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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人的国粹教育-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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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环境较好的夫妇,多半有相当知识和相当教养,知道用种种妙法避孕,药房里“节育素”固多得很也。而家庭环境较差的夫妇,往往不知道孕是可以避的焉。《自立晚报》记者张震先生询问胡乃英女士为啥不避孕时,其茫然之情,令人心碎,她当然不是怕汤如炎先生把她丈夫阉掉,而是她根本不知道啥叫避孕,啥叫乐普。廖王汤三公和其尊贵的夫人努力敦伦时,是不是也有避孕措施,事关天地良心,我们不知道,如果没有采取过,而其男女公子的数目竟恰巧没有超过他们的能力负担,我们没有话说,只好说他真是走运。
《吓人的国粹教育》 纽约城张飞战岳飞潘金莲再世
富有的朋友往往孩子们少,是教养、知识,和智能使之然。不在于其娱乐节目多也。事实上有钱家伙荒淫的生活,简直不能想像。英国国防部大臣在游泳池畔,光着屁股追逐裸体娼妓,该镜头比起穷朋友在被窝里不安分,似乎更为严重。可是高阶层都有避孕的措施,问题就显得少了矣。美国大学堂女生们,皮包里很多都带着保险套或避孕药(柏杨先生在台湾疗养院看尊肚,顺手拿一本《灯塔》杂志,是一位美国牧师在上面这样写的,非情急乱造谣也,中国大学堂女学生是不是也有如此装备,不敢乱讲),这可说明一点,富人家的孩子少,不一定是因为他清心寡欲,一个个都是圣崽,而是因为他的花样繁多。呜呼,君有没有这么一种感觉,越是贫民区,孩子们也越多,其父母们对节育避孕的知识,差不多都愚昧如猪。提倡节育似乎不单纯地限于节育,而是一场向愚昧攻击的苦战。盖有识之徒一手执“圣言”,一手执钢剪,在凉棚底下品着香茗,望着别人卖儿卖女,嫣然而笑,小民们想要脱离苦海,恐怕不太容易。
马尔萨斯先生的人口论,和新马尔萨斯学派的节育论,均是对全世界而发,不是专对中国而发。从前日本人占领东北,成立了满洲帝国,曾发明了一种学问,说日本人的体质最适宜吃稻米,满洲帝国臣民的体质,则最适宜吃高粱米──没有吃过高粱米的朋友有福矣,高粱米涩而散,难以下咽。但日本人既有如此科学发明,有啥办法哉。后来抗战胜利,满洲帝国臣民根据科学研究,也发明了一种学问,那就是满洲帝国臣民乃天生吃稻米的,而日本人的肚子却最适宜消化高粱米,于是俘虏营里的金枝玉叶,一天三餐都吃高粱米,有时候还配一点树叶之类的菜肴,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种科学是假科学,不但是侵略的,侮辱的,而且也是他妈的。马尔萨斯先生和新马尔萨斯学派的人口论固非是专为中国而设,认为中国必须减少人口,洋大人却可拼命猛生。世界上越是文明的国家,生育率也越低;越是落后地区,生育率也越高;这只是愚昧问题,不是侵略问题也。美国是一个普遍节育的国家,难道是柏杨先生在打歪主意,洒毒汁,要他们断子绝孙哉?
从前越王姒勾践先生,“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节育岂不是破坏生聚乎?姒勾践先生“生聚”的详细计划和实施情形,史书上囫囵吞枣,难以知其内容。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越王国生下的孩子,一定都受到适当的看顾,不但有衣有食,而且会使之长得结结实实,受到必须的教育。如果他们生下孩子,父母养活不起,八个中就得卖掉两个,剩下的又在死亡线上挣扎,那种“生聚”,有啥意义?恐怕就是二千年生聚,一个个目不识丁,未老先衰,营养不良,排骨嶙峋,一步一喘息,三步一咳嗽,风一吹就感冒,太阳一晒就头昏,哪能打胜仗欤?
