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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雷-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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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迅
因为它还是那么直那么高
雷电从远远的天边就盯上了它
——牛汉《半棵树》
徐 迅
1
断黑时停电又停水,县城里一抹漆黑。许文远在房间里就待不住,心里老觉得有点事,他趿着半截拖鞋上了一趟厕所,屙了一泡屎。黑灯瞎火,他点燃一支烟,凑着亮光,揩尽屁股,边系着裤带,边搡搡裤子往回赶。回到房间,屋里晃着几颗人头。他骇了一跳。那几颗人头却全有了声音:啊!许科长回来了?正找你呢!找我么事?许文远问。上回你到我那里采访,说有事就找你,这就有事了!——有事?许文远忽然明白了面前的人。局促地抓了抓脑壳,恍惚想起了什么,笑笑说:你那边河堤冲毁了?果不其然。我那回写了篇内参,领导还找我谈了话呢!说着,他喷了喷手中的烟火。那几个人说,是咧,是咧,还是你高明。我们正要找领导告状呢!求你写一个东西。这点土特产,你收下吧,不成敬意啊!许文远听他们说着,怀里立时就塞进了一个蛇皮袋。他晓得肯定是板栗、石耳之类的,也就不客气,顺手放在书架上,送他们出来了。那几个人和他握过手,像贼一样心虚,立即消失在黑夜中。
许文远回转身,进屋拉开办公桌的几个抽屉,摸摸索索地找。记得那里还放有两根白蜡烛,果然就摸到了。他点亮其中的一根,这才看清桌上的一沓子材料,还有两条红“皖烟”。两条烟眼下也值两三百块呢!许文远心里一下子紧张了。他晓得那几个人是皖河堤委会的。这材料不用看,
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皖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但由于年久失修,河床严重淤塞,加上这些年长江洪水频发,堤委会的同志就想召集民工挑河沙,疏河道。但因为河沙含
铁量高,县里招商引资,引进了一家铁砂厂。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引进的那位商家招呼千家万户淘铁砂,却不管修理河道,于是就将皖河淘得一片狼藉,
河床、河堤分不清高低。堤委会的同志认为事情应该有个孰重孰轻,疏河开道方是正理,或者把这两者结合起来。但商家哪顾得上修河堤。于是他们就找县领导,县领导就批评他们几个既缺乏经济头脑,又不注重投资环境,没想到为老百姓发财致富,一下子双方针尖对麦芒。碰巧,许文远遇上这事,就为堤委会写了一篇内参,打抱不平。后来让县领导看到,挨了一顿剋。不想,去年夏天就遇到了一场百年罕见的洪水。河堤崩决,那洪水像一头怪兽一下子就扑了出来,庄稼、田园、房屋……立即成了汪洋一片。那年,损失良田几万亩,房屋几百间,还淹死了二十一人。堤委会的同志就抓住这事不放,要告状。许文远前几天还听说这事。但去年雨期长,长江中下游都是水灾。天灾人祸,竟然没有人纠缠这笔陈年老账。偏偏这事今年又发作了。许文远乐意提笔代刀,写这材料。
OCTOBER
事情许文远都清楚,写完材料,白蜡烛点完了。他换了一根,就吸烟。那蜡烛吸烟气,屋里就一片澄净,氤氲着一种朗朗的气氛。突然,门吱扭一声开了,许文远头也没回,就晓得是小白。小白是县委代理书记张正水的秘书。有事无事地就常到他这里坐坐,谈谈心。便问:怎么停电了?小白老婆在供电局上班。小白说,线路全让水冲了个稀巴烂,停电大修呢!又惊叫了一声:唉!你还没有回家啊!你老婆在老梅镇生了病,不是托人捎信叫你回去吗?没有啊!许文远心里一惊,忙问:什么时候啊?小白说:我听我老婆说的,她今天刚从老梅镇回来。许文远便不做声,心里忽然发起慌来,他几个礼拜都没去老梅镇了。前些时候采访顺便回了一次,与老伴还吵了一场嘴。他要拎几瓶酒回城,老婆不给。老婆说:你一年到头也没挣几个钱回家,吃我的穿我的,钱都嫖婊子了呀!就当我是婊子,你睡了一夜,也得给钱啊!他忽然就扇了老婆一巴掌。老婆大哭不止,他叹了口气,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就骑进城里了。
电还没有送上。许文远兀自叹了口气。骂声:妈的,又停电,黑灯瞎火的,书是看不成了。吐口浓痰,甩了一根烟给小白,自己又点上一根。忽然外面哄声大作,都是骂供电局、自来水公司的。捣娘操妈的,骂得不堪入耳。小白听了就忍不住了,也扯声地骂:我操你们祖宗八代!骂着就笑,就好像真的实在享受了一番。骂了几声,两人无语,径自抽起烟来。没有水给你喝啊!许文远赖在藤椅上坐着不动。转而,呆头呆脑地自言自语:没有水、没有电,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啊!说着便不再吱声了。与小白聆听着外面那一阵阵骂声,像是听音乐似的
