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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4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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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同忽然收枪,仿佛认输,银枪落地时却借力而起驰突而去!但见皓月当空,雪缨纷飞,银枪捣马,夜空下星子万点破掌而出,月光透掌洒在地上,如落一地白梨花。
领头人一惊,嘴角却勾了勾,惊的是天下名将之中并没有章同之名,他的枪法却如此精妙,竟能破他的虚空掌!笑的是章同不过如此,这一枪击散了他的虚空掌,毒雾一散,他必定中毒。
领头人面色嘲讽,等着章同倒下,以他为质交换想要之人。
章同住枪立住,毒雾当空扑来随风散去,他却始终静立如松。
“你……”
“你也不打听打听,江北水师的军营里如今都有谁在,我很好奇阁下在军中用毒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章同目光冰凉,语气讽刺至极。
话音刚落,弓兵已将伙头营层层围了起来,拉弓满弦之声叫人头皮发麻,举目一望,寒星万点,不辨尽路。
“章军侯,你这语气听着有点耳熟啊。”乌雅阿吉挖着耳朵眼儿走来空地上,看也没看一群困兽般的刺客。
“你小子是都督的亲卫吗?这语气老子都听出来了!”侯天从弓兵队里挤出来,一走近就四处闻味儿。
“哦,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讨厌!”乌雅阿吉一脸恍然,翻着白眼磨着牙,磨罢扭头挤兑侯天,“别闻了!狗鼻子也闻不出软筋散的味儿,就算叫你闻出来了,你也中不了毒!很显然,瑾王爷的解药管用。”
“老子啥时候说过在闻软筋散了?老子闻的是馊味儿。”说话间,侯天又闻了闻,“这伙头营里有馊味儿吗?老子咋没闻出来?”
“……”乌雅阿吉瞥了眼停在营帐外的泔水车,看侯天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怜悯,“还以为你的鼻子比狗鼻子灵,闹了半天是压根不好使。”
八辆泔水车停在这儿,他都闻不出馊味儿,这人的鼻子是废的吧?
侯天自小跟着乞丐长大,闹饥荒的年景,有馊食果腹都是幸事,他从军前,身手是跟野狗打架练出来的,闻久了腥臊馊臭的味儿,鼻子确实不怎么好使了,这些年就算吃山珍海味,他闻见的都仿佛还是当年的那股味儿。他虽说出身不好,运气却好得很,一生跟随两位主帅,皆非看重出身之人,军中以军功论高低,他从未因出身被人瞧不起过,也就从来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故而对以前的事也不避讳,“不就是馊味儿吗?老子当兵前天天闻,不也活得好好的?大老爷们的,哪来的那些娇惯气!”
这指桑骂槐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抱怨的是巫瑾。
侯天对巫瑾有意见不是一两天了,巫瑾极难伺候,到了军营里不肯住营帐,只住在瑾王府的马车里,马车要停靠在近山近水的地儿,方圆一里不得有人,他喜静。伙头营、饲马营、冲凉的地儿以及临时搭的茅房都得离他的马车远远的,他不喜异味儿。
这也就算了,随行的百姓里有些未出阁的姑娘久闻巫瑾的盛名,为求一见,任军规再严,也能想出法子来。什么舟车劳顿身子不适,陵地湿潮水土不服,这些都算是好的,昨天有个姑娘半路到林子里出恭,被蚊子叮了一口,非要说是被毒虫咬了,更头疼的是前些日子,有个姑娘差婆子来说她随身带着的胭脂不知为何抹了之后忽然就起疹子了,怀疑被人下了毒。侯天带兵打仗十来个年头了,敌军投毒的事儿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可这南下的路上居然一日遇数回,数都数不过来,五万大军不杀,回回都想毒杀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叫他大开眼界!
今儿暮青大喜,韩其初为防有人趁机混入军中,和章同等人定下了这一出戏。今儿也该侯天倒霉,两陵地带地势平阔,傍晚扎营之处唯有西大营靠近山林,巫瑾的马车便停在了西大营的营区里。韩其初说刺客若来,十有*会用毒,让侯天这西大营的军侯去请巫瑾来一趟。
侯天硬着头皮去请人,离马车还有老远就被管家给拦住了,说让他沐浴更衣再来,还说王爷不喜汗馊味儿。侯天忍怒照办了,回来再请,巫瑾隔帘听事,听罢却道无需去中军大帐,命小童递出一只药瓶来,说:“刺客若用药,必是用软筋散,将此药含在口中,可保无事。”
侯天从头到尾只瞧见马车的帘子掀了掀,闻见一股子药香,却连巫瑾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气得他回到中军大帐骂了好一阵子,直道巫瑾的架子规矩比圣上还大!
“你们两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章同冷声斥问。
侯天正恼着,一听这话更是气笑了,“老子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从老子的西大营外溜进来,也不打听打听,这招儿以前谁使过!他娘的,想起来老子就臊得慌!一个女人带着三个亲卫,居然能趁夜混进军营,点火烧了四路军侯的军帐,老子为此还降了军职挨了军棍!他奶奶的,老子的屁股,老子的媳妇儿还没瞧见过,就先让都督给看了!”
