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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满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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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文叹了口气,宛珠担心的走过去,看着妆容浓艳垂头不语的叶碧凉,小心翼翼的说:“叶老板,您别急,我刚听青鸾说。我再帮您去找。”
叶碧凉默默看着跑出去找人的宛珠和小青鸾,低声问身边的袁克文:“还有多久开演。”他拿起怀表一看:“半个时辰多一些,撑死不到四十分。”
叶碧凉凄凉的笑了一下:“她不会来了。”袁克文的眼神飘忽一下,沉声问:“你怎么知道?”叶碧凉的眼里浮起水雾:“我早该知道,我其实早该知道。”她幽幽的看着袁克文:“寒云先生,我完了。今日是我对不住你。”
袁克文一直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咬着牙,鼻尖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紧握住叶碧凉的手,低头狠声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不会完,你肯定不会完,碧棠肯定还在附近,再等等。”他闭上眼,将脸朝着天棚,仿佛在祷告。睁开眼时,眼神却迷茫而焦急,宛珠和小青鸾急匆匆的跑过来,二人都不说话,小青鸾面露恐惧的递上一张纸,袁克文急忙接过来打开就看,潦草读完,他低下头,左手握成拳。叶碧凉扯过纸张,上面工整写着一行小楷,每一字都是仔细描摹,一看就是闲暇时候认真斟酌而写:“师妹,我走了,你且好好演吧,祝你再次有个好彩头。”叶碧凉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一把将这页纸握成一团,手指尖狠狠的插进手心肉里,几乎咬牙切齿道:“叶碧棠,你怎敢如此对我。”她几乎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一头栽下去,喉咙一阵腥甜,脑袋一歪,呕出一口血来。
宛珠有些慌了,急忙上前扶住她,担心的拍拍她背。戏班子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只一瞬间几乎全都乱了阵脚。袁克文没有动,他的脑筋急速旋转着,竭尽全力在这慌乱的场面里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看着宛珠因为刚才的急跑而微微散开的一缕发,他忽然抓过她的手,眼里透着坚定:“也不是没有办法。宛珠,你来演。”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了,叶碧凉的嘴角挂着一缕鲜血,在众人的帮扶下坐好,扶着腰脆弱的喘着气。袁克文将宛珠拉到她面前:“她可以,我听过她的唱段。”宛珠不可置信的看着袁克文:“先生,你疯了?”“我没疯。”袁克文眼神炽热的看着宛珠:“你可以。”宛珠转过头,语气坚定的看着别处:“这不可能。”“云小姐,求求你…。”袁克文的语气里满是脆弱和绝望,云宛珠低垂的眼里都是纠结无奈,依然默然不语。叶碧凉踉跄的走到宛珠面前:“先生说得是真的么?若是真的,求云姑娘救救我,救救大家,救救碧凉阁。”
宛珠的人生活到此刻也没有遇到过比这还艰难的抉择,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她不大敢看戏班子里众人的目光,可是他们充满死灰复燃的希望的眼神就那样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让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她鼓起勇气看着叶碧棠,想说的话立刻凝噎。看着叶碧棠嘴边的鲜血,宛珠的眼有些湿润,她撇过头,低声说了一句:“我是临场上去,若为了我一个砸了戏怎么办?”袁克文自嘲的笑笑:“本也是砸了,姑娘就当是个砸了的戏演吧。”“小姑娘尽管唱,你唱什么,我合什么。”操琴的师父姜岚年朗声开口,傲气十足的捋弄了一下花白的胡子。宛珠点点头:“那就上吧。”叶碧凉的脸上露出雀跃的神色,一把抹掉嘴边的鲜血。
画个精致的妆需要的时间少说也是将近一个时辰的事,袁克文看看怀表,多说就剩下半个时辰。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小青鸾和叶碧凉要替宛珠上妆,贴头,穿衣,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叶碧凉边忙活还边和宛珠讲戏对戏。小青鸾递给师父画眉的毛笔,心里想着这日的遭遇,又怨恨自己的无能,想得眼圈通红。叶碧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把你那个猫尿给我憋回去。没出息的东西。”
袁克文走过来,默默的看着叶碧凉。她也不看他,沉着的替宛珠扣好一颗盘扣之后,才问道:“是不是到时间了?”袁克文看着手中的怀表:“该上台了。”叶碧凉手上不停,淡淡的说:“给我十分钟。”袁克文无所谓的一笑,又恢复了潇洒的神彩:“你放心。”
第四十九章()
今天确实更晚了,明天照常。
