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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莲梦 贼部 明 杨慎抄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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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至亲。不想兵戈阻隔,又闻得凶信,因而进退两难。其中苦情甚多,一时不能细述。”从李道:“看仁兄相貌,自非凡人。今夕同住店房,待小弟沽酒一壶,为兄解闷,并细谈衷曲。”
宋纯学就往外边,唤主人家整备酒肴进来,三人对坐。白从李道:“小弟浪迹江湖,极喜交结朋友。兄是何处乡里,高姓大名?到此所望何人?”那人道:“小弟祖居河南省城,姓王字文龄,名昌年。少年失怙恃,全亏母姨抚养,并以亲女许配。不幸母姨弃世,姨夫另续,继室生性残刻,自不相安。姨夫总戎此地,故独自到这里来,谁想兵戈阻绝,前日近边众人传说,姨夫一队军尽皆覆没。小弟想,姨夫平生忠义,必然死节。如今欲进无门,欲归无路,孤身漂泊,势必下填沟壑,故此愁伤。”白从李道:“吾兄境遇如此,实实可怜。但今日与弟相遇,也须放开怀抱,切不要做儿女姿态。”就叫宋纯学:“把行李打开,取出衣服与王兄换。”昌年感谢不尽。
吃过夜饭,从李又问道:“王兄尊庚有几?”昌年道:“将及弱冠。”从李道:“小弟比兄稍长一岁。方才兄说家中不甚相安,何不随小弟在外混过几年?”昌年道:“小弟承兄恩惠,如同骨肉。但小弟胸中尚有一段隐情奈何?”从李道:“更有何事,一发请教。”昌年道:“母姨所许表妹,虽未成亲,然恩深情重,时刻难忘。若家中晓得姨夫死难,那继娶之恶,自当加倍。她还有前夫之子,凶恶异常,表妹必然受他凌逼。所以小弟急欲归去,看个下落。”从李道:“那继娶妈妈既然无情,若兄归去,这婚姻谅必有些变更,如今莫若相随小弟。弟看兄恂恂儒雅,必然长于文墨,待弟给兄图个功名之路,方有结果。至于尊大人在家,既有盟约,谅无他虑。弟所交侠义朋友极多,嘱托一个到河南贵府通个信儿,也是易的。”昌年拜谢道:“若得如此,真是再生之恩。”从李见昌年肯相随,不胜欢喜。
看官,那从李就是女大师,他英雄盖世,为何一见昌年便有许多相亲相爱?不知她出柳林时本意要寻个才貌兼全的人,做些有趣的事。适遇着昌年,年纪又小,面貌又美,就把这念头落在他身上了。但昌年随从李,到处题诗做赋,只想着香雪,没有一时笑容。从李要与他亲近,甚觉烦难。
一日,从李想道:“我之爱昌年,就如武则大之爱六郎,但那厮心中,只有他的妻子,没个法儿弄他上身。客路之中,又不便露出本相。”思想一会,忽令人备酒,又吩咐去寻几个绝好的妓女来劝酒。不多时,只见三个绝色妓女来到,从李与昌年、纯学三人共饮。
酒至数巡,从李道:“今日姊妹中有劝得王相公欢喜者,赐缠头。”三个妓女闻言,就把王昌年肉麻得天花乱坠。无奈昌年一心只想香雪,再不得欢喜。从李无可如何,只得亲自把盏道:“王兄心事,弟已尽知,今昔且图欢会,妹妹中任凭择一个奉侍枕席。”昌年道:“承见厚爱,弟岂木石无知。但睹此美艳,愈动家园之感,况且盟誓在心,宁可独宿,决不敢奉命。”从李一场高兴,指望将妓女引动昌年,听得这话,只觉冰冷,遂打发妓女回去,草草完席。
过了一日,从李想:“昌年如此情深,强他不得,我今且顺他意思,待后日慢慢收在柳林相与便了。”遂私下吩咐纯学道:“你将盘费同昌年入京,纳了北监。我要到河南,去安插昌年的妻子。你不必与昌年说明,恐书生不谙大事,反有疏失。凡京中有事,你急着人来报我。”纯学奉命,便收拾行李,大家分别。
昌年想念香雪,也指望得了功名,方不怕焦氏阻隔。闻知上京纳监,甚喜。只有白从李钟爱昌年,一旦别去,旦有英雄气概,未免动情。遂携昌年手道:“吾兄貌美情深,今日分袂,令人想念不已,此去努力搏一科第,至于家乡之事,弟自能与兄打听消息,不必挂怀。”
昌年认为从李是个好朋友,便答道:“异乡孤客,蒙兄长委曲周旋,稍有寸进,皆兄长生成之德,感念恩私,时刻难忘。”两个话到此处,不觉流泪。纯学私与从李道:“大师一身,关系非小,不可恋一书生,有误大事。须督率李光祖、程景道辈戮力同心为是。”从李点头,也不开口。三人分散,从李向南,纯学同昌年向北而去。
再说香雪小姐,自焦氏打发焦顺与杨氏在外厢居住,并不许进来,家中安静。忽一日焦顺在朋友家看见《朝报》,有陕西督抚一本,内称“反贼猖撅,先锋崔世勋全军覆没”等语。焦顺看完大喜,急急回家报知母亲。又说谎添上几句道:“《朝报》上说,先锋崔世勋并伊婿王昌年同日死难。”焦氏闻知,放声大哭。