自打袭营之事后,水师的儿郎们看见泔水车的眼神就跟狼似的,盯得紧紧的!想混进营来?笑话!
“少自作多情,她又不是只看了你一个人的屁股,她看了五百个人的屁股,从白到紫,血花直溅,那场面叫一个壮观漂亮!”乌雅阿吉恶意提醒,忽然抚掌道,“还不止,那时咱特训营教训骁骑营那帮孙子时,曾把人扒光了衣裳绑去树上,她还看光了那帮孙子的……”
“闭嘴!闹够了没!”章同忍无可忍,耳根赤红,不知是恼的,还是想起了旧事。
谁知就这回头的工夫,那刺客首领忽然抬手!
嗖!
一道尖锐的哨音响彻在军营上空,带着一溜儿细碎的火星,似皓月下绽开的烟火。
章同猛地回头,只见那领头人眼中最初的惊意已然平静,静如将死之人。
不好!
章同一惊,横枪扫向营帐,身边忽然窜出一道鬼魅般的人影!
人影,枪风,血花,那一刻非江湖高手的眼力难以看清发生了何事,就只见帘子翻卷而起,二十多个刺客仰入营帐里,领头人被提去一旁,一把匕首豁开他的脸颊嵌入了牙关之间,血染面巾。
侯天率兵冲进营帐,一会儿工夫提出五人来,沉着脸道:“这些刺客牙缝里都藏了毒,其他人都死了,只剩这几个没来得及。”
五名刺客脸上的面巾已被摘下团住塞入了口中,难再咬毒自尽。
侯天看了眼擒住刺客首领的乌雅阿吉,一脸诧异的神色,“我说……你小子身手不错啊,这身手……你以前是江湖上的?有这身手,当初是怎么被刘黑子给劈晕的?”
他不问乌雅阿吉为何要从军,军中将士千千万,总归是各有各的理由,他只是不解,这小子分明是高手,那都督袭营那夜,他当值送泔水,怎么在后山被刘黑子给偷袭了?
乌雅阿吉笑了笑,没答。
他从军是为了藏身,那时为防自己的步态举止泄露功夫底子,故而自行封住了经脉,所以那晚才让刘黑子得了手。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如果没有那夜的事,他不会被安排进特训营,也就不会在跟暮青回城的途中遇上刺杀的事,更不会不得已自解经脉,大开杀戒。
想他当年本欲逃至西北,而今竟随军南下,兜兜转转地又要回去江南,他就觉得造化弄人,一切皆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可若真是天意,老天只折腾他一人便可,为何要让乌雅族人死得那样凄惨?
少年心中血气翻涌,月光照着血淋淋的匕首,映得双目赤红。他盯着那刺客首领,森然笑道:“想死?人要是想活就活想死就死,这世道就不艰难了。说说看,是谁那么蠢,挑今夜派你们来?”
那首领被点了穴道,嘴里又嵌着匕首,压根儿就说不出话来。
乌雅阿吉显然没打算就地审问,只是笑得欠打,“小爷猜猜看,肯定不是元修,今夜有喜,军中怎会不防,他知道袭营的旧事,还派你们利用泔水车混进来?他不会那么蠢。那么……那蠢材是谁?说出来听听,我们也好算计算计他。”
侯天闻言低了低头,黯然之色避不示人。刺客要救的是大将军的外祖父,他今夜之举算是与大将军从此为敌了。不过,老将军和小公爷在渡江前暂无性命之忧,至于以后,圣上兴许能留二人一命,他也不知道为啥会有这念头,只是……感觉。
圣上并非传言那般不堪,世人着实错看他了。
这时,一个小将奔了进来,报称韩其初听说刺客抓到了,命他们将人带去军帐连夜审问。
侯天闷头让路,伙头营里乱糟糟的,章同仰头望向江边,看见的依旧只是皓月军旗。
江上已布置了人,圣上……应该不会让她遇险。
其实,今夜他真的想去喝酒,只是求一醉容易,酒醒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她,面对章家重振门庭之望,面对自己曾经在心里许过的誓言?
从军之初他曾败在她手上,这些年他苦练武艺一日不懈怠,而今武艺精进不少,却已难再与她一较胜负。
从今往后,她有良人相守。
而他兴许……一生不可求一醉,只能戏里吐真言。
*
皓月沉江,一艘画舫如在月中,窗里绛绡笼雪,人影映在春罗帐上,交颈相依,情意正浓。
军营上空响起哨音时,舟上的水兵闻声望去,仰头之际江面上忽闻出水声!
江面亮如明镜,雨点儿般的水箭从下游方向射来,寒光万点,仿佛星子落入江波。
敌袭!
“盾兵!”
七艘小舟如梭,箭矢声中,一道少年将领的声音传来,他弓身俯在舟首,水箭射入盾中之时,人已向后打出一个手势,舟尾的传令兵在月下打了个旗语,七艘小舟旗语相连首尾相传,传到之处江上连连翻开浪花,浪花压下,入水的兵勇便不见了人影。
那少年将领亦手握匕首一个猛子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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