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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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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清楚赵明的来历,顾不得孤身犯险,一纵身,轻轻上了屋顶,几个起伏,已到了那客店旁一座小屋的屋顶,黑暗中凝目前望,只见镇甸外的河边空地上,竖着一座毡帐,帐前帐后人影绰绰,守卫得极是严密,心想:“赵姑娘莫非是住在这毡帐里面?她相貌说话都和汉人一模一样,起居饮食却带着几分蒙古之风。”但其时元人占治中土已久,汉人的豪绅大贾以竞学蒙古风尚为荣,那也不足为异。他正自筹思如何走近帐蓬,忽听得客店的一扇窗中,传出几下呻吟之声。无忌心念一动,轻轻纵下地来,走到窗下,向屋里一张——。
  只见房中三张床上躺着三人,其余两人瞧不见面貌,对窗那人正是八臂神魔宇文策,他低声哼着,显是伤处十分痛楚,双臂双腿上都是缠着白布。张无忌猛地想起;“他四肢被我震碎,定用他本门灵药黑玉断续膏敷治。此刻不抢,更待何时?”一推窗子,纵身而进,房中站着的一人惊呼一声,一拳打来。张无忌左手抓住他拳头,右手一指便点了他软麻穴,回头一看,只见躺着的其余二人正是秃顶阿二和玉面神剑方东白,被他点倒的那人身穿青布长袍,手中兀自拿着两枚金针,想是在给三人针炙止痛。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瓶子,瓶旁则是几块艾绒。
  无忌拿起黑瓶,拔开瓶塞一闻,只觉一股辛辣之气,十分触鼻。宇文策叫道:“来人哪,抢药——”张无忌运指如风,连点躺着三人的哑穴,撕开字文策手臂的绷带一看,果见他一条手臂全成黑色,薄薄的敷着一层膏药。他生怕赵明诡计多端,故意在黑瓶中放了假药,引诱自己上当,当下在宇文策及秃顶阿二的伤处刮下药膏,包在绷带之中,心想瓶中纵是假药,从他们伤处刮下的决计不假。此时外面守护之人早已听见声音,有人踢开房门,抢了进来。无忌望也不望,抬腿一一踢出,霎时间客店中人声鼎沸,乱成一片。无忌接连踢出六人,已刮尽了宇文策和秃顶阿二伤处的药膏,心想若再耽搁。惹得玄冥二老赶到,那可大大不妙,当即将那瓶和刮下的药膏在怀中一揣,提起那个医生,向窗外掷了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医生重重中了一掌,摔在地上,不出所料,窗外正是有高手埋伏袭击。无忌乘着这一空隙,飞身而出,黑暗中白光闪动,两柄利刃疾刺而至。张无忌左手牵,右手引,乾坤大挪移心法牛刀小试,左边一剑刺中了右边那人,右边一枪戳中了左边那人,混乱中声,无忌早已去得远了。
  他一路上好不喜欢,心想此行虽然查不到赵明的真相,但夺得了黑玉断续膏,那可比什么都强。此时等不及到谷城去和杨逍等人会面,迳回武当,命洪水旗遣人前赴谷城,通知杨逍等回山。张三丰等听说获得黑玉断续膏,无不大喜。张无忌细着看宇文策伤处刮下来的药膏,再从黑瓶中挑了些药膏来详加比较,确是一般无异。那黑瓶乃是一块大玉雕成,深黑如漆,触手生温,盎有古意,单是这个瓶子,便是一件极珍贵的宝物。张无忌再无怀疑,命人将殷利亨抬到俞岱岩房中,两床并列放好。杨不悔跟了进来,她不敢和无忌的眼光相对,脸上却是容光焕发,心中感激无量,显然张无忌送她到西域,在昆仑派代她喝毒酒这许多恩情,都远比不上治好殷利亨这么要紧。
  张无忌道:“三师伯,你的旧伤都已愈合,此刻医治,侄儿须将你手脚骨骼重行折断,再加接续,望你忍得一时之痛。”俞岱岩实不信自己二十年的残废能重行痊愈,但想最坏也不过是治疗无效,二十年来,早已什么都不在乎,心中只想:“无忌是尽心竭力,要补父母之过,否则他是终身不安。我一时之痛,又算得什么?”他是骨气奇硬的好汉子,也不多说,只微微一笑,道:“你放胆干去便是。”无忌命杨不悔出房,解去俞岱岩全身衣服,将他断骨处尽数摸得清楚,然后点了他的昏睡穴,劲奔十指,喀喀喀响声不绝,将他断骨已合之处,重行一一折断。俞岱岩虽然穴道被点,仍是痛得醒了过来。张无忌手法如风,大骨小骨一加折断,立即拚到准确部位,敷上黑玉断续膏,缠了绷带,再夹上木板。医治殷利亨那便容易得多,断骨部位早就在西域时已予扶正,这时只须敷上黑玉断续膏便成。
  等到治完殷利亨,张无忌也已忙得汗流挟背,当下派五行旗正副掌旗使轮流守卫,以防敌人前来扰乱。当日下午,无忌用过午膳,正在云房中小睡,以复夜来一晚奔波的疲劳,睡梦中,忽听得脚步轻响,有人在房门口一张,小昭守在门外,低声问:“什么事?教主睡着啦。”厚土旗掌旗使颜垣轻声道:“殷六侠痛得已晕去三次,不知教主——”张无忌不等他话说完,翻身奔出,快步来到俞岱岩房中,只见殷利亨双眼翻白,又已晕了过去,杨不悔急得满脸都是眼泪,不知如何是好,那边俞岱岩咬得牙齿格格直响,显是在硬忍痛楚,只是他性子坚强,不肯发出一下呻吟之声。