小姐在房听得哭声,唤添绣问明来历。犹恐未真,急差家人在外打听。众口相同,但报上并无王昌年同死这话。家人回复小姐,小姐听了,哭倒在地。添绣极力扶起,只是大哭。自后,家中整备丧事。
焦氏把家中大小俱打发出去,说道:“老爷已死,家里养不得闲人。”每日让小姐自己上灶,从前体面,一概没有,小姐无奈,忍气吞声,一心指望王昌年凶信未确,待他回来。日里同添绣做饭,夜间做生活,受苦难言。
一日,焦氏与焦顺商量道:“我们一家,只有香雪性子不好,留她在家,日日讨气,如今老子死了,怕她怎么。我意欲寻一家好主儿,卖她几十两银子,你何不出去访问。崔姓家族中,见与我女儿攀亲,难道有不顺从的?就是王昌年那厮,当日尚未行聘礼,他就来也不睬他。”焦顺道:“母亲所见极是。我就出去寻人家了。”言讫出去。
却说府中有个财主,姓潘,混名叫做潘一百,因他不甚识字,生性甚顽,人有讥诮他的,就说:“我拼一百银子与他打官司。”故此人号他做潘一百,平日与焦顺极好。
那日,焦顺走到潘家,说起妹子要攀一好人家,潘一百道:“闻得令妹甚美,我近日丧了敝房,正要继续,你作成我罢。”焦顺道:“你混名叫潘一百,若要成这事,真能拼得一百么?”老潘忙道:“拼得,拼得,只求舅爷周旋。”焦顺大喜,回家私下与母亲说知。焦氏喜出望外,也不要媒人说合,就托焦顺择日行礼。
次日,焦顺又到潘家,说:“一百之外还要白银二十两,送我做媒礼。”老潘应允。遂取出二十两银子,送与焦顺,说要在本月中择一吉日,早晨行礼,夜间结亲。话说已定,香雪在家,影也不知。外边的人传说这事,皆说:“崔家只顾银子,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送与这恶人,可惜可惜。”原来老潘做人,惯喜说大话,那崔家聘礼,也不曾行,先各处张扬,以为得意。故此府城内外晓得甚多。
一日,焦顺偶站在门外,见街上一簇人,骑了牲口,中间一个美貌少年,衣服华盛,后面跟随的,也各整齐,手持名帖,竟向焦顺问道:“此间可是征剿陕西崔总爷讳世勋的府么,我个是陕西李相公,特来进拜。”
焦顺不知所以,便答道:“我这里便是。”那个美少年听说“便是”,就下了牲口,踱进门来。焦顺手忙脚乱,也无暇看名帖,只得揖他进了厅。行礼坐定,那美少年问道:“府上讳世勋的崔总爷与吾兄什么相称?”焦顺道:“就是先父,不幸在陕中死难。”少年道:“久仰久仰。小弟姓李,祖居陕西,贵处府前开绸缎店的就是舍亲。小弟在敝府与令先尊极相好。见他死节,心甚不安。逝日到舍亲处,故此特造府进拜,还要请令堂相见,叫小厮请老夫人出来。”
原来焦氏是极势利的,闻知外边有个富贵家公子,是老崔的相知,急急出来。各相见过,焦氏道:“家门不幸,我老爷战没陕中,家事凋零。承相公远来存问,感之不尽。”李相公道:“崔老伯遭此大难,幸喜伯母清健。家内还有何人?”焦氏指焦顺道:“只有这个小儿,里头还有个小女,至亲只有四五口。”李相公就唤随从的送上一包礼,却是白银二十两。焦氏逊谢一番,也就收了,又把老崔的事询问一会。吃了两道茶,李相公使辞别而去。
你道这李相公是谁?原来那就是女大师莲岸,改名白从李的。自从与王昌年别后,走到河南,要照顾昌年的妻子。因前年曾打发人在开封府前开铺,及到了铺中,便有人说起潘一百续娶的事。从李大惊,想道:“若崔小姐被继母逼嫁别人,那昌年便不好了。幸喜闻得潘家尚未行聘,所以急到崔家拜望,要救小姐。恐怕白从李名姓叫熟了有人踪迹,故改姓了李。看官谨记,李相公又是女大师改名的,不要看花了眼。当时焦氏送出李相公,进来对焦顾道:“天下有这样好人,你明早急去回拜,就把帖请他吃酒。”
次日,焦顺便到绸铺答拜。白从李迎接人内,叙了寒温,焦顺面送请帖,邀他吃酒。从李并不推辞,便同焦顺过来。焦氏在家整备酒肴,外边焦顺陪了从李吃酒。
从李留心哄骗焦顺,渐渐话到香雪身上。焦顺便说:“舍妹有才标致,近日有一敝友潘家要攀亲。”从李道:“小弟一到贵府,就闻得有个潘一百,年纪又老,做人未必稳当,兄何故与他联姻?”焦顺道:“他做人实是不稳当,只因他家道富饶,使舍妹日后不愁贫困,故此与他联姻,至今也未曾聘定。”从李道:“若论家业,小弟比那潘家略胜数倍,昔年立意要求淑女,至今尚未有遇。既是令妹才貌双全,吾兄何不回了潘家,玉成小弟也?”焦顺道:“这是极好。但潘家已经面约聘仪百金、择吉行礼了,奈何?”从李道:“这个何难,兄只说令堂占卜不合便了。至若聘仪,弟就送加倍潘家。”
焦顺是极爱财的,说道:“既承台命,少刻当与家母相商奉复。”从李称谢,酒罢回去,焦顺即人里面,对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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