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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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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要怪你自己,好不好?”
九娘摇着头,手里死死揪着赵栩的衣服,抽噎着说:“不怪你,不怪你!”长房的那些生命,怎么能怪在赵栩身上?他不明白前世的因。
“也不怪你,知道吗?”赵栩坚持着,重复了好几遍,直到九娘终于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
一时间,铺子里静悄悄的。
鹿娘子抹了抹眼泪,这孩子原来不是呆头鹅啊,还怪会体贴人的。旁边递来一块干干净净的旧帕子,帕子一角是她笨手笨脚绣的小鹿,曾经被他笑着说像只兔子。可做着鹿家包子店当家人的他,这么多年,一直用着这样的小鹿手帕,穿着这样的小鹿袜子呢。鹿娘子接过手帕,鹿掌柜低着头没吭声。
一时间,厨下也静悄悄的。
过了许久,感觉到九娘逐渐平复了下来,赵栩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摸了摸九娘披散着的乱发:“逝者已往,生者如斯。你放心,阿妧,血债血偿,我们不会放过阮玉郎的!”
“那四张神臂弩,已经查过番,都是河北路的。河北路这两年军中大多是蔡佑的人。除了阮玉郎,还有谁能从禁军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在编的重弩偷出来?靠西夏梁氏万万不可能。还有那些马,都烙着巩义所用夏马的记。阮玉郎勾结异族,行谋逆大罪,已经毋庸置疑。苏相和舅舅准备连夜进宫,哪怕把汴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搜出军中重器藏在哪里。”赵栩沉吟了片刻:“西夏梁皇后竟然有这许多死士在汴京,看来她和阮玉郎早有勾结。你们以后出入要倍加小心,多带些人手。”
“巩义的夏马?”九娘松开赵栩,抬起头低声问道。
“不错。一百多匹,都是从巩义偷盗的。”
“在巩义!”九娘忽地压低声音叫了起来:“神臂弩!连弩!床弩!一定都在巩义!”
赵栩蹲下身子,凝视着她:“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在巩义?”
前世我见到床弩了!九娘心底呐喊起来,她轻轻颤抖起来。在元禧太子的永安陵!她看到是分开的没有装好的床弩!她太傻了!压根没往哪方面想!甚至那宫人回答她是元禧太子生前一些木头家具,她当时着了凉,又累又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记得自己在札记上写过两句,感叹元禧太子去世那么久,还有人送旧家具去祭奠,可见也不都是世态炎凉!
赵栩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有道理!梁氏女不可能盗了马,去洛阳偷了头颅,还来得及去另外一个地方取重弩,还要寻找舅舅的踪迹。你说得对,很有可能重弩都藏在巩义!难道——?”
“藏在永安陵里!!!”九娘脱口而出。
赵栩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九娘。
第一百一十章()
“阿妧?”赵栩喃喃地轻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永安陵!那是元禧太子的陵墓。元禧太子——他爹爹的二伯父,成宗帝的二哥,是武宗皇帝最爱的儿子。当年他暴毙一案,牵连太多人致死。后来以太子之礼下葬,陵墓却被武宗命名为永安陵。大赵历来只有皇帝的陵墓才能以“永”字命名,礼部、台谏多少人因不合礼法而上书,结果被贬被流放的超过十位官员。
谁也不能掘开永安陵去查武宗怕后人有异议,圣旨一道金牌一面压在永安陵呢。
九娘想了想,她和苏昉看札记的时候,赵栩田庄,赵栩不知道札记遗失的事情!
“荣国夫人遗留的札记。她提到过元禧太子陵墓里,熙宁元年,送进去一些像旧木床一样的家具!”九娘再也顾不得别的了,谎言如果终会拆穿,那就拆穿的时候再说吧。
赵栩目不转睛地看着九娘。
他喃喃地道:“的确没有比永安陵地方了。”
九娘点点头,振奋起来:“如果刺客取出过重弩,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这样的盗掘,官家必然——”
赵栩的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他的阿妧啊!真是聪明!!!
月光下的孟府角门,灯火通明。受命在翰林巷口候着的仆从们远远地见到挂着宫里标识的马车驶近,立刻有人往二门报信去了。
九娘下了马车,转过身,静静看着赵栩。
他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满身血污,带着鳝鱼包子的腥味,发髻散乱,左臂上厚厚的纱布包着,和上次那个伫立在碧水芙蓉间的少年郎,完全没法比。上一次他最狼狈的时候,是四年前金明池救她的时候。
可他还在笑着。
九娘眼睛涩涩的。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更赵栩了。
赵栩点点头:“进去吧,家里人一定吓坏了。”他顿了顿,轻声道:“我明日去青州,不知道几时回来。你替我探望一下阿昕——还有,阿妧,——”
九娘轻轻点点头,看着他等他说完。
赵栩伸手入怀里,那只牡丹钗,虽然上次说了等她生日给他,可他此去青州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转。他今日特地带在了身上。
“九娘子!——”角门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大喊声。
九娘一怔,转过身。杜氏、孟彦弼、吕氏和程氏带着不少人站在了角门外。六娘含着泪喊了声“阿妧!”再说不出话来。
众人上前给赵栩行礼。
赵栩苦笑了一声:“免礼——阿妧,我走了——”
九娘福了一福,轻声道:“六哥,你一路小心!”
