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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1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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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众,低声道“放行……”
“可、可是……”
几人脸上还有犹豫,桓温佩刀蓦地抽出,一刀斩下那名失械兵尉首级,弯腰将之捡起,随手递给身畔一人,沉声道“持此首级速往州城禀告,只言是我失职,不敢狡辩,自缚园中待死!”
沈恪等人被放行之后,便匆匆往建平园核心位置而去,一直到了皇帝居室之外,沈恪才将佩刀丢弃在地,跪在门外膝行入内,朗声说道“请陛下服章正冠,臣等深负王命,以致奸邪逆动尊体,誓死拱从陛下居正!”
此时的皇帝眼下正在书案前勾勒模具草图,与其说是没心没肺,倒不如说是心宽体胖,知道自己身临此境,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听到沈恪此言,皇帝臂膀顿时一僵,手中毛笔也跌落下来,匆匆行出颤声道“沈卿何出此言?”
“都下逆态已成,奸声已经干于尊位,陛下宜作慎重,切勿失于体格!”
沈恪将他收到的消息匆匆讲述,皇帝一边听着,脸上血色也都飞快褪去,要靠宫人搀扶才能立稳,口中只是喃喃自语“是朕失德?是朕失德……德在何人啊……”
半晌之后,皇帝才渐渐回神,又看沈恪等几名深跪门前的台臣,脸上才流露些许安慰“辛苦诸公……”
言及于此,他已经不乏哽咽,掩面退回内室,让宫人将自己章服取来,同时吩咐皇后卫氏速速前往皇太后宿处就近关照。
庾氏兄弟匆匆行入建平园的时候,皇帝已经冠冕整齐正殿而坐,沈恪等几人则并立御床之前。他们从门外远观,不敢入内,又忙不迭转去皇太后宿处。
绝食几日,皇太后更加虚弱,只是脸上有些病态的潮红,卫氏皇后在一侧以臂肘相托才能站稳。
眼见母家两个兄弟神情紧张的并肩行入,皇太后脸上竟然流露出些许温婉笑容,指着那两人叹息道“世道加害,我家姐弟何以情疏至此?你们为我谋划家事,怎么也不道我一声?我素来厌恶皇帝,喜见幼子,可惜传续有定,实在让人无奈得很……”
两兄弟内心发虚,原本还犹豫是否要入见,此时听到皇太后这么说,一时间也都有些愕然,忙不迭拜伏下去,却不知该要说什么。
皇太后一把推开身侧的卫皇后,皇后脸色陡然一变,还待要发声,却被庾氏兄弟带来的卫士侧推于外。没人搀扶,皇太后虚弱的侧卧榻上,却招手对庾冰说“季坚你速到近前来,详告我此事有几分……”
庾冰听到这话,心内也是喜忧参半,但还是膝行上前,抬手准备扶起皇太后,口中则叹息道“阿姊你这又是何苦自伤……”
然而正在这时候,皇太后蓦地反手抓住庾冰手腕,继而低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庾冰顿时吃痛惨叫,忙不迭抽手退出,然而手背已经被咬去整整一块皮肉,筋骨翻出!
“何等禽兽门庭,竟然生此悖逆孽种!晋祚无负我家,我家愧生此世……”
皇太后唇齿之间鲜血淋漓,摇摇晃晃从榻上立起,两眼瞪得滚圆死死望住神情惶恐扭曲的庾冰,牙关更是咬得咯咯作响“恨我愚妇无眼,竟不能识见家贼!你们二人若有丝毫优于禽兽,俱都随我来罢……”
说完之后,她蓦地俯冲,一头撞在了铜角包裹的柱子上。
“阿姊……”
眼见此幕,庾冰、庾翼俱都目眦尽裂,准备扑上搭救,只是当他们冲到的时候,皇太后额角已是血如泉涌,唯有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仍在死死望着他们!。
1111 宿卫哗变()
染血的殿堂,哗噪的人声,悲泣逃窜的宫人,还有皇太后那恐怖的死相,一同构成了一副混乱且妖冶的画面,这画面仿佛有着自己的魔力,化作一场梦魇,将庾翼死死裹入其中,将他的思绪拉扯出来,尽情蹂躏到粉碎。
我究竟在做什么?
低头看一眼埋首皇太后尸体旁啜泣不止的庾冰,还有那些尖叫逃窜以及努力想要控制住局面的卫兵们,庾翼只觉得荒诞且可笑。
“噤声!”
他口中发出沙哑的咆哮,抽出近畔一名卫兵的佩刀握在手中,仿佛一头焦躁踱步、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眼见到这一幕,殿中各种杂乱声响才渐渐平息下来。
庾翼头疼欲裂,然而此刻却有一股似乎不属于他的理智在指导着他的言行:“请皇后暂退于后,宫人速取白帛,为皇太后陛下……速速清理殿上。”
口中说着,他一把拉起仍在啜泣的阿兄庾冰退出,一直行到了殿外才立住。
“稚恭,我们、我们……阿姊她、”
庾冰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皇太后当着他们兄弟的面惨烈而死,让他思绪彻底停滞下来,几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其实庾翼也没有好成多少,他仿佛大罪之人努力想要维持住理智冷静,然而双眉紧蹙、眉心几近虬结成团,哪怕是细微的表情变化在他脸上都呈现出一种夸张的扭曲变形。
“该要做些什么、该要做些什么……”
庾翼口中低声念诵着,他蓦地转身按住庾冰双肩:“阿兄,我们错了,大大的错啊……我们没想逼死阿姊,我们只想为社稷尽力、我、我家不是悖门……奸邪太多,实在太多了、皇帝陛下,是了,皇帝陛下怎么能侧居别苑,该要归中。回台城、回……还有,谁在都中宣告邪说,一定要严惩、杀了他们!杀,我亲自去,请阿兄你一定要……”
“稚恭,你、你怎么了?”
