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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西海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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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工资只应该是暂时的,我不拒绝聘用,但我也不能太便宜把自己卖掉,长期拿
一万块钱年薪在洛杉矶无法生活。苏珊脸色有点儿发红,她望着我一声不吭。时间
长了,我反而有点儿紧张,惟恐她的嘴里吐出“算了,我不雇你,你也别要我为你
保留身份,你这个知恩不报的人”。我紧紧盯着苏珊,注意她的表情出现的任何变
化,我想如果她的表情再持续,我必须让步。没有等到我决定让步时,她的脸色有
了些缓和。苏珊退步了,她心里一定很清楚,我是个很努力而且脑子也还好用的人,
她早已在背后查问过我的工作情况。她说:“这样吧,我从其它方面节省些,我先
付你一万二千块年薪。我正在申请新的研究经费,如果能拿到钱,我可以给你加薪。”
我为自己在苏珊面前一下扳回来二千块并得到苏珊加薪的许诺而松了一口气。
我答应了苏珊,苏珊很高兴,我看得出她的笑脸后面有一种打了一场小胜仗的暗自
喜悦。对她来说,用一个人的工资雇了一个半劳力实在是不少的收获。我也暗暗高
兴,尽管工资低得只能勉强够一个人生活,但至少我得到了一份正式的有薪水的工
作,这是我来美半年多第一次正正式式被雇用,而且还可以享受医疗保险,不会再
战战兢兢地担心疾病与昂贵的医疗费用。苏珊伸出手来与我握手,我与她都带着喜
悦。
宁静为我被苏珊雇用而异常高兴,她很快决定来美国。在签完证的第二天便买
了来美的机票。那天下午,李晓刚开车送我去机场接宁静。宁静站在转角的询问台
前,见我们进来,马上举起手向我们打招呼。接着她一边向询问台前的中年白人妇
女道谢,一边频繁地鞠躬。不到半年时间,宁静完全变了模样,以前飘逸的长发不
见了,换成了齐耳根的短发,额前留着整齐的刘海。她身着一件黑色起花点的长裙,
脸含微笑,频频地弯腰,俨然像一个日本女人。我与李晓刚急匆匆走近她时,她转
过身子,满脸惊喜。我向宁静介绍李晓刚时,她赶紧把两只手并放到她的黑裙前面,
对着李晓刚鞠了躬,彬彬有礼地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宁静这副模样让我忍
俊不禁。
我含笑说:“你这个模样我都认不出来了。”说完我伸出手拉着宁静的手。她
的手纤细、柔软,与半年多前我们在北京分别时一样。不同的是,那时的心境充满
了离别的依依不舍,她的手是冷的,在冬日的北京更增添给我一份离愁和伤感。而
此时是久别重逢,特别是我才经历了丧母的哀痛,这只手是温暖的,在夏日的洛杉
矶,它让我感到无比温情,犹如一股暖流沁进我历尽沧桑的心扉。
宁静对洛杉矶别有一番好感。在东京的高楼群中呆了那么多日子,让人窘迫与
窒息。眼前的洛杉矶四处是平房,房前屋后到处是鲜花绿草,她觉得这里的天空特
别蔚蓝,空气特别清新,视野也特别开阔。我领着宁静去逛了附近的华人超级市场。
她看到货架上水果的价格有点儿不敢相信:“我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水果会这么便
宜,日本的水果贵得不得了。我在那儿几乎从来没买过水果吃。你看这儿富士苹果
一块钱三磅,太便宜了,太便宜了!简直比在中国还便宜。”我有点儿得意地对她
说:“我没去日本,这步棋走对了吧!”
(在宁静的建议下,我准备离开苏珊的父亲家,自己找地方住……)我们看中
了蒙特利公园市山脚下的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我们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厨房
里的冰箱和炉具外一无所有。我们俩都看中了那个椭圆形的静静地躺在阳光下的游
泳池。或许是它让我们找到一种温馨与和谐的感觉,也可能是在实验台前紧张工作、
疲于奔命的生活节奏中,它给了我一个平衡的支点。或者是在漂泊了那么长时间后,
它让我似乎感到离自己的希望与梦想近了一步。
第十二章
我们搬进了新居。尽管房间里仅有几只从中国带来的大旅行箱,我们仍然为自
己租了一套有单独浴室和厨房的公寓房——在这块土地上终于拥有自由自在的一块
空间而兴奋。周末一大早,我和宁静就从铺在地毯上的被窝里爬起来,草草吃了一
点儿东西便到附近街头巷尾溜达。这时候是收集人家扔到街旁的旧家具的最佳时机,
碰上好运气可能捡到很像样的东西。
我们一边走,一边搜索着路旁一幢幢别墅式住宅前有没有清理出来的旧家具。
走了几个街区,没有发现任何目标,宁静有点儿耐不住了,说:“这个地方怎么搞
的,什么也找不到。东京街上经常可以看到别人用过的东西。有时候可以捡到挺新
的电视机和微波炉。”我说:“东京地方拥挤,住房不大,多余的东西也没地方搁,
不扔出来放哪里?洛杉矶地方那么大,每幢房子都有一个大车库。你没看苏珊爸爸
家的车库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有。说像个杂货铺,不如说是个废品收购站,家里
什么破烂都舍不得丢掉。”我拉着宁静的手往前跑,不时地转过头去看她。整齐的
刘海在她圆圆的额头上抖动,齐肩的头发在脑后飘扬。望着她兴奋的神情,我心想:
带着老婆出来捡家具倒是哪辈子也没想到过的奇闻。跑到别人家门口捡个人家丢掉
不要的破玩意儿回来,这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捡垃圾有什么不同?还是两个博士呢!