沈含玉故意落在父亲后边,放慢脚步,一个送茶水的伙计路过身边,他及时叫住他,小声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云宛珠的人。”那伙计个头还不到沈含玉肩膀,茫然的四处瞅瞅,呆呆的只知道仰头看着他不说话。见这人不够机灵,沈含玉摆摆手让他走了。
林羽辉悄悄问道:“用不用我去找人问问看。”沈含玉冲前面回头使眼色催促他的大哥笑笑,做了个让他们先走的手势,简短回道:“不必了。”
沈啸荣一行人被带到预备好的位置安顿好,伙计立刻手脚麻利的上茶。刚坐好就有人过来找。来者是一个年轻男子,鼻圆耳阔,脸上还有几粒麻子。跟在领路的伙计后边,虽穿着深灰的西服,但因为他是个五短身材,所以显得笨拙可笑。
沈啸荣潇洒的扫扫马褂,起身拱手相迎:“颂节竟然比老夫还早到,没想到啊。”男子恭敬回礼,呵呵干笑了几声:“沈爷看得起在下。”站在一边的沈含青皱着眉头,心里暗忖:没想到这家伙不但长得奇怪,笑声也堪比夜枭。
沈啸荣神色自如,对身边的儿子说:“这是挚交胡文富小友,字颂节。”几个人打了招呼。一番寒暄过后,那胡文富也不走,直接就在他们这个包厢落了座,和沈啸荣小声攀谈起来。楼下的管事连着报了两个名号,把沈含青和沈含玉的注意力立即调动起来。
罗凤铭带着罗梦元,王湛通带着王蕴蒙和一个不认得的女人,一块被伙计引上楼。沈含凯走出包厢抢在前头抱拳相迎:“王兄,罗兄有礼了。我来给二位介绍一下。”王湛通指着罗凤铭爽朗笑道:“省了省了,老远就见到他,我们早就认识,看来今天人齐全,不失为乐事一桩。”又拉着身边的女人,朝众人道:“内人佟小秋。”
佟小秋穿着枣红云锻棉袍,肩膀上围着一个华贵的黑色丝绒披肩,虽身材有些发福,但是华衣美服衬得她皮肤雪白,雍容气派。她冲沈含凯恰到好处的一笑:“多谢沈先生的邀请。瞧瞧这场子,看来是有大角儿亮嗓儿,如此这般盛况,可是好久不见了。”沈含凯谦虚几句,再次拱手抱拳:“各位请。”
罗梦元跟在父亲后面,好奇的四处张望,路过半开的包厢门时瞧见围栏圆桌边坐着的沈含青,刚好和他对上眼神,沈含青挑挑眉毛,满眼含笑的冲她点头致意,虽弯着脖颈,可桃花眼却盯着她不放。罗梦元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低头走开。王蕴蒙走在她身边,顺着她的方向一下子也看到了沈含玉,可他却安静坐着,沉默不语,没有任何抬头张望的意思。王蕴蒙只好跟着父亲走到旁边的包厢坐下。
佟小秋见丈夫和别人聊得欢,不动声色的凑近女儿问道:“刚刚你在看谁?”王蕴蒙恹恹的转过头去,话语里有几分不耐烦:“没看谁。”佟小秋抱着肩膀嗤笑一下:“当我不知道。怎样,找见沈含玉了吗?”话音刚落,王蕴蒙被惊得瞪圆了眼看着母亲。佟小秋轻咳一声,翘着兰花指捏起茶杯晃晃吹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边沈啸荣胡文富聊了半晌,二人先是耳语几句,接着就从古玩聊到戏楼,胡文富是外省人,文化不高又刚来不久,自然对这些东西不熟,沈啸荣平日里忙于生意,也不大接触戏文,两个人都是半吊子,自然词穷。不过这样的话题刚好触了沈含青的长处,沈啸荣有意想让他说几句,可沈含青厌恶胡文富长得面目可憎,懒懒的不爱搭腔。沈啸荣虽然尴尬,心里恨儿子愚蠢,但是当着胡文富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东拉西扯,无话找话。沈含玉在一旁听着,暗自好笑。
“二位兄台先坐着,我过去说几句。”沈含凯从罗凤鸣王湛通那边出来,回了父亲这头。沈啸荣见他过来,可算是抓到了救星,劈头就问:“是否该开演了?”沈含凯拿着怀表:“可真是。如何还不开始。”忽然住了口,眼尖的看到楼下门口处,好友杜牧镛手持一把折扇,缓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抬手制止了管事的大声报名儿,在嘉宾题名录里写了几笔。
伙计直接将他引到沈含凯的包厢。沈啸荣见他来了,拍拍身边一个座位朗声笑道:“含凯望眼欲穿,万事俱备就差老弟一个。”杜牧镛笑着摆摆手:“对不住各位,本是要早些过来,家事缠身,家事缠身。”他见到沈啸荣身边的胡文富,二人都微微一愣,但立刻掩去异样,互相在沈啸荣的引见下打了个招呼,各自就座。
又等了几分钟,场子里已有些议论声。沈啸荣无聊的用单指点着桌子,说话间难掩燥气:“这是在搞什么名堂,怎么还不开始。”杜牧镛慢慢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气定神闲的靠在椅背上:“莫急莫急,若是这般千呼万唤始出来,非寒云莫属,必是好戏。”
众人正焦躁难耐,忽闻一阵悠扬的笛声,人们安静下来,叶碧凉穿着淡粉长衣随之袅婷走出,娇颜素手,莺啼啭喉:“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春香也俏生生的走出来,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二人一动一静,美艳绝伦,刹那间碧凉阁变成了一片旖旎光景,恍如隔世。台下的看客激动起来,人人心花怒放。杜牧镛收了手里的扇子,朝前倾倾身,三角眼嵌在颧骨高耸入天的猴脸上,凌厉而矍铄。沈含凯死盯着舞台上的二人看了一会儿,细致观察半晌方道:“这小春香好像是个新人。”
春香娇媚的向杜丽娘行了个礼,拖长了调子叫了声“小姐”。杜牧镛看到这里,用扇子轻轻一拍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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