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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夏夜鬼故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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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我也觉得我们三个鬼在人家这里留宿不太好,也说:“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姐姐你也早点休息,我们以后再说话。” 
  冷清清站起来送客,恢复她本来的冷面孔,为我们打开大门,说:“那就不送了,再见。” 
  我们三个从大门离开,走出几步回头去看,那屋子的窗户只露出一点晕黄的光,整幢屋子,像鬼宅一样的安静。 
  才回来一个晚上,就过得这么刺激精彩,见识了从前想也没想到的另一个世界的样子。有千奇百怪的鬼,有留连不去的魂,还有能看见鬼魂的人。人们常用“恍若隔世”来形容过去了的一段经历,而今我们是真的隔着世来看我们生前,那种失落和伤痛,真是百感上心。 
  我们沉默着,跟罗意走到了他的一号别墅门前,大门口用两条白色的纸条交叉封住了。白纸条上用黑体字印着法院的通知,白纸黑字,就像在为这屋子哭丧。 
  我们像茅山道士一样穿墙而过,进了大明星的家。借着外头的一盏路灯,我打量这间小报上号称用一百万装修的豪宅。大明星家的客厅布置得金碧辉煌,护墙板是用非洲红花梨木做的。可怜东南亚的黄花梨木早在清初就被国人搜括一空,不然,哪里轮得到用非洲的红花梨。一组沙发是洛可可风格的真皮沙发,意大利进口的,灯具同样是进口的水晶灯。茶几是用两只木雕的象架起来的,那两只象是用越南黑檀雕的。 
  什么叫豪宅?拼命砸钱就是。这些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我之所以知道罗意的住宅是豪宅,夺目的亮点是北墙下的壁炉。罗意客厅的壁炉超过一百五十年的历史,是从电影《随云而逝》剧组搬回来的,而剧组是从上海一间老洋屋里拆下来的。当时这个消息还轰动了一阵,有的说他娇奢淫逸,有的说他破坏文物,有的说他有品味,有的说他有眼光。总之喜欢他的觉得他做的一切都好,不喜欢的,就做什么都是错。 
  罗意重返故居,脸上的表情很是变幻莫测,我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不愉快是肯定的。他先是东走走西看看,后来坐在皮沙发上发愣。我识相得很,不去招他不高兴,拉了婆婆坐下,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就是他的家了,他一个人住,你觉得这里还好吧?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婆婆也跟我咬耳朵说:“我在哪里都一样。” 
  很好,是该这样随遇而安,她要早是这样,就不会化着望夫石了。可是,如果没有让她可寄托感情的人,她也不会这样百依百顺,来个现身说法,告诉我什么叫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她看着罗意,就一幅心满意足的模样,那模样让我看了都嫉妒。爱情是女人生命中的全部,那些传统的善良的女人,未必要她的男人回报给她多少爱,她只要能看见他,守在他身边就好。这样的女人,现世已经不多见了,我们只有回到过去,才能看到她们的身影。她们就是立在山头的标尺,一种古老的美好情感的象征。女有望夫石,男有尾生柱,男人或女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单纯的执着的过去。 
  每个人身上都有值得尊敬的东西,婆婆,冷清清,罗意,婚纱女子,小马哥,以及鬼域里的那些固执寻找着的先魂们。我忽然对生命这个伟大的命题有了更多的感悟,如果一定要用生命做代价,才能破解生命的密码,那也是值得的吧。 
  罗意从沉思中惊醒,说:“我带你们去客房吧。你不是说我屋子大得很,一人一间也够住吗。那就来吧。” 
  我和婆婆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二楼有一间敞开式的小客厅和三个房间,我先让婆婆挑了一间,自己就要了她隔壁那间。我问:“大哥,你住哪里的?” 
  罗意说:“我住三楼。”说完就往三楼去了。靠,一个人要住三层楼,真是浪费资源。我要是有钱,也去弄这么一幢别墅来住。 
  我在客房里的床上躺下。有多久了,我没在一张正经的床上睡过?这一晚的经历让我兴奋和恍忽,搞得我精神亢奋,明明累了,却是睡不着,想想这些时候的遭遇,眼前就像是在过电影一样。我生前二十多年的生活,一定比不上我死后的精彩。 
  折腾到早上,我才渐渐有了睡意,合上眼,梦里就有紫茉莉和白茉莉的香气。你知道,紫茉莉和白茉莉不是一个东西。紫茉莉虽然有开白花的,名字里也有茉莉两个字,但和白色的茉莉花是完全不同的。唯一相似的,就是它们都开在夏夜的晚上,越到晚上,香气越浓。白茉莉可以用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和手腕上,做项链做手链,紫茉莉可以把花蕊拉得长长的,塞在耳朵里做耳环。 
  夏天的晚上有多少游戏可以玩啊,可以掐花戴,可以捉萤火虫,可以游泳,可以讲鬼故事。你知道吗,一枕清风,听说有鬼。 
  我的眼前再一次看到那幅草书的字,“一枕清风,听说有鬼”,是什么人写出这么有趣的字来,还一本正经裱了,装上绫子和轴,挂在墙上?这两句话应该是带着玩笑意思的,是属于私人的趣味,挂在墙上,不怕客人看见吗?我对这幅字越来越有兴趣,看见右下角的印章,朱红色的,引得我探身过去看。这次我是躺在床上的,不会点头点得把脖子跌断,打断我的寻梦之旅。我凑上前去,看清那以小小的朱文,上面用小篆刻的是“夏夜”两个字。 
  “夏夜”?是写字的人叫夏夜,是别号,还是只是一方闲章? 
