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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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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点了点头,想起以前答应过娘娘,他自不会反悔。二府恐怕也都明白娘娘的用意,故而还未决定孟存起复的职位。官家看向孟存笑道:“你家的六娘,娘娘是一直喜爱有加的,只怕仲然你舍不得了。”
孟存吃了一惊,想起几年前妻子哭诉过的话,太子妃三个字一闪而过,想到二府还在商榷自己的起复,顿时大喜,心砰砰跳得极快。原来娘娘竟没有忘记此事!他赶紧朝官家跪拜下去:“蒙娘娘恩典,孟家感激涕零,又怎会舍不得。只是小女愚钝,怕不堪重任。”他压抑住瞄一眼赵栩的念头,匍匐在地。
赵栩心中火急火燎起来,若是做掌籍女官,这份懿旨就还是熙宁九年的那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令太后娘娘等不及立储了。
官家笑道:“娘娘看中的,总不会错。六郎,孟家两个小娘子也是你那个桃源社的吧?今日可都来了?”
赵栩眼皮一阵乱跳,正想要说六娘九娘没来。却听见孟彦弼拱手答道:“禀陛下,臣今日带着妹妹们一早就到了,她们应在后院陪公主殿下说话呢。”
***
后院的上房中,坐满了人。窗边的罗汉榻上,九娘和苏昕盘腿靠在墙上,赵浅予半躺在九娘腿上,六娘七娘也脱了鞋,五个人头靠着头,在听苏昕轻声说着苏府浴佛节这天发生的大事。
“真的险些掐死了?”赵浅予捂着嘴低声问道,惊骇之极。
苏昕叹了口气,点点头对九娘说道:“那个王二十四娘,也不知道怎么就打晕了两个婆子,闯进王璎修行的小佛堂讨要儿子,却反而被王璎险些掐死。”
六娘蹙眉问:“她这是疯了吧?为何苏相不干脆休了她,把她们都送回青神去呢?”
赵浅予却叹气:“阿昉哥哥真是可怜,他还有个疯子生的妹妹,以后要他照顾呢!”
九娘却不愿她们知晓那些旧事,只岔开话题问苏昕:“阿昕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六娘和七娘细细看苏昕,才觉得她果然瘦得厉害,锁骨突出得厉害。
苏昕笑道:“怕是因为长高了许多的缘故,我还担心会比阿妧矮,方才比了比,放心了。我娘也说长个子的时候人会瘦。”
九娘却担忧她急急选择周家定亲,其实是太过要强,心底并未真正放下陈太初,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只能委婉地道:“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们说说,可别憋在心底。”
苏昕大笑起来:“没有的事,我这手已能穿衣拿箸,虽然不能写字,但左手写字也还算工整,不愁吃穿,能有什么心事?我娘说我像大伯母,你们不知道,我大伯母生了大哥后,还又长高了三寸呢!所以才那么瘦!”
面南的罗汉榻上,魏氏抱着孟忠厚不肯放手,又亲又摸,从元初到又初,个个生下来都很瘦,哪里像孟忠厚这样白胖可爱。她一眼见到孟忠厚就爱得不行,那两个垂累下坠的腮帮子,摸上去滑不溜丢,实在忍不住不多捏两下。
史氏仔细听杜氏和范氏说着抚育孟忠厚的一应琐事,偶尔看看窗边榻上的苏昕,暗暗牢记在心。
“自打四个月起,三郎夜里就一觉到天亮。乳母都说从没见过这么好带的孩子。”范氏笑盈盈地说道:“九个月大,就扶着矮几自己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倒把我和娘吓了一跳。十个月就迈步了,一岁不到,就会说马字。八成是被阿妧她们带着经常去看马才学会的。”
杜氏亲自给范氏递了一小碟子酸梅子:“别说了,史娘子你不知道,阿范这个还哭了一回,私下来问我为何三郎没有先叫娘,是不是她待儿子还不够好。哈哈哈哈。”
范氏羞红了脸。孟忠厚在魏氏怀里小腿蹬了几下喊了起来:“姑姑——娘——姑——娘!”逗得史氏也笑得不行。
魏氏被他小脚蹬了一下肚子,把他送到杜氏怀里,用帕子掩住嘴,忍住欲呕的感觉,顺手从范氏碟子拿了两颗梅子,放入口中。
范氏看在眼里,咿了一声,还没出声。杜氏已经疑惑地低声问道:“表嫂你难道?”
魏氏红着脸点了点头,她这个年纪还有孕,实在太过羞人。杜氏三个愣了半天,才齐声贺喜。窗下五个小娘子便都探头问贺喜什么。
杜氏笑着说:“大喜大喜!你们表叔母又有了身孕!”
九娘几个一愣,惊呼出声,跟着纷纷跳下榻来,笑着到魏氏身边盯着她还平坦的小腹左看右看。
赵浅予更是跳了好几下:“舅母真的吗?舅母这次可一定要生个女孩儿!我要有表妹了!啊呀,舅舅知道了吗?太初哥哥知道了吗?”
魏氏扶额道:“托阿予你的金口了,若再来个儿子,舅母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名字都没法取了。”
九娘想到元初太初再初又初四兄弟,忍俊不禁:“叔母定能得一位千金!”
