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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8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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诰、敕是铁证。有了这等证据,山遇惟亮投本朝名正言顺,元昊若要朝廷放人回去,我们放不放人先占住了一个理字。”
张士逊冷冷地道:“蕃邦小国,见识浅薄,又不知礼仪,僭越之事不知道有多少,当不得真。是拿到了诰敕,有不臣之处,难道能凭此问罪元昊了?”
徐平拱手:“枢相,对于党项不臣僭越之事不闻不问,而本朝边地州军与党项有关的事情则小翼翼,生怕一个不好引起元昊的不高兴,这样做不对吧?君臣之礼天下大义,蕃邦小国无知枢密院便当教导他们,教了不学,是他们的错,朝廷师问罪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张士逊冷笑:“无故兴师,劳民伤财,非朝廷之福,智者不为”
“兴师以伐不臣,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呢?军队食国家之禄,为朝廷臂膀,正该做这些事情。本朝待党项如父待子,儿子学不会,做父亲的打骂教导是应该的。”
见刚开始不久,徐平与枢密院的人顶了起来,这样下去不是了局,晏殊道:“自澶州之战后,天下承平数十年,军备不修,禁军能不能战尚在两可之间,岂可以动不动喊打喊杀?徐平,且听枢密把事情原委讲清楚,再从容议论不迟。”
徐平向晏殊拱手:“相公既如此说,那下官便只着是。不过,禁军能不能战不可作为对外苟且偷安的理由。在这种国家大政作为朝廷的依靠,正是禁军的本分。若是担心禁军不能战,那便要早修战备,让他们能打善打,才是常理。”
说完,徐平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正容危坐,等着枢密院讲下去。
章得象小声道:“事情应当为何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今天只论山遇惟亮的事情,不可再多生枝节。”
韩亿见徐平再没有说话,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山遇惟亮自言曾派人见过都监李士彬,而李士彬则说没有此事。到底如何,枢密院正在查,还没有定论。”
说到这里,韩亿自己都有些心虚。几个月过去了,连这种小事都查不清楚,这件事枢密院处理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偷眼看徐平,见他肃容安坐,没有再乘机发难,韩亿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此事最终被边帅知晓,鄜延路报朝廷,已令李士彬推却,不接纳山遇惟亮。枢密院也行鄜延、泾原、环庆等路,谨备斥侯,如果山遇惟亮不待招而自来,则好言抚慰,令其返回即可。”
见众大臣没人说什么,韩亿接着道:“枢密院已着人知会山遇惟亮,自真庙时赵德明称臣纳贡,四十年朝廷不招纳党项亡臣,不可能对他破例。但山遇惟亮因为与元昊有隙,还是不顾本朝所说,把家室焚烧一空,带子女族人三十余人投到保安军。郭劝和李渭因为山遇惟亮不请自来,如果纳他,则与党项交恶,不可因一人而使两国交兵,所以奏请送回惟亮。枢密院觉得他们通晓边情,说得也有道理,便传宣务令边防安静。”
翰林学士夏竦问韩亿:“务令边防安静,枢密院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授权给边将,如果山遇惟亮不愿回,械锢起来,强行送回去。”
韩亿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山遇惟亮也总是讲情理的人,会明白朝廷苦心的。”
夏竦冷笑:“在下只是问,如果山遇惟亮一定不愿回,枢密院打算怎么处?”
左右看看,张士逊和盛度都像没有听到一样,垂目静坐,显然不想回答,韩亿只好硬着头皮道:“枢密院当然不想发生此种事,惟亮实在不回,边将自行处置即可。”
“什么叫自行处置?把人抓起送回党项是自行处置,把人杀了也是自行处置,在边地妥善安置也叫自行处置密院如此说,是把事情推给边将,尸位素餐了?”
