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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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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全镇人的注视之下,大痴士像来时一样身负黑色布卷,神气全无地垂头而去。从背影上看,这个人远远没有来时那么强壮,也没有当时大家目测中的高大。
  那个令全镇人久久不能忘怀的事件始末,就是如此。
  珊子后来从未提到来访的大痴士一个字。所有人都不会去询问屋内那一刻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紧紧相接的炎热的夏天发生了另一件事,大痴士就会一直被镇上人谈论下去。因为后一件事出现了,前面的种种场景和细节立刻大为逊色,甚至有点淡乎寡味了。
  这个夏天的炎热镇史上并未记载,据说历史上棘窝镇只出现过一次:上年纪的人说,那一年热得麻雀抢地而死,鸡狗跳河跳井;也因为太热了,引出了令镇上人至今想一想还要脸红的反常症候——凌晨两点出现的一点可怜的凉爽中,半数以上的窗子都传出了淫荡的喧声。这些淫言浪语渐渐连成了一片,渲染得越来越大,衬托着一个个格外慵懒宁静的棘窝镇的黎明。
  总之这是记忆中的第二个炎夏。中午,家家都敞窗纳凉,在靠近北小窗处安置一张木椅或小床,差不多都是一直呆到下午四点左右才肯挪窝。可是这一天,就像被一个声音统一召唤过一样,不止一个镇上人突兀地结束了午休,无聊而又急切地从小后窗探出头来。他们的目光寻索一会儿,然后一齐聚焦,盯在了同一个生人身上。
  
真正的野兽(2)
这是一个说不清年龄的老男人,正在爬上石头街的一道缓坡,步子迟缓却相当有力,每走一步,略显大些的头颅就向前探一下。他虽然骨骼壮实,但个子只达到中等以下,加上天热只穿了短裤和小搭袢,所以松松的皮肤和凸出的肋骨显露无遗。他的额头突出而坚硬,泛着亮光并生着一簇皱纹,加上缓慢的步履和呈罗圈状的弓腿,使见他的人无不想到了一种动物:龟。从中午第一眼见面到后来,人们就一直叫他“老龟头”。
  老头那天爬上坡来,擦着稀薄的汗粒,仰头望着石头街两旁探头竖脑的窗子,用一种少见的沙哑嗓子问:“请问有个叫珊子的姑娘住在这里不是?”
  窗户无声地关了。老头连问无果,就继续往前。这时所有的小窗再次打开。只见他不知怎么走到了黄色卵石小院前边,像畏惧阳光一样仰脸观望,后背上的布囊鼓起来恰像一副沉重的龟壳——这会儿还没容他再次打听,院内那扇小窗户就打开了——人们事后无不称奇,复叙说:“怪极哩,就像事先把一切都算计在内似的,人家珊子穿了崭新的花衣裳,正从窗上笑脸盈盈招手呢!”
  不用说老头就迈着缓慢有力的步子进屋了。窗子和门随即关闭,显然主人对这个夏天的炎热并不在乎。街上的人一直从小窗上盯过来,发现珊子家窗门紧闭直至太阳落山。掌灯时分,窗纸上透出温馨的光,一度还映出两人叠印的身影。这样一直过去了三天,小院里既没人出门,又无声无息。“怪耶,他们买菜打水都要出来啊,难道早已备好了多日的粮秣?”镇上人越发迷惑了。
  第四天下午,天热得鸡子儿都能烫熟。小院的门打开了,只见那个老龟头像来时一样打扮,只不过神情多了一分欣悦和满足,又长又深的鼻中沟重重地垂下来。珊子搀扶着他,一张容光焕发的脸上满是甜蜜和钦敬,样子十分殷勤。她一直将老龟头送过了石头街,又站在街口小声说了一会儿话。到了两人分手的时候了,有人亲眼见老头儿迈动一双弓腿跨到了路边,原来是要采一枝打破碗花儿——原以为老头是想把这花别到珊子的头发上,谁也未曾料到的是,老人颤颤抖抖的手一下就把花儿插进了珊子的乳窝那儿。珊子低头看花,老头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脸。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那天珊子站在镇边,一直目送乌龟似的老人缓缓离去:老人走进西面的一片苍茫之中,又折向南,那儿是连绵的群山……珊子胸前的打破碗花颤颤悠悠,映衬着一对硕大的乳房。事后镇上人不得不如实地说:那天下午珊子有些可怜,孤零零站了许久,一对大乳房被西边的太阳照得通红通红,像一对熟透的南瓜……
  这些都是众口一词,所以早已不是传言,而直接就是事实:珊子在最火热的夏天过完了自己的新婚,那是如火如荼的三天三夜,从此彻底告别了处女时代。三天一过,新娘脸上的红晕一褪,全新的岁月也就开始了。
  对于那个有些诡秘的乌龟般的老人,镇上渐渐有些传言,说他本是大山里的一个异人,半辈子隐下来,自有些过人功夫。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老人平生只一次光顾棘窝镇——他当是慕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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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徒记(1)