魏氏自从又有了身孕后,比往日更善感,忍不住伸手拉过九娘道:“在我陈家,女儿才更金贵呢。就是太初他们兄弟几个都生不出儿子,你表叔也说过不要紧的。”
九娘一怔,脸上火辣辣的。六娘和赵浅予都笑了起来。
这时,宫中的女史进来禀报:“官家宣孟氏六娘、九娘见驾。燕王殿下和苏东阁在院子里等着接两位小娘子。”
六娘和九娘一呆。杜氏赶紧道:“玉簪,你们几个快去给小娘子们准备木屐和蓑衣。”史氏也吩咐侍女们去廊下取油纸伞。
赵浅予依偎着魏氏笑道:“阿妧,你们别害怕,我爹爹最和气了,我做错事他从来舍不得责骂我一声。”
九娘苦笑着握了握六娘的手,六娘手中汗津津的。
***
赵栩负手站在院子里,不错眼地看着上房门口进进出出的女史、玉簪和侍女们。斜风细雨里行来,虽一路打着伞,半边肩膀已经微湿。赵栩只觉得胸腔里那颗心有时跳得极快,有时却又似乎不再跳动了,原本应该定下心来好好谋算眼前的形势,却根本沉不下心。
苏昉撑着伞走近他,和他并肩看着廊下忙忙碌碌的人,低声道:“六郎,放过阿妧吧。”
赵栩本不想答他,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阿妧是阿妧,可不是你娘。”你苏昉未免管得太宽了。
苏昉苦笑道:“官家刚才的意思连我都明白得很。六郎你日后做皇太子,甚至登上那个位子,难道忍心让阿妧身陷后宫争斗倾轧之中?”
赵栩抬了抬下巴,他要做的事,无需对阿妧以外的人交待。
廊下玉簪打起帘子,两道身影先后被簇拥着出了门。
赵栩只一眼,便看见了那身着紫丁香旋裙的少女,似乎和他想过无数次的面容并不一样,却又不陌生。秾华浓丽的五官,隔着春雨帘幕,笼上了一层如烟似雾的轻纱,再看一眼,那轻纱不过是她眉眼间的淡然。
九娘扶着玉簪的手,刚迈下台阶,尚未抬头,眼前已是一双玄色镶银边云纹的靴子,靴尖微湿沾了少许泥花,靴子以上,烟灰色道袍下摆在春雨中微动。
“我来。”两个字有些暗哑,像是贴着她耳畔说出来的,九娘心慌意乱,竟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
一只手接过玉簪手中的油纸伞,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玉簪傻傻地接过赵栩塞给她的另一把伞,退到一旁。
修长的手指,白玉雕成一般,在九娘眼下稳稳地握着青竹伞柄,只差毫厘就碰到她肩头,伽南奇香从他腕间,顺着空中的水汽幽幽漂浮在九娘的鼻尖。
“六哥万福金安。”六娘上前,福了一福,忧心地看了垂眸不语的九娘一眼。
九娘回过神来,侧身低语:“六哥——”待要行礼,一只手已托住她手肘。
“还是我来吧?”苏昉收了自己的伞,上前来,挡在赵栩和九娘前面,伸出手。赵栩这是什么也不顾了?他替阿妧撑伞,成何体统!给亭子里的众人看见又算什么!他那性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就是他现在拖着阿妧就此离去,也不无可能。
九娘挣了挣,那只手却铁钳似的,不但牢不可脱,还火热烫人。
赵栩这是怎么了!九娘求助地看向看看苏昉,满脸疑惑。
“我,来。”赵栩微微眯起眼,吐出两个如玉击石的字。
连六娘都似乎感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她笑道:“阿昉哥哥,劳烦你替阿婵撑伞吧。我和阿妧都比她们高,她们也费力得很,还难免会不周到。”
苏昉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九娘点头道:“好。”他转身接过六娘女使手中的伞。
待他们二人带着女使已快走出垂花门。赵栩垂眸看了看身前的人,放开她的手肘,低声道:“走罢。”
这样的见面,从来九娘的预料里。一言一行,她几乎失去了应对的能力。这时才慢慢定下神来,九娘提起裙摆,缓步前行。
那手,那伞,那香,那人,未离须臾。
那句想问的话,在赵栩舌尖翻滚,他却不敢问出口。芙蓉池边,他开口问了,却只遗下那根喜鹊登梅翡翠簪在冬日池水中无影无踪。他不知道心中这句问出来,又会如何,他不知道自己还承受不承受得住。
“伞。”九娘看着那油纸伞全在自己这边,忍不住轻声提醒道。话一出口又后悔莫及,那下过千百次的决心,却抵不过想到他会被雨淋湿的一念。这就是所谓的心不由己么?
油纸伞却又朝她这边倾斜了一下。九娘的肩膀轻轻碰到身侧人的胸口,她一惊,下意识快步向前走了两步,脸上扑来沁凉的细雨,转瞬又被油纸伞遮住。
赵栩正待说出口的“阿妧”两个字,就此生生囫囵咽了回去,心中酸涩难忍,那涩意直窜上眼底。阿妧这是在躲着他,避之不及吗?若是这段路能走一辈子才好,他一直不问,她就也不会说那些话了吧,就这么并肩走下去,没有旁人。
不远处已是亭子,还未到垂花门,孟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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