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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君歌(重生宠文)-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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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只信鸽从山林中飞出,直往邺都,信中写着:“徽骆驼,柳凤寒。”这人这般的有意思,她真想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第二日,天将放晓,周如水便率先启程,脱离了方狷车队。却不想,因是同路,赶紧赶慢,又过了一日,他们终是在途中与车队不期而遇了。
彼时,才出彭家村,炯七尚未将车驶近,便听前头的车队里几个姑子正在嘀咕议论,她们道:
“奇了,平日耿姑子常与方家儿郎说话,今个怎不见她露脸了?”
“怕是今个,你别想见着耿姑子了。”一圆脸姑子半掩着唇,轻笑道。
“怎么呢?”
“昨个夜里我可瞧见了,耿姑子才至方家郎君帐前,便遇上了张姑子,之后便被说了一通,红着眼回去了呢!”
“那就是说,张家姑子也想私会方家郎君了?”一旁,又有姑子驱车凑上前去,跟着嚼舌根道。
“倒不能这么说罢,人家张姑子可是去寻自家兄长的。当时,张家郎君可是在方家郎君帐内的呢!”
“那便没辙了,张家姑子虽是庶出,却是沛俞张氏的血脉。耿家姑子虽是嫡女,却出身亦洋耿氏。若是早个十几年,这两家还有得争。但如今的亦洋耿氏可是虎落平阳,所谓唇寒齿亡,耿家姑子也只有被犬欺的份了。”
“那今个咱们是见不着耿家姑子了?”
“想必是见不着了,她那双眼怕是哭肿了罢!”
一阵哄闹间,那头,终于有个思绪清晰的姑子问道:“唉!莫姑子,你又怎么晓得耿姑子昨夜去寻方家郎君了?”这话,是问那挑起话头的圆脸小姑了。
那姓莫的圆脸小姑闻言就是一燥,红着脸,嘀咕道:“只是刚巧路过罢了……”说是这般,但那遮遮掩掩的模样,处处都透着马脚。
果然,围观的姑子没一个是蠢着,她们嗤笑道:“你也是个大胆的,癞□□也想吃天鹅肉!”
“还晓得害臊了?耿氏的姑子都粘不上,哪有你莫氏的份?”
被笑急了的莫姑子一时也红了眼,恼道:“耿氏!耿氏如今算什么?听说耿氏本家的大爷也是个喝酒耍混没出息的!哼!”
明明是女儿家的嚼舌根,周如水的马车却突的一颠。
也是了,耿秀眼低手也低,一味攀附却没甚么聪明手段。这欺耿氏虎落平阳的话语又生生被炯七这正主听了个正着。自个的家族,如今沦落到随随便便几个小家姑子都能诋毁轻视,炯七若是不气,才真是说不过去。
晓得这个中关联,周如水的眉眼间浮起了一抹和色,她轻轻撩起车帷,看向了双拳紧握的炯七。
果然,听见后头传来的声响,炯七的背影一僵,他直是长长舒了口气才转过脸来看向周如水,极冷地一哼,半晌,才厌倦地说道:“想吾堂堂亦阳耿氏!也曾门楣光耀!也曾鲜衣怒马!何时,却需去攀附他区区的岭北方氏?何时,几个无趣低贱的笑姑子也能随意诋毁践踏了?”他双目猩红,话中满满都是不甘。
(如有盗文者祝你诸事不顺)
但是,不甘又如何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高台住,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即便再是不甘,亦阳耿氏也是真真败落了。
第56章 徽歙朝奉第四十四章()
遥想当年,亦阳耿氏也算是周地高门,虽比不上根深蒂固的王谢门庭,却也是豪奢望高,多有名士的。却偏偏,十几年前,因一个女人,亦阳耿氏兄弟相争。在一场家宴中,全族三百多人因这祸门妖姬身饮毒酒,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身亡。
彼时,若不是娄后费尽艰辛找到了散落在外的耿氏族人,如今这天下,早就没有亦阳耿氏了。可哪怕娄后一手重扶了耿氏,亦阳耿氏在经受了几近灭族的惨难后,也逃不过英才俱丧,日益败落的下场。
这两日,炯七的态度倒是变化了许多,时时以她为先,没了先前的那些抵触了。炯七的苦,周如水亦深有所感,一时间,她也不觉有了些怔忪,樱唇动了动,不禁就放软了声音问他:“你可怨么?”
