直接冒认那些还有族人在世的旧姓家族,手段也简单的很,要么威逼,要么利诱。但凡有财有势者但却出身贫寒者,无不想提高自己的门第。而随着天下大乱,以往那些门第崇高的旧姓人家也不再高不可攀,更重要的是族谱或在战乱有所缺失,往往有族人生活贫苦,也愿意招认几个权财皆隆的族人做靠山。
这种现象,在时下而言也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看破却不说破。如果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冲突,若那些旧姓人家后人们自己都不顾惜祖辈流传下来的遗泽,一口咬定冒认的族人说的是真的,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毕竟时下而言,不是哪个人家都有刘氏那种韧性,能靠编草鞋卖出二次创业的第一桶金。
听到旁人意味莫名的笑声,不独羊贲有些坐不住,连王彪之也有些臊得慌。事到如今,他哪还看不出今次的游会并不单纯,他之所以被邀请,分明是给那个曹立冒认祖宗作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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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0 山水承欢()
严格说来,要冒认一家祖宗并不容易,即便是在战乱不断的时下,其实也不可能随便说说会取信于众。
时下士族之势已经攀至一个高峰,所以一个家族的传承如何,有很广阔的社会意义。作为一个家族的族人,不只是血脉的延续,更是家族清望、政治遗产、学理权威等等一个综合性的继承。
尤其是在政治而言,那些旧姓士族天生享有在政治的优越性,享有更多进的机会。魏晋时期士族这种政治的先达性看似荒诞腐朽,但在时下而言,是一个世所公认的选士途径,其严肃性等同于后世的科举乃至于更后的国考。
士族子弟在享受这些特权的同时,也要负责维持这套制度的严肃性。假使掺入太多的鱼目混珠之辈,使得这套制度丧失严肃和权威,原本的士族子弟也会因此遭受诟病质疑。没有了公信力,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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