虽然庾冰也完全没有主张,但听到庾翼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完全没有条理,顿时也察觉到了庾翼状况的不妙,他反手握住庾翼手腕,满是忧虑问道。
“我没事、没事……”
庾翼左顾右盼,突然看到匆匆行向此处的桓温,手中佩刀一颤,蓦地挥刀斩去。桓温眼见此幕,一时间也是惊愕当场,忘记了躲避,然而庾翼这会儿动作早已经僵硬变形,虽是直扑向桓温,但却转为擦肩而过,砍在了空处。
庾翼收身而立,站在原地茫然片刻,似乎忘了他为何要有这种动作,晃晃脑袋收起佩刀,然后竟若无其事的望向桓温:“元子你来了?我这里正有大事托你,速率亲信嫡众控住府库,勿使兵众入内,园中凡有妄动卒众,即杀勿饶!”
桓温方才是真的感受到了杀意,但这会儿庾翼似乎又完全没有了这种念头,如此非常表现,也让他大惑不解,但还是不敢怠慢,领命之后匆匆行去。
一直到了这会儿,庾翼脸上那股癫狂才渐渐淡去,他转身望向庾冰,涩声道:“大错已经铸成,纵有悔恨也于事无补。唯今之计,且暂将皇太后盛殓于此,伤情切不可泄露于外。此中已非我兄弟能够独断,切切不可再让乱发于内,阿兄速往台城去见何次道,商议归苑。我自镇此处,切不可再令皇帝陛下遭受惊扰!”
“可是,我们、我们……”
“事至于此,我兄弟难辞其咎,但眼下畿内群情尚需镇定,此身暂且收留。目下之态已经难作自谋,惟求稍作回挽。我会让人警告葛氏切勿再作阴谋,速将宣城王送入待丧,还有石头城那里,我要亲自去拜谒司徒,请他同归共济此危,以待、以待沈氏南来定势……”
庾翼语调艰涩道,继而自己都觉得可笑起来,仰首望天,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滚滚涌出。他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做穷途末路,百般挣扎,临到终了,却发现所有努力不过是将自己摆在了千仞高的危崖上,粉身碎骨只在旦夕。。。
事到如今,所有的设想安排都随着皇太后的身死而烟消云散,但他们庾氏于晋祚终究还有一份不容推却的责任,也容不得庾翼再作什么竭斯底里的癫狂。
此前唯恐不乱的是他们,可是当真正大乱的危机以这种方式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才惊骇的发现,首先要被这股动荡撕扯粉碎的也只会是他们!
驻扎在州城的王愆期所部尽数出动,又将建平园外团团围住,内外联通门户俱被土石堵死,甚至就连庾冰外出前往台城都是翻墙而出。而庾翼也将兵众们彻底撤离皇帝并皇太后的居室附近,皇帝身边只留下沈恪等几人贴身拱卫。
与此同时,城西石头城也进行了一轮调防,城外一部分兵卒被调入城内,以填补褚翜引众离开所留下的空缺。
宿卫作为拱卫畿内的武装力量,其成分也是极为复杂的,过往这段时间种种骚乱,宿卫将士们也都身在其内,尤其经过此前民乱种种,宿卫内部也进行了大量的整肃以求剔除隐患。
这样的动荡,对于身在局中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折磨,普通的卒众还倒罢了,他们所能接受到的消息本就不多。而更上层的将领们则因为知悉更多内情,本身也就有着立场的偏向,因此倒也算不上迷茫。
而其中最焦灼的则莫过于那些中层的兵长、将尉一级,他们既不像普通卒众那样只需要守于旗令,也不像上层将领那样通悉诸事,一知半解最是难受。明知道危险正在逐步逼近,又不知危险来自何方,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爆发出来,内心之忐忑,可想而知。
这一次一批宿卫迁入石头城,又涉及到诸多繁琐的调换,各路兵长入内听用、领取戍防图,大家凑在一起,难免要进行一些互通有无的交流讨论,所以散会换防之后,又不乏人三五成群的聚集起来。
位于石头城外沿江一片石堆里,一群人席地而坐,眼望着静默流淌的大江以及周遭荒凉的景象,已经不乏人忍不住高声咒骂起来。
时下虽然仍是残冬早春,但往年的这个时候,石头城周围也是繁荣不减,各方商贾于此往来集散,来自各地的各式商货经由石头城源源不断涌入都内。
而这繁荣的市道,也给了宿卫们许多分润油水的机会,比如商船加塞或是货品申报出错的时候,那些商贾们难免也要有所表示。
可是自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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