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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坡坡屋出来的女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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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后的行程中,项茹梅努力使自己不去看欧阳健,并且不断地告戒自己:不去看,不去看。但是欧阳健的后脑勺却总是在她面前晃,想躲都没有地方躲。尤其可恨的是那个狐狸精,跟欧阳健贴得那么近,而且俩个人好像一直在悄悄地说着什么。能说什么好话?
到了一个路边有厕所的地方,车子停下,让大家下车方便。项茹梅在厕所的门口跟“狐狸精”擦肩而过。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狐狸精”不仅比她高,而且比她漂亮,一看就是一副高贵相,肯定不是坡坡屋出来的,小时候一定上了托儿所,并且幼儿园的时候穿过印有“小朋友”字样的小兜兜,小学的时候下雨天穿胶靴,中学的时候冬天披军大衣。完了!项茹梅想,“狐狸精”是白天鹅,自己就是丑小鸭。
重新上车之后,大家的兴致不减,居然唱起了革命歌曲,是那种节奏感非常强的进行曲,一听就能鼓舞革命斗志。这些革命歌曲项茹梅还是能唱的,平常也没有感觉它们是好听还是难听,反正在走路的时候唱它们步伐自动就能走整齐,比体育委员喊“一二一”还管用。今天有“白天鹅”的手风琴伴奏,项茹梅发觉其实还是蛮好听的。尽管如此,项茹梅只是跟着大家后面哼哼,并没有认真地唱,不知道是没有心情还是因为讨厌“白天鹅”的伴奏。但是唱着唱着,项茹梅不知不觉地也放开了声音,一放开了声音,心情居然也好了起来,想着这个“白天鹅”跟欧阳健只不过就是认识,看她手风琴拉的这么好,以前肯定是一个宣传队的,只是认识罢了,可能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自己不能自暴自弃,机会还是有的。于是,再看见“白天鹅”,也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目的地终于到了,大家全部下车,先方便,然后又听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话,前面说的全是废话,最后才说到主题,说这里是前进人民公社,有一部分人就在这里下车,到了,其余的人还要继续向前走。接着,就开始念名单,念到名单的人就下车,没有念到名字的人继续留在车上。虽然大家热情高涨,但还是希望早点下车,仿佛早点下车离重庆多少会近一点,所以,那些听到自己名字的人个个欢天喜地地下车了,但是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就是项茹梅。项茹梅这时候有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念:只要念到欧阳健的名字,她马上就装糊涂地跟着下去,只要没有欧阳健的名字,她就装糊涂不下去。名字念完了。有项茹梅的,但是没有欧阳健的。这时候欧阳健就坐在那里跟下车的同学一个一个地打招呼,甚至还跟几个同学握手拍肩膀。尽管这时候项茹梅非常希望欧阳健能跟自己也握手,但是她还是抵御了眼前的诱惑,为了今后长期地在一起,坚持没有下车。
不知是人太多了的缘故还是刚才大家争先恐后欢喜若狂的样子给带队的人一个假象,这个假象使他相信只要点到名的就肯定下车了,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居然有一个人被念到名字却赖在车上不下来。当被点了名的“全部”下了车之后,剩下的人继续前进。汽车在土路上又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终于彻底停了下来,因为再往前已经无路可走。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坐大山,一坐被云遮住山顶的大山。
下车后,他们被领进一个像地主家大院的院子,院子门口挂了一副牌子,牌子上写着“延安人民公社”。这里怎么是“延安”呢?延安是革命圣地,大串联的时候项茹梅去过,那里是黄土高坡,有宝塔山,有延河水,与眼前这个景象完全不是一回事。
管它呢,项茹梅想。
吃过饭,又开始念名单。二十来个人被分配在三个生产大队。名单全部念完了,没有项茹梅。
当然没有项茹梅,项茹梅的名字在前面那个公社已经念过了。没有名字往那里“分配”呢?项茹梅当然是往欧阳健那一组挤,但是很快就被清理出来。大队书记当过兵,接过这些“兵”之后,马上就让他们排队,一排队发现多了一个,于是就点名,一共只有六七个人,一点名就发现问题了。
“这位小将,你出列,你不是我们这里的。”
书记的普通话不比他们城里人差,从普通话水平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工作水平,这在当时边远的乡村尤其如此。
书记不但把项茹梅清理出来,而且还非常负责任地把她带到公社革委会主任面前,亲自交给他,然后再带着他领的那些“兵”走了。
这一次项茹梅没有办法再跟欧阳健在一起了,项茹梅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要争取留在延安人民公社。项茹梅对带队的表示:自己就是要到最艰苦的地方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里比刚才那个公社离重庆更远,因此也应该更艰苦,所以她不打算回到前进人民公社,坚决要求留下来接受再教育。后来她果然留了下来,并且果然分配到全县最边远的这个公社的最边远的下山弯大队。但是她无怨无悔,只要能跟欧阳健在一个公社她就无怨无悔。
下山弯大队确实就是一个山弯。山弯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峡谷。这里是大山的边缘,如果不看后面的大山,单看下山弯,倒更像是丘陵,因为大山在她的边缘突然分出两个隆起的土丘脉,两脉之间就是山弯,或者叫小峡谷。山上一条小溪正好顺山弯而下,在山弯的中央形成一个水潭,水潭呈橄榄形,两头窄,中间宽,潭的四周是茂盛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植物得溪流的滋润,又将水潭庇护于自己的阴影之下。山里的老乡说,村子背后的大山是他们的父亲,山弯中间的小溪以及由小溪汇集的水潭是他们的母亲,有了父亲和母亲,这里就人烟不绝代代兴旺。许多年之后,当年的知青们再返回山弯时候,其中一个已经成为某某学者的老知青说:山民是懂得美的,并且懂得含蓄的美。按照这个学者的解释,山弯两边的土丘脉和两个丘脉之间的小溪,加上小溪在山弯中间形成的水潭,以及水潭四周茂密的无名植物,正好组成了一幅人间最美丽的立体图案,这个图案的名字叫母性。而她背后那座连绵的大山,如果恰好从水潭这里看上去,就是一个挺拔的阳具。神了!