  无忌见了这等情景,大是惊异,在殷利亨“承泣”“太阳”“膻中”等穴上推拿数下,将他救醒过来,问俞岱岩道:“三师伯,是断骨处痛得厉害?”俞岱岩道:“断骨处疼痛,那也罢了,只觉肠胃心肺、五脏六腑,实是麻痒难当——好像,好像千万条小虫在乱钻乱爬。”无忌这一惊非同小可,听俞岱岩所说,那明明是身中剧毒之象,又问殷利亨道:“六叔,你觉得怎样?”殷利亨道:“红的、紫的、青的、绿的、黄的、白的、蓝的——,鲜艳得紧,许许多多小球儿在飞舞,转来转去,真是好看,真是好看——你瞧,你瞧——”无忌“啊”的一声大叫,险险自己也晕了过去,他心中所想到的,只是王难姑所遗“毒经”中的一段话:“七虫七花膏,以毒虫七种、毒花七种,捣乱煎熬而成,中毒者先感内脏麻痒,如七虫咬啮,然后眼前现斑烂彩色,奇丽变幻,如七花飞散。七虫七花膏所用七虫七花,依人而异,大凡最具灵验神效者,共四十九种配法,变化异方复六十三种。须施毒者自解。”
  无忌额头汗涔涔而下,知道终于是上了赵明的恶当,她在黑玉瓶中所盛的固是七虫七花膏,而在宇文策和秃顶阿二身上所敷的,竟也是这剧毒的药物,不惜舍却两名高手的性命,要引得自己入壳,这等毒辣心肠,当真是匪夷所思。此刻他行动如风,迅即拆除两人身上的夹板绷带,用烧酒洗净两人四肢所敷的剧毒药膏。杨不悔见了无忌郑重的脸色,心知事不妙,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帮着用酒洗涤殷利亨四肢。但见黑色透入肌理,洗之不去,如染匠漆匠,手上所染颜色非一旦可除。
  张无忌不敢乱用药物,只取了些镇痛安神的丹药给二人服下,走到外室,又是惊惧,又是惭愧,心力交瘁。不由得双膝一软,蓦然倒下,伏在地上便哭了起来。杨不悔大惊,只叫:“无忌哥哥,无忌哥哥!”无忌呜咽道:“是我杀了三伯六叔。”他心中只想:“这七虫七花膏至少也有一百多种配制之法,谁又知道她用的是那七种毒虫,那七种毒花?化解此种剧毒,全仗以毒攻毒之法,只要看不准一种毒虫毒花,用药稍误,立时便送了三伯六叔的性命。”突然之间,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了父亲自刎时的心情,大错已然铸成,除了自刎以谢之外,确是再无别的道路。他缓缓站起身来,杨不悔问道:“当真是无药可救了么?连勉强一试也不成么?”无忌摇了摇头。杨不悔应道:“傲!”居然神色泰然,并不如何惊慌,无忌心中又是一动,想起她所说的那句话来:“他要是死了,我也不能活着。”心想:“那么我害死的不止是两个,而是三个。”
  心中正自一片茫然,只见吴劲草走到门外禀道:“教主,那个赵姑娘在观外求见。”张无忌一听,悲愤不能自己,叫道:“我正要找她!”从杨不悔腰间拔出长剑,执在手中,大踏步走出。小昭取下鬓边的珠花,交给无忌,道:“公子,你去还了给赵姑娘。”
  张无忌向小昭望了一眼,心想:“你倒懂得我的意思。我和这姓赵的姑娘仇深如海,我们身上不能留下她任何物事。”当下一手杖剑,一手持花,走到观门之外,只见赵明一人站在当地,脸带微笑,其时夕阳如血,斜映双颊,艳丽不可方物,她身后十余丈处,站着玄冥二老,两个人牵着三匹骏马,眼光却瞧着别处。张无忌身形一晃,早已欺到赵明身前,左手一探,已抓住了她双手手腕,右手长剑的剑尖抵住她胸口,喝道:“快,取解药来!”
  赵明微笑道:“你胁迫过我一次,这次又想来胁迫我么?我上门来看你,这样凶霸霸的,难道是待客之道么?”张无忌道:“我要解药!你若是不给,我是不想活,你也不用想活了。”赵明微微一红,轻声啐道:“呸!臭美么?你死你的,关我什么事,要我陪你一块儿死?”张无忌正色道:“谁跟你说笑话,你不给解药,今日便是你我同时毕命之日。”赵明双手被他握住,只觉得他全身颤抖,激动已极,又觉得他掌心中有一件坚硬之物,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张无忌道:“你的珠花,还你!”左手一抬,已将珠花插在她的鬓上,随即又垂手抓住她的手腕,这两下一放一握,手法快如闪电。赵明道:“那是我送你的,你为什么不要?”张无忌恨恨的道:“你作弄得我好苦!我不要你的东西。”赵明道:“你不要我的东西?这句话是真是假?为什么你一开口就问我讨解药?”张无忌每次跟她斗口,总有落于下风,一时语塞,想起俞岱岩、殷利亨不久人世,心中一痛,眼圈儿不禁红了,几乎便要流下泪了,忍不住想出口哀告,但想起赵明的种种恶毒之处,却又不肯在她面前进示弱。
  这时殷天正等都已得知讯息,拥出观门,见赵明已被张无忌擒住,玄冥二老却站在远处,似乎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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