迷糊了。
小白觉得心里很冷,乘着黑夜赶紧逃之夭夭。
一夜无话。天不亮,许文远就起了床,洗漱了一番。潦潦草草地吃了点早饭,拎起桌上的公文包,推着自行车准备到县委代理书记张正水家请假去老梅镇看老婆。许文远的顶头上司本来是宣传部,但张正水书记十分看重宣传报道,所以许文远的大小事情都得直接找他汇报。为这,宣传部办公室和县委办公室以及小白都有意见。但意见归意见,许文远落得里外不是人,却也没办法。张代理书记家在城南,骑自行车也就几分钟,他心里急,三步两步就赶到他家门口。这里正在盖房子,地上水泥、石灰、钢筋、混凝土什么的一片狼藉。许文远找了个空地,支好自行车,车也未锁,就轻轻敲了两下张书记家的门,没有反应。许文远抬起头正准备高喊,忽然发觉张书记家安了门铃,又赶紧揿了下门铃。
窣窣了大半天,才有人开门,是张代理书记的女人。她趿着双凉鞋,拉开了栗色大门。许文远几乎在同时也拉开了窗纱门。一照面,许文远开口便问:书记在家吗?在家。那女人揉揉惺忪的睡眼,瞥了他一眼,问:大清早,有么事?我老婆病了,我想请假去一趟老梅镇。许文远说。老婆病了?你们今天好像开会,叫你列席今天县委常委会。我家的昨晚还说这事,他准备讲话稿,忙了个通宵。许文远一时语塞了。常委会一般难得参加一回,肯定有什么事。我家的点名叫你去,这可是一个亮相的机会……那女人边说着,边拿起墙边的扫把,慢慢地扫地。书记的女人比代理书记还书记,
这不稀奇。许文远还是愣愣的,突兀说,那,那还是请个假吧!声音大了些,忽然就看见内房里书记翻了个身,书记只穿了裤头,背朝着他。这回转过了身,说:是小许吧?你八点到常委会会议室开会,就是县委大会议室边上的那个啊!许文远不自觉地应了声,忽然头低了下来,推门出去了。
走好嘞!书记女人客气道。许文远脚踏上自行车,像甲壳虫一般慢慢吞吞地骑上去了。
2
会议是准八点召开的。许文远走进那幢豪华森严的会议室时,发觉县里头头脑脑,一个不落地正襟危坐着。一见到他,都对他笑笑,笑得很含蓄。许文远心里就冒出无数个古怪的念头。他匆忙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可等他坐下来,却发觉自己的位置抢眼得很。于是又重找了个位子坐下,却还是很醒目。逡巡了一下会议室,他发觉这会场设计得很巧妙,无论坐在哪个位置上,都引人注目。于是也就心安理得下来。坐下来,看窗户都蒙上了绿色的窗帘。停电,空调就派不上用场。就有人拉开窗帘,奇怪的是没有人开窗子。会开始了,
头头脑脑们开始抽烟、喝茶、咳嗽,会场上一片嘈杂。
张正水书记打了个开场白,啊啊咳嗽两声,准备转入会议的正题。突然啪的一声,风打开了许文远左侧的一个窗户,一阵夏风便乘虚而入,许文远立时感到一阵爽朗,扭头望着窗外,屋里眼光也便一齐朝向了窗外。坐在许文远面前的张书记莫名其妙地打个手势。这手势正映进许文远的视角,他看那手势古怪地停在半空,许文远愣住了。不晓得这手势是叫大家不要分散精力,还是暗示他关上窗户。许文远想了想,还是欠起身子,轻轻关上了窗户。霎时,屋里刚让风荡开的清亮的飘带又让烟雾撕咬得支离破碎,一股浊流纠缠在一起,浮在许文远的眼前。许文远只觉得面前一片模糊,朦朦胧胧就看见面前晃动几颗肥硕的头颅,或一本正经,或摇头晃脑,或嘴露笑齿,或聚精会神,一个个都显得矜持、傲慢、冷漠……让人捉摸不透。
招商引资,卫生检查、计划生育、安全生产……那些神情捉摸不透的脸上,分明都有操纵生杀大权,主宰全县几十万人口生计的某些快感。他们的嘴巴真不一样啊!许文远听着他们讲话,心里狐疑着,发觉自己的脑袋竟悬在半空之中。他苦笑笑,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感觉会议室里出现了争吵声。许文远奇怪起来,理了理思路,才发觉自己思想竟开了小差。其实也不是什么争吵,大家讨论的无非是几个问题。一个说,房地产开发项目还应该扩大,县里几个破产的企业干脆都开发成商品房,反正有人投资;一个说,国道四号线应该修建一下,这是形象问题;一个说,明后天上面就要来检查城市卫生,要集中打扫几天街道……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终于扯到皖河堤坝与淘铁砂的矛盾了。许文远顿时就来了劲,有滋有味地仔细听着。张书记却嘿嘿笑起来,说,这些事情都要做,对于前一段时间社会上流传的闲言碎语,捕风捉影的话,大家都不要听。说到底,都是为了工作,为了振兴我们县里的经济……大家立时闭了嘴。许文远的兴致陡然减了下去,眼光慢慢地从混沌的会场移向了窗外。
窗外有一棵擎天白杨,那棵白杨长得又高又粗,粗壮的树干在挨窗子的地方打了个结,逸出了一枝小树丫。奇怪的是那打结的地方竟冒出了一星米粒大的绿色嫩芽,嫩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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