马尔萨斯先生人口论是悲观的,认为人口增加不可避免,所以痛苦也不可避免,像胡乃英女士一连生了八个孩子,除了奄奄待毙一途,别无他法。自从曼彻斯特派经济学落伍之后,大家都以为马尔萨斯先生也落伍啦,他当然是落伍啦,但落伍的是他的悲观论,痛苦不可避免论,和多子多女父母天生倒霉论。新马尔萨斯学派则是乐观论者,认为痛苦可以避免,父母们有办法可以不倒霉。
廖王汤三公加上卢崇善先生,努力反对节育,一位读者老爷来信问曰:“他们跟中华民族有啥大仇大恨,忍心下此毒手?”话似乎不能这么说,如果这么说,便和廖王汤一个模子矣。不过人与猪是有分别的,猪父母生了孩子就是单纯的生啦,而人父母还有无穷的责任。有责任养之育之,使之温饱,使之免于饥饿残废,使之有高尚的品格,使之受到教育。如果没有力量做到这一点,而只一味猛生,任其自趋平衡,或靠着天主掉面包,便是猪的办法,不是人的办法也。
最后,我们介绍一段罗素先生的评论:
“反对节育的人们,假如懂得一点数学的话,就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在主张人类永远需要不必要的死亡。在过去,大多数小孩出生后未长成即死去,现在较穷苦的地区仍有这种情形。牵连在这种早死中的一切浪费、悲伤和苦痛,都是不必要的。坚持这种学说的人们,对其因独断论而产生的一切痛苦,自不能不负责任。在制造人以外的任何东西时,谁也不会支持这种浪费的理论,假设制造面包的方法,在不知多少年间,使其所做的面包有一半不能吃。又假如有人发明了新方法,依新方法做出的面包,几乎全部都可以吃,而仍主张新方法是坏的,认为浪费也有好处,那能算是贤明吗?坏面包自然没有痛苦,但被浪费的儿童,却不得不在受苦多年后慢慢死去。凡目睹饿毙惨状(柏杨先生再加上一项:“凡目睹卖儿卖女惨状”),而不觉应该设法防止者,他就未免心肠太硬了。假如他不是硬心肠时,他就不会发表那种残忍的言论。”
(罗同先生来信介绍四月号中文《读者文摘》上《人潮泛滥和危机》一文,我想大家都一定看到过,不再抄录矣。)
节育问题,讨论到今天为止,因为有识之徒都自以为爱国爱得要命,所以忍不住再介绍一段吾友潘金莲女士的话。《金瓶梅》上说,西门庆先生把她阁下娶进家门当第五房小老婆后,又和李桂姐在外面辟了第二战场,半个月不回家,潘女士就勾搭上了书童,被西门先生痛揍一顿。当天晚上,她就给西门庆先生上起来洋劲,“百般殷勤扶持,屈身忍辱,无所不至,”然后嗲曰:“我的哥哥,这一家谁是疼你的?都是露水夫妻,再醮货儿,惟有奴知你的心。常言道,家鸡再打团团转,野鸡不打满天飞,恐他家粉头淘坏了你的身子,院中唱的,一味爱钱,有甚情节,谁人疼你?”有识之徒洋洋洒洒提出质询,一副“谁人疼你”的爱国忧民嘴脸;而主张节育的朋友反而全成了淘坏了国家身子的粉头,真教人鞠躬也不是,撅屁股也不是也。
《吓人的国粹教育》 纽约城张飞战岳飞敬答
一台北市一读者先生:
来信对马尔萨斯人口论反复论列,拜读一过,关于马尔萨斯人口论中错误的部分,或因时势变迁而失去价值的部分,柏杨先生没有深入研究,不敢多嘴。马先生认为人口增加按几何级数,粮食增加按算术级数,即令这并不十分正确,但如果修正一下,成为“学生增加按几何级数,教室增加按算术级数”,恐怕就有点差不多矣。兴建教室和兴建学堂的速度如果赶不上学生增加的速度,恶补就一天不能消灭,阁下以为然乎。二屏东一读者先生:
人口猛增是恶补的主要原因,官儿们再哇啦哇啦,都是治标的办法,只能使恶补加深,只能使恶补变形,只能使恶补转入地下,不能使恶补消灭也。台湾省政府主席黄杰先生周游世界归来,主张“学生下学不准把书包带回家”,这是一项进步的观念。但我敢跟黄先生赌一块钱,两个月下来,学生们家里就会另有一套课本或恶补教材,不过徒增加贫苦家庭的负担而已。现在所有的办法都是扬汤止沸,只有节育才是釜底抽薪,信不信睁着尊眼瞧好啦。
但仅只单纯地靠节制生育,似乎也不能完全使恶补马上根绝,犹如虽然釜底抽薪啦,仍需要不断扬汤止沸。那就是,政府对各级学堂,需要严格督促他的水准。盖中学堂是升大学堂的阶梯,若某校焉,若某校焉(恕我不敢指出名字,一指准坐牢),毕业等于失业,铁定地考不取大学堂,更别说就业啦。这种学堂,家长怎能放心把子弟送进去攻读哉?大家遂免不了一窝蜂往好学堂里挤,恶补仍会存在。
于此,我们认为节育和健全学堂,是两大力量,不但可以消灭恶补,也救了下一代孩子。阁下举你服务的学堂为例,图书还不到一千册,这种学堂,似乎应该关门才对。──对不起,对不起。三台中市周耀文先生:
大函云:“有时候实在替先生担忧,故凡你的著作,都购有存,以备万一时,传之后世。”十分感激,而且悚然不安。我和廖王汤三公,根本不认识。呜呼,我是何等聪明,岂有不知世道险巘之理,自会小心。不过一旦伏在案上,自以为尾大不掉;三昧真火一冒,就往往忍耐不住,忘了天高地厚。而且有时候也实在是感慨太多,像廖先生焉,反对注音符号,反对简体字、反对节育,几乎凡是使我们中华民族向前一步的东西,他都反对。林肯先生于一八六二年在国会中演说,要求打破和忘掉过去的传统,吶喊曰:“过去那平静的教义,已不再适用于动乱的今日。我们必须有新的想法,新的作为,我们必须把自己从过去的束缚里释放出来。”此理使我发烧,我爱吾国,爱之切,故言之也苛,明知道这是糟透了的,但又忍不住大愚若智,扯开嗓门乱嚷,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不肯者也。奈何乎哉,再谢谢你。
《吓人的国粹教育》 纽约城张飞战岳飞且看苏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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