  我正想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上下落款,就听见有嗡嗡的说话声,我先是颇为高兴,以为梦中的人物要出现了,但那声音清晰得就在耳边,我猛地醒了过来,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人说:“找个清洁公司来,把屋子打扫一下,方便客户看房。” 
  我激灵一下,醒得彻彻底底。 
  方便客户看房?我明白了,是法院和银行的人。他们可能是查清了罗意的财产,开始下手了。 
  哼,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我们三个鬼在这里住着,能让人住进来吗?这新来的人说不定有父母,祖父母,岳父母,两个孩子,一条狗,一只猫,一笼仓鼠,一缸鱼。样样都是折磨人神经的东西,他们一住进来,我们再无宁日。有的鬼喜欢热闹,那是捣蛋鬼和促狭鬼,我们三个可都是喜欢清静的,是孤独鬼和寂寞鬼,是好鬼。 
  要把人从一幢屋子里赶走,可不就是鬼的拿手好戏?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慢着,我没有移动东西的能力,也不能让人听见我的声音,该怎么把人赶走?这么一想,顿觉气馁。因为这件事,我把梦中所见遗忘了一大半,匆匆忙忙先到隔壁去,安慰了一下婆婆,让她呆着别动,说我上楼找罗意去。刚一出门,就看见罗意从楼上下来,见了我点点头,我问:“大哥,怎么办?” 
  罗意的脸色难看得要命,晦气有雾那么厚。他领先飘下楼去,我紧随他身后。楼下站着三个人,有一个人拿了个簿子,照着在念,什么沙发几张,茶几几张,画几幅的,分明是在清点屋子里的资产。 
  啥叫欺负人?这就叫欺负人。啥叫倒霉鬼,这就叫倒霉鬼。 
  我们这两个倒霉鬼,眼睁睁地看着活生生的逼债鬼在罗意的屋子里为非作歹,却一点方法没有。 
  稍后来了一队中年妇女,个个腰圆膀粗,头戴红色小帽,胸系条纹围裙,手挽一箱清洁用品,雄纠纠气昂昂地踏着步子进来了。只见她们开动吸尘器,抡起鸡毛掸,抖开百洁布,拿起喷雾剂,把我们从这个角落赶到那个角落,赶得我们像过街的老鼠,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愣是找不到一个可以不被她们遗漏的地方。 
  我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忽听见楼上婆婆尖叫一声,我马上冲上去看,就见婆婆被吓得抱着头已经站在窗沿上,清洁大婶的吸尘器在婆婆睡的那张床上尽职尽责地来回吸着。我过去搂住婆婆,把她拉下窗沿,带着她走到三楼。她们还没杀上三楼,那是现在暂时安全的地方,我问:“怎么了?吓着了?” 
  婆婆惊魂未定地说:“我躺床上,就看见那个恶魔用月牙铲来铲我,我刚要躲开,就觉得要被那月牙铲吸进去了。那是什么奇门兵器,这等厉害?不但能铲,还能吸。” 
  他奶奶的,原来吸尘器兼具捉鬼的功能。我拍拍她的背,说:“别怕别怕,跟我在一起就好。”望着跟随上来的罗意说:“大哥,这样不行,要想办法啊。” 
  罗意咬着牙,铁青着脸说:“嗯,等到了晚上,我就去找小马哥。” 
  我看他一眼,吓得“嘤”一声就晕过去了。晕之前模模糊糊地想:“原来青面獠牙的鬼是这么可怕。”   
  光影魔术手   
  在维多利亚时代,女人时不时的犯晕是高贵的象征,她们的腰和胸被束腰和胸褡子压成了油条和贴饼子,肺活量不够大,呼吸不到足够的氧气,所以就晕了。当然,不排除为了假装腰细、扮娇弱、或是要吸引的男人注意而故意晕倒的。而我不是的,我因为先天的心脏不好,剧烈运动后就会晕倒,生前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可我死了以后很好啊,死了就再也没犯过了,这还是我成了鬼后第一次发病。 
  我悠悠然醒转来,面前是罗意那张泛青的脸,和婆婆那张发白的脸。他们都十分关切地看着我,看我醒了,婆婆拍了拍胸口,罗意说:“好好的,你晕什么?” 
  我又不好说是被你的脸给吓的,只好有气无力地说:“不知道,难道是旧病复发?” 
  罗意没好气地说:“死都死了,怎么会旧病复发?” 
  婆婆白他一眼说:“你别忘了,她有了身孕,当然容易疲倦。” 
  男人就是粗枝大叶的,还是女人知道心痛女人,我拉着婆婆的手,万分凄苦地说:“姐姐,我的命好苦。”我要是有眼泪,早就哭倒了万里长城,水漫了金山寺。 
  婆婆抚摸着我的手背说:“闺女,这是命啊。”她也陪着我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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