夏竦问得尖刻,让徐平也觉得意外。夏竦奸诈,人人皆知,与胡旦、丁谓、王钦若等人类似,俱都是有才而无行。这种人,不关系到他自己切身的利益,按说不应该关心这种朝政,今天怎么一反常态?想了好一会,徐平才有些猜到夏竦的心思。
赵祯亲政之前,夏竦曾经做了七年之久的枢密副使,那时他尚不满五十岁,宰相唾手可得。哪里知道皇帝亲政之后,被贬出朝堂,此与宰执的位子无缘。这次回到京城任翰林学士,夏竦眼巴巴的看着政事堂里的位子呢。只是现在政事堂里的人轻易动不得,只好先把眼光放到了枢密院。乘着徐平要求重议山遇惟亮之事的机会,夏竦打的主意是借机让枢密院的人下不来台,好把别人踢出去,自己坐进去。
夏竦二十岁那一年,与契丹的战事父亲夏承皓战殁,他被补录为三班差使。他不想做武职,以自己的诗谒李沆,其一句“山势蜂腰断,溪流燕尾分”为李沆激赏,改为丹阳县主簿。这一句也是夏竦诗作的传世名句,充分代表了他的风格。景德四年,夏竦二十四岁,贤良方正制科,从此官路步坦途,刚过四十岁做到执政。
如果单单以才能论,夏竦可谓出色。诗自成一格,专精四六,为集历代四六之大成者,与晏殊同为此时的时领袖。在地方为官,政绩杰出,与同龄人起来可谓鹤立鸡群,入枢府为宰执算众望所归。坏坏在,他的小心思太多,而现在不是丁谓、王钦若的时候了。大家被那两个人祸害惨了,现在满朝下都防着这种人,让夏竦有志难伸。
夏竦有资历,有才能,可偏偏每次宰执出缺,他望眼欲穿,是落不到自己头。这次终于明白过来,徐平既有皇帝支持,现在三司又势大,不如借一次他的势,对枢密院落井下石,说不定能重新回到枢密院的位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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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和战两难()
第319章 和战两难
夏竦如此咄咄逼人,不但是让徐平意外,其他大臣更加意外。
徐平是个孤臣,不群不党,跟别人闹点矛盾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徐平做事非常有分寸,是有矛盾,也只是限于公事,而且不会过于激烈,在别人眼里是事论事。
夏竦可不同了,他的小心思多,被视为奸诈,朝廷交好的官员也多。现在朝有影响力又与夏竦关系莫逆的,有枢密副使盛度,还有御史知杂庞籍,知制诰宋庠,判馆阁的宋祁。大小宋兄弟未应举前,夏竦是他们家乡安州的知州,对两人有知遇之恩。再者夏竦才出众,也受到大小宋兄弟的敬重。被夏竦盯,可被徐平反对严重得多。
见不能再沉默下去,张士逊沉重地呼了口气道:“党项不臣,近几年无论边地将帅还是朝大臣,论及的官员颇多。元昊有没有反迹?坦白讲自然是有的,枢密院掌机密,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有反迹会不会真地反?那也未必。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朝廷也还是希望元昊能够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还西北一个安宁”
夏竦阴恻恻地道:“若是元昊最终不肯悔改呢?还要变本加厉呢?又该如何?”
张士逊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枢密院已竭尽所能,元昊若真是狼子野心,不肯回头向善,又能奈何?那时只好修战备,蓄钱粮,严守边防”
“嘿,那山遇惟亮被送回党项,必定全族被元昊诛杀,岂不是白白冤死仅仅因为枢密院寄望于一个蕃邦蛮酋,还有向善之心,几十条人命呢——”
韩亿道:“国家大事当前,几十个蕃人的性命,又如何能够顾及?再者说了,蕃胡一向反复无常。不留山遇惟亮等人,防元昊借机生事是一,还因若是留了他,不好安置。让他们在边地州军,要防日后势大难制,让他们到内地来,他们又不愿意。不如一了百了,还是回到党项去。至于回去之后如何,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夏竦笑道:“果然还是如此枢密院嫌处置起来麻烦,推给下面,让他们这些人自生自灭。枢密,西府的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岂能如此行事?对是对,错是错,事情该如何处置如何处置,岂能只是因为怕麻烦,推得一干二净?”
一直不说话的盛度突然道:“夏内翰此言也有些道理,前面的处置委实有些草率。”
张士逊狠狠看了盛度一眼,道:“若不如此做,又能如何?强留山遇惟亮,元昊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兴师进犯。而陕西兵力不足,钱粮寡少,怎么能经得起大战?”
听了张士逊的话,徐平起身道:“枢相,你这样说,下官不同意了。若送回山遇惟亮只是权宜之计,那枢密院以后的布置如何?全然看不见半分。若是为这种小事,元昊要借机兴兵,那以后这种机会有的是甚至可以说,他能用这种借口兴兵,是铁了心要反我大宋,那有没有借口无所谓了。枢密院若是真如枢相刚才说的这么认为,那牺牲山遇惟亮等人以为缓兵之计,亦不为不可。但做了之后,当精选兵将,严防西北,同时向陕西路运钱粮,以备战事。可这些全然不见,又做何解释?”
张士逊缓缓地道:“党项虽有不臣之举,但也未必会反。为可有可无之事,劳动国本为合常理。党项蕃邦小国,朝廷静观其变才是正理。”
徐平一时竟觉得无话可说,过了一会才道:“送山遇惟亮一族回去,其实不仅仅这一件事,还有很多类似的事情,枢密院说是怕元昊会反。要向陕西增兵,多蓄钱粮,又说元昊可能不反。枢相,枢密院到底有没有想明白,元昊到底会不会反?”
夏竦道:“世间事,最妙的是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需要有的时候是可能有,需要没有的时候是可能没有,正是枢密院此时对党项的说词。其实说穿了,是主政的官员因循苟且,只想着得过且过,混过一天是一天。党项反与不反,在枢密院那里,单看要不要对政事做出变更。只要政事不变,元昊反与不反又干枢密院官员何事?”
夏竦的资历根底远非徐平可,他话说得再尖刻,张士逊和韩亿都只能听着,谁让现在是有把柄被人拿住呢?张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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