看着他上马,带着马车和随从缓缓离开,九娘默默地合了合双掌,赵栩,你要好好的,平安回来……
身后的灯火渐暗,人声渐远。赵栩在马上回头望去,孟府的角门处,只余门上两个灯笼在微风中晃荡,两圈光晕投在地上,空荡荡的。他不由得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转身摊开手掌,白玉牡丹钗在他手中盛放着,月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一夜浴血奋战,丝毫未染血污。
赵栩勾起嘴角,他会一路小心的。先让今夜的大赵翻天覆地吧!
***
熙宁九年的八月二十,史书上也只含糊其辞地记载了一些片段。
可只有当夜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整个大赵朝堂经历了怎样的狂风暴雨风云变幻。
京师著名的戏班子“玉郎班”,连夜被查封,罪名是“串通反贼房十三,刺杀太尉和宰相。”班主和名震汴京的玉郎君被列为谋逆盗匪,画像通缉。开封府开始通宵达旦挨家挨户地持画像搜查。
蔡家因与“玉郎班”的关系密切,引得官家雷霆震怒。苏瞻上书,列蔡佑十大罪。当夜蔡佑被二度罢相。
因巩义皇陵的贡马被盗,守陵士兵死伤十几人,官家特派太尉陈青,率领禁军精锐骑兵一千人,连夜赶去巩义,彻查皇陵村,竟然正遇上胆大包天的盗匪们第二次盗马,人赃俱获,还发现永安陵和两座妃嫔墓惨遭贼人盗掘,震惊万分。
官家下旨由陈太尉主持修复永安陵事宜。永安陵掘出的重弩和各色兵器、铠甲,几日后都被悄悄运回了京城。
官家痛心疾首之余,又将蔡佑召入宫中当着众人骂得他狗血淋头,直骂到哽咽难语。
蔡佑以额顿地,大哭起来:“陛下!罪臣年幼失怙,日子拮据,宗族里无人帮衬,过得艰难。这辈子拼死效命官家,为朝廷出力,从没想过搏一个贤臣之名流芳千古,罪臣目光短浅,就想多攒些钱财,好让寡母有些依靠子孙有些傍身之物。臣该死,臣贪财!臣罪该万死!这才被逆贼蓄意利用而懵懂不知,实在有负皇恩,但臣对陛下和大赵丹心一片,天地可鉴,唯求一死以谢陛下!”
史官也带着恻隐之心记下了一篇辞藻华丽的文章,意思是为相多年的蔡佑,因一时不察,存了贪财之心,祸及全家,今日面对陛下,愧疚难当,一夜白发,哭到双眼流血,两次触柱,满面血污,也是可叹。
官家掩面哭道:“蔡佑你有负于吾!有负于大赵,有负于天下!然谁能无过?你所犯之错,自有刑律去定,岂可自绝于此,断了君臣之义?”又命人将蔡佑押如大理寺狱中人好好医治他,免得他情绪激动再次自尽。
苏瞻回到二府八位,和赵昪喝了一夜的闷酒。
赵昪愤愤不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样还能被蔡贼哭动了官家!”
想起太后气得发青的脸色,苏瞻也只能长叹一声:“知官家者,蔡佑也!大赵开国以来,太…祖极恨贪腐,不少官员因此被弃市。到了武宗时,最多也就是流放三千里。等到了成宗时代,连流放都没有了。”
赵昪恨恨地道:“这帮狗杀才现在根本不怕。我带着审计院十几个人在他家盘查,实在清点不出太多财物,账本上也都是普通往来。这厮也太狡猾了!”
苏瞻皱起眉头:“只怕雷声大雨点小,很难根除蔡党。
两人商议了一夜。
***
离青州还有百里路不到,随行医官方绍朴坚持要在前面的驿站住一夜:“殿下,这一路疾驰,您的手臂伤口总是裂开,再不好好休息,以后——”
看着赵栩冷冷的目光,方绍朴结结巴巴地道:“以、以后再难用、用弓!”
高似也道:“方医官所言有理。张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不急于这一时。”临出发苏瞻还提醒过他,务必等青州事完毕后再北上。苏瞻推测这次青州事件有可能是张子厚的苦肉计,拥立燕王,张子厚倒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不过他一路上看着赵栩,可以确定两人并没有私下往来。
赵栩对高似的话倒从善如流起来:“好,那就歇一晚,明早再走。”
两个随行的枢密院支差房官员看着传令官拍马去前面的驿站送信,顿时松了一口气。燕王殿下每天要走两三百里路,他们的和大腿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开始还怯生生地问问他能不能歇上一歇,却被他一句“张大人的命还是你们的”给撅了回来。
洗浴过后的赵栩,看着方绍朴细细地替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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