炯七一怔,见她的双眼明亮而又清澈,眸中溢满了真诚。如此,也未回避,皱着眉头,便以一种果断的语气说道:“自是怨恨。”说着,他又朝早已行远的方狷车队望去,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道:“吾平生所愿,便是以己之力,重耀门楣!”他这话说得极轻,却,极是沉重。
“以己之力,重耀门楣么?”周如水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明明是个尚未及笄的天真小姑子,此刻,她的眸光却幽静得仿佛老僧入定。她慢慢地,优雅地将车帷挂起,腰身挺得笔直地盯着他,忽然转了个话头,缓缓地说道:“你们都瞧不起那柳凤寒,我却在最后一刻对他刮目相看了。世人往往都咽不下胸中的那股子恶气,即便是我,也总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哪怕粉身碎骨鱼死网破,也绝不愿吃闷亏。但昨日,柳凤寒却生生受了闷亏。乍一看,是挺丢人的,但仔细一想,却又不丢人。这不就是世上最好的处事术么?既对世俗投之以白眼,亦又与之同流合污。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若不是个商户,倒是个豪杰了。”
这世事与人的关系就如水上行舟,顺流而下也罢,逆流而上也罢,只有彼此相辅相成,驾驭其中,才能悠远流长。昨日的柳凤寒就是如此,看似莽撞不勒随性自然,但又有几分铁骨铮铮,几分油滑,进退之中又也不失风骨。却又如方狷的话,只可惜是个商家子……
既对世俗投以白眼,亦又同流合污?炯七没有想到,周如水会对柳凤寒有如此高的评价,他更万万无法想到,这才及笄的小姑子,竟能明白这样深的道理,竟能讲出这样深的道理。
他曾亲历家族的鼎盛,又在一梦醒来后家破人亡。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总能忆起幼年时的金马玉堂,他不愿如大多族人一般啃着家族的剩名浑噩到老。哪怕费劲毕生心力,他都想要重建耿氏曾经的荣光。多舛的命运只教会了他两件事,一是忍,二是等。却不想,一直被她轻视的周天骄也懂。
这一刻,炯七定定地看向了周如水,不同于平日里死寂的眸光,他的眼中好似万千光华在涌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澎湃情感,好似伯牙遇子期,高山遇流水。他没有说半个字,却将右手比向心口,沉默而郑重地朝周如水躬身一礼,这是左卫的敬主之礼,曾几何时,他只对先太子洛鹤做过。
见他这动作,周如水一呆,缓缓地,她澄澈幽静的眼中透出了温柔,秋光烂漫中,她轻轻地朝他一笑,随即,便放下了车帷。
华林行宫位于周至县,自太初三年至太初十九年,上万劳役被征召入周至县,他们开拓湖区、筑洲岛、修堤岸,随之营建宫殿、亭树、宫墙,历时十六年,才有了今日华林行宫之规模。
华林行宫内,山清水秀,悬崖飞瀑,夏有寒泉,地无大暑。历代周王在酷暑时节,常会领着子孙等数万人前往行宫,一来避暑,二来在轩宇围场行围狩猎,以达训练军队、固边守防之目的。
望着近在眼前的壮观雄伟的青瓦白墙,夙英眸中光亮大甚,她缓缓掀开了帷帘,雀跃地朝周如水道:“女君,咱们终于到了。”
闻言,周如水精神一振,抬起了眼来。
这时,马车已经停驻。远处,山峰云雾缭绕,华林行宫在群山的环抱中宛如仙境。
周如水在夙英的搀扶下步下了马车。秋风轻拂,暖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她娇美稚嫩的脸上,她环视着四周,看着面前壮阔的景象,看着行宫中宫娥寺人鱼贯而出跪在两侧的恭顺模样,从容地整了整衣袖,微微一笑。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了行宫可以安稳睡一觉了,周如水心情大好。却,她才行了几步,前头,便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声粗噶刺耳的叫声:“哎呦,千岁,老奴可终于等到您了!”
周如水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抬眼,便见一众跪地行礼的宫娥寺人中,一老妇兀自便起了身,威风八面地就朝她迎了来。
因这老妇的不规矩,夙英瞬时蹙起了眉。她方要出声呵斥,再一看便瞧清了那老妇的脸。登时也哑了口,硬生生压下怒气,低声对周如水道:“千岁,那老婆子是谢姬宫里的余嬷嬷。”
“哦?她的人怎么跑行宫来了?”周如水挑了挑眉,抬眼望去,果然见那老妇实在眼熟,还真是谢姬身边的老人儿。周如水不是傻的,虽是这么问,心里也是门儿清,晓得谢姬是派人来监视她了。
如此,她讽刺地勾了勾唇,嫌恶地瞪了眼余嬷嬷,冷哼一声,“庶母倒是费心了。”便理也懒得理她,踩着细碎的阳光踏进了宫门。
谢釉莲入宫时带的四个婆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余嬷嬷是个灶房出身,身段比之一般妇人要高大威猛上许多,直是腰肢肥壮,力大如牛。她长得也不好,实是副满面横肉的凶像。后廷之中,余嬷嬷整顿下人的刁钻手段算不上第一,也能算得上第二。往日里,任是旁的姬妾宫婢嚼了谢姬的舌根,都是由她出面整治教训的。见惯了她的凶相,也怪不得夙英见了她眉头蹙得老高。
如今谢姬派了她来,眼见那些个宫娥寺人缩头缩脑的模样,可见都被她整治得差不多了。
周如水连个斜眼也不给,余嬷嬷却依旧是笑呵呵的。她眯着眼立在宫门前,眼见着周如水主仆三人走远了,便又将腰板一抬,对着伏身在地的宫娥寺人狐假虎威地喝道:“还傻跪着做甚么?都快回自个的岗位上去。从今个起,若是伺候不好千岁!仔细你们的皮!”
说着,她又忙颠颠朝周如水追去,自顾自地弓着背跟进了内室,横肉微抽,丝毫无眼色地哈着嗓子阿谀道:“娘娘怜惜千岁,特派了老奴来伺候。千岁一路辛劳,可需先泡泡寒泉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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