“过了这三天,姑娘闹翻天;白天睡叫驴,夜里抽大烟。”棘窝镇用一段顺口溜儿概括了珊子日后的生活情状。她本来就是个泼辣无敌的主儿,但在男女事情上主意坚定。自从把自己交给了那个乌龟样的老男人之后,整个儿人就变了。
  那个难忘的夏日,她先是静养了几天,而后嫌天气太热,一天到晚不再关闭门窗,也不穿衣服,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让街上人见了大惊:嚯咦好大的光亮闺女,白胖喜人,吓死咱庄稼人不偿命啊!石头街上的人从此不再安宁,各家老人嗵嗵关窗,一遍遍嘱咐自家孩子:别再探头探脑,出门也千万要绕开黄色卵石小院走路啊,那儿是祸殃之地。
  消息悉数传入唐老驼耳中。为了使沸沸扬扬的镇子平静下来,他亲自背一支长杆火铳去了那个小院,站在门口闭目长喊:“你给我先穿戴齐整!”里面的很快应声,唤他进屋。老驼仍旧闭着眼:“咱今个是为公务传你,你给我出来答话。”珊子穿着一件水红色小纱衫出来了。唐老驼呵斥:“呔!你也是做过妇女头儿、使过铳的人,该知道军令如山倒的老理儿。我先给你说下,在自家炕上光了身子打挺儿,打断了脊梁骨我都不管;你要在外面放了光,我这铳会发火哩!”珊子点点头:“成。不过你也别指望人人都端得住铳哩。”
  夜里背铳巡街的后生常被珊子喊进屋里喝一壶热酒。所以全镇的后生都愿当值,不该夜巡的也赖在街上游荡。只要是出了黄色卵石小院的男子,无不对小院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不仅是对一个完美肉体迷恋的结果,更有一种心智和性情的绝望般的征服。珊子在与之共处的宝贵时间里,着实从头教导了他们一番,这使一个个见识狭窄的棘窝镇男人先是瞠目结舌,后是唯唯诺诺。他们在她的大口畅饮和高声浪笑中,在她一条丰腴的长腿确凿无疑地踩在炕席子上、一只手托着青铜水烟袋侃侃而谈时,感到自己是那样萎缩和渺小。“人这一辈子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天外有天啊!”他们出门时,总是怀有一种欣悦和惊惧相掺、一种探险般的战栗和后怕,等等难言的复杂心情。何时再次返回那个小院?这还真得鼓起十足的勇气,比如先要战胜溢满了整个身心的自卑才行。
  “俺也来哩!”这是唐童半夜背着一杆长铳入门后说的第一句话。珊子嘻嘻笑着:“你来得正是时候。吃饱了没有?”唐童额上青筋突突乱跳,盯着她,咬牙切齿。突然,他咣当一声扔了铳,铳口塞的一团棉花都震掉了。珊子刚要转身拿什么东西,他已经扑将上来,嘴里发出豹子撕咬那样的呼哧声。珊子笑笑,伸手戳弄几下,他就失了力气。当珊子去搬一壶热酒的空当,他又从身后咬住了她的脖颈,同时发狠地撞着她膨胀的臀部。珊子先是随着他嘴巴的牵拉一再仰颈、仰颈,后来就势用粗大肥硕的臀部顶翻了他。他想挣扎起来已为时过晚,因为这沉重的肉坨、这整个身体的重心再也没有给他还手的机会,只硬硬地坐上去,又顺劲儿揉动了三两下。唐童那时还算瘦削,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处于被碾压的苦境,甚至在那一刻听到了腠理深处的隐隐撕裂之声,一种难言的痛楚从身体内部弥漫开来——年轻的唐童只于一瞬间弄懂了“蹂躏”二字的准确含义。他的愤怒压倒了全部的羞愧,他的嘴张到了最大,只差一寸的距离就能咬下她的一块背肉——可是她沉重如同顽石的肉身使他始终未能打破这一寸的间距。他甚至无法用手揩去耻辱的泪花。他想破口大骂:“我日死、一千次日死你这个骚臭烂货”,实际上喊出的却是:“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
  那个夜晚,当唐童变得顺从,把刚刚结籽的葫芦形脑瓜偎在珊子胸前时,已是黎明时分了。珊子拍打他、安慰他,说:“还是做个安分孩子、听话的孩子好。咱棘窝镇哪有像样的男人,你也一样。听话啊,瞧瞧听话多么好。”
  珊子亲吻他泛着泪花的眼睛,在他长了两个旋的头顶搁了一会儿双下巴。自从那个乌龟样的老头走了以后她就突然地、势不可挡地发胖了,这使她本来就粗壮的双腿、硕大的乳和臀,都变得鼓胀厚实,从颜色到形状都有一种蛮横的、不容争执和怀疑的某种倔劲儿。那是一种先入为主的、绝对的征服意味,是它们蓄在了其中。她刚刚击败这头小豹子的,不仅是膂力和躯体的分量,而主要是蓄藏于体内的这股意味。此刻他安静下来了,她摸着他头顶那光滑的自来卷儿,倒是有些怜惜了。她说:“你实在还是个孩儿哩,发不得蛮啊,要换了别人,说不定我刚才就搓断了他两根肋骨!像这会儿多么好、多么好,喝一口烫酒吧,赶走这一夜的寒气……酒把你的肚腹暖过来,咱再把你哧啦哧啦抱进怀里,呼啦呼啦咬进嘴里。你看见窝里的野鹰野猪崽儿啦?它们的毛儿都是一点一点长出来的,急了不中!”
  唐童点点头,心里毫不怀疑,而且有所庆幸:她刚才真的能搓断咱三两根肋骨哩。天哩,这才叫实话实说,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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