在国内要我干这种事我宁愿下地狱。人生真奇怪,简直不可思议,在国内舒舒服服
过着老耐不住,非要出来闯荡。
又朝山下跑了几个街区,那里已经是普通人家住的地方。我们有点儿累了,慢
慢地停了下来。突然宁静叫了起来:“前面那家人在房子前面搬东西。”我朝她指
的方向望去,看见那房子前面挂着一些衣服,地上摆了不少东西。我说:“有戏了,
这家人在yardsell,卖家里用旧的东西。”宁静说:“用过的旧东西还拿出来卖呀?
日本人不要了就扔掉。”我说:“西方人与东方人不一样。美国和欧洲人都习惯在
自家门前搞yardsell。 周末不少人开车到处转,在yardsell能买到一些很便宜的旧
东西。”我们来到了卖东西的地方,我的眼珠子直转着寻找床垫。男主人看我眼睛
四处转却不看地上摊着的东西,问我:“先生你要买什么?”我说:“我想买一张
床。”我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他说:“没有。”我说:“桌子也行。餐桌和书桌都
可以。”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转向胖胖的女主人,两人用西班牙语咕嘟了一阵。
然后他对我说:“我太太说可以卖一个书桌给你。”说着,他领我进了房间。书桌
是深褐色的,很结实。我问道:“多少钱?”他伸出五个指头:“五十美元。”我
说:“不,太贵了。你这张桌子已经很旧了。”他说:“新桌子很贵,像这样的桌
子要二三百块钱才能买到。”我说:“能不能便宜一点?”他问我:“你给多少钱?”
我伸出两根指头:“二十块。”他拼命晃着头:“不行,我要三十块,你出三十块
钱就拿去。”我犹豫起来:三十块钱,那是两百多元人民币,是我在国内半个月的
工资。若是在中国,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东西呀!可是不买吧,家里没个桌子,吃
饭都没地方。有个书桌吃饭看书都解决了。我咬了牙说:“二十五块,再多一分钱
我也不要。”男主人把我给他的钱递给女主人后对我说:“我把书桌里的东西收掉,
你就可以把它搬走。”
我们朝来的方向走,过了几条街,拐进一条小巷。这是住家的后门,到处堆着
垃圾箱。太阳已经升高了,热气熏着垃圾箱,巷子中弥散着令人恶心的腐臭气。我
们用手捂着鼻子加快步伐,想尽快走出这条公寓聚集、腥臭难闻的狭长小道。突然,
宁静放慢脚步,双眼盯住前方。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小巷尽头的垃圾箱旁有两张
靠墙立着的小床垫。一张垫子上残留着已经干得发黄的尿迹,另一张垫子边缘有两
处破损,黄色海绵从绷紧的布面破损处露出来。我说:“真恶心,别要啦。”宁静
拉开床垫看看后面,说:“脏的这边放在下面,还可将就一下。现在是解决基本生
存问题,饥不择食,抬回去吧。”我们把两个软软的床垫叠在一起,两人抬着朝山
脚下我们住的公寓走去。
折腾了一整天,我们的新居终于有了些模样。卧室里两张小床垫并排放在地毯
上,上面用我从国内带来的大床单一铺,便成了一张没有床架的大铺。虽然中间有
一条深深的凹陷,但比起睡地板已经好了许多。书桌摆在客厅里靠近阳台的玻璃门
附近。明亮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洒在深褐色的桌面上,在这个简陋的居室里,它
已不再显得陈旧。尽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些孤零零的感觉,它却是我们所拥有的
第一件在美国花钱买来的家具。这是我到美国后的第八个月,我们终于有了一个不
与别人共用厨房和浴室的家。
第十三章
宁静找工作的事出乎意料地顺利。那天我陪她去了霍夫曼研究大楼找赵曼莉说
的神经外科医生奥斯汀。我站在门外,宁静独自进了奥斯汀的办公室。奥斯汀看到
了我,很绅士地走过来请我一块进去,这让我对他很有好感。通常老板们非常忌讳
有人陪同的面谈,老板会认为找工作的人没有足够的独立性与自信心。
奥斯汀看上去四十出头,白皮肤、棕黄色短头发、淡蓝色眼睛、高高的个子,
配上一身笔挺的西服和锃亮的皮鞋,给人一种气度不凡的感觉。他的办公室的摆设
也是别具一格,粉红与深蓝色相间的装饰板墙上挂着几幅印象派油画,整个房间高
雅之中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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