得益于父亲的庇护和母亲的养育,下山弯的老百姓生活倒也安逸。早年,这里的老乡是不种粮食的,他们靠山脚的毛竹和丘脉上的茶叶而富庶,并且他们发现,凡是能生长毛竹的地方就一定能够生长出上好的茶叶。毛竹是大山的儿子,茶叶是小溪的闺女。
下山弯的茶叶是野生的,不像家养的茶叶那样被人摆弄的跟城里面的冬青树一样。野生的茶树高大,采摘困难,并且牙头少,产量低。大约正是因为如此,老乡们对茶叶的采摘和加工都十分讲究。每年的谷雨一过,家家户户都要封锅,炉灶不能用来做饭了,而要腾出来炒茶。
采茶是女人的事,炒茶是男人的活。
谷雨前后的晚上,男人是不能到水潭边去的。女人在采茶的头一天晚上,聚集到水潭边,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然后用流动的溪水把自己洗净。如果哪个女人那天身上不干净,则她就要自觉地回避,回避的方式是往小溪的下游走五里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尼姑庵,女人就一直要呆在尼姑庵打杂吃斋,直到身上干净了才能回来。要是哪个不干净的女人混在干净的女人里面,或者哪个后生冒冒失失地在不该去的时候跑到水潭边,老天爷是要发怒的。老天爷一发怒,那一年的茶叶就会又苦又涩,卖不出价钱。
采茶是清早的事,必须就着晨雾才能采得好茶。野茶树高枝长,女人必须爬上树干,左手握住树干,保持身体平衡,右手挽一根枝条,把长满嫩叶的枝条弯曲送到自己的嘴边,然后咬下嫩叶,吐到胸前的篓子里。等大太阳出来的时候,露水退了,胸前的小篓子也正好装满,抖落出来放到锅里面,炒好之后正好二量。
早年下山弯的茶叶不论斤两,而论“锅”,一锅就是二两。
炒茶是男人的事。男人先在锅膛里烧一把火,这把火一定要烧透,烧到茶叶抖落进去的时候能听到磁啦一声。
炒一锅茶只能用一把火,绝对不能在往炉膛里面添第二把火,否则老天爷还是要发怒,老天爷这一次发怒是让炒出的茶叶有焦煳味,同样不能卖出价钱。
一把火烧到最旺的时候青叶子下锅,男人光着膀子,把头埋向锅底,双手不停地翻动,身上的汗水成了炒茶的作料。眼看着青叶子在自己的手里由脆发软,由青变黄,男人边炒边揉,叶子也由舒展缩成一团。直到火已经熄了很长时间,锅底也已经凉透了,身上也不出汗了,手中的茶叶又由软变脆了,一锅上好的野茶才出锅。
上好的野茶看上去是藏青色,表面是一层白色的雾状屋,老辈的说那是男人的精血和女人元气的结晶。这样的茶叶老乡是绝对舍不得自己喝的。如果家里有长辈,则在清明的那一天,用小溪的水在瓦罐子里面煨滚,弯上一壶,端给老人。老人喝了之后顿时耳聪目清,揭开茶壶盖,若能看见茶壶口子上面飘逸着两条青龙,一雌一雄,相互盘绕着直上屋顶,来年一定风调雨顺。
按照老辈传下的规矩,下山弯的野茶每年只炒十八锅,多炒一锅就要犯天条,因此下山弯的茶叶就非常名贵。据说长江边上的丰都最早就是因为下山弯的野茶而形成的。下山弯的茶叶担到丰都,一锅茶叶二两白银,茶商从丰都把茶叶贩到重庆或者是汉口,一锅茶叶二两金。
从下山弯到丰都要走九九八十一里山路。担茶是女人的事。每年清明一过,女人担着茶叶在前,男人背着毛竹跟在后面,要走九九八十一里山路赶到丰都。女人担的茶叶金贵,男人背的毛竹贵重,每节毛竹筒里面都灌满了清晨小溪的水。到了丰都,每卖一锅茶叶,都要陪送一筒溪水。下山弯的茶叶只有用小溪的滚水弯泡才能显现独特的味道。如果喝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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