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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自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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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印象,他是我少年时期崇拜的一位英雄。我第一次接触朝鲜人,是在一九二一年或者二二年。我在三十年代写的回忆文章里就讲过,五四以后我参加成都的《半月》杂志社,在刊物上发表过三篇东西,都是从别人书中抄来的材料和辞句,其中一篇是介绍世界语的。而我自己当时却没有学过世界语。不久就有人拿着这本杂志来找我,他学过世界语,要同我商量怎样推广世界语,他在高等师范念书,姓高,说是朝鲜人。我便请他教我世界语,但也只学了几次就停了,推广的工作也不曾开展过。我和高先生接触不多,但是我感觉到朝鲜人和我们不同,我们那一套人情世故,我们那一套待人处世的礼貌和习惯他们不喜欢,他们老实、认真、坦率而且自尊心强。这只是我一点肤浅的印象。
  出川以后,一九二五年我在南京东南大学附属高中毕了业带着文凭到北京报考北京大学,检查体格时发现我有肺病,虽然不厉害,我却心灰意冷,不进考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对数理化等课无把握,害怕考不好。我就这样放弃了学业,决定回到南方治玻我在北京呆了半个多月,我记得离京的前夕遇上北海公园的首次开放,在漪澜堂前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我当时住在北河沿同兴公寓,房客不多,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我住到这里,还是一个编报纸副刊的姓沈的朋友介绍的。他是朝鲜人,有一天晚上,他带了一个同乡来看我,天气热,又是很好的月夜,我们就坐在院子里乘凉。沈比较文雅,他的朋友却很热情,滔滔不绝地对我讲了好些朝鲜爱国志士同日本侵略者斗争的故事。我第一次了解朝鲜人民艰苦而英勇的斗争,对朝鲜的革命者我始终抱着敬意。我后来就把那些故事写在《发的故事》里面。这以后几十年中间我遇见的朝鲜人不多,也不常同他们接触,但是从几个朋友的口中我也了解一些他们的流亡生活和抗战初期的一些活动。我就在《火》第一部中写了子成、老九、鸣盛、永言这班人,和他们惩罚朝奸的壮举。在小说里子成回忆起朝鲜民歌《阿里朗》。据说从前朝鲜人到我国满洲流亡,经过阿里朗山,悲伤地唱着它。我一九三八年第四季度在桂林的一次诗歌朗诵会上听见金焰同志的妹妹金炜女士唱这首著名的歌曲,我十分感动,当时正在写小说的这一章,就写了进去。我以前对它毫无所知,却能够把唱词写进小说甚至将歌谱印在发表这一章的《文丛》月刊上,全靠一位朝鲜朋友的帮忙。这位朋友姓柳,是园艺家,几十年来在一些学校或者农场里工作,为中国培养了不少园艺人材。他在当时的朝鲜流亡者中也很有威望。我在上海、在桂林、在重庆、在台北都曾见到他。今天我还没有中断同他的联系。他在湖南农学院教书,有时还托人捎一点湖南土产来。我还记得四十几年前他被日本人追缉得厉害,到上海来,总是住在马宗融的家中,几个月里他的头发就完全白了。那一家的主妇就是后来发表短篇小说《生人妻》的作者罗淑。抗战初期罗淑患病去世,我们在桂林和重庆相遇,在一起怀念亡友,我看见他几次埋下头揩眼睛。
  过去像梦魇一样给朝阳驱散了。朋友柳已经年过八十,他仍然在长沙坚持工作,我仿佛看见他的满头银发在灿烂阳光下发亮。听说他从解放了的祖国(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获得了鼓励,我应当向他祝贺。《火》第一部出版时我在后记的末尾写道:“我希望将来还能够有第四部出来,写朝鲜光复的事情。”我不曾实现这个愿望,但我也不感到遗憾,因为朝鲜人民已经用行动写出了光辉诗篇,也一定能完成统一朝鲜的伟大事业。
  关于《龙·虎·狗》
  在以前几篇《回忆录》里我谈过了中、短篇小说和童话,这次我想谈谈我的散文,我就从《龙·虎·狗》谈起。《龙·虎·狗》是一九四一年八月我在昆明编成,寄给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的陆圣泉,由他发排出版的。我手边还有这个集子的两种版本:一九四二年一月的上海“初版”和一九四三年三月的“渝二版”,不用说,重庆版是用很坏的土纸印刷的。
  重庆版第一辑中少两篇文章(《寂寞的园子》和《狗》),我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原因,重庆版和当时在重庆出版的一般书刊一样,是经过了所谓“重庆市图书杂志审查处”审查的,封底还印着“审查证图字第二○三○号”字样。但是那两篇文章的矛头是对着日本侵略军的,不会得罪重庆市的审查老爷,而且他们也没有胆量抽掉它们。现在想不起不要紧,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我用不着在这件小事多花费脑筋。
  我在抗战时期到昆明去过两次,都是去看我的未婚妻萧珊。第一次从上海去,是在一九四○年七月;第二次隔了一年,也是在七月,是从重庆去的。《龙·虎·狗》中主要的十九篇散文是在一九四一年写的,只有第一辑里收的四篇文章中的前两篇是第一次在昆明小住时写成的,后两篇则是到四川以后的作品了。今天我重读这本集子,昆明的生活又非常显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当时就住在那个寂寞的园子里,大黄狗是我的一个和善的朋友。
  那是将近四十年前的事情。一九三九年年初我和萧珊从桂林回到上海,这年暑假萧珊去昆明上大学,我在上海写小说《秋》。那个时候印一本书不需要多少时间,四十万字的长篇,一九四○年五月脱稿,七月初就在上海的书店发卖了。我带着一册自己加印的辞典纸精装本《秋》和刚写成的一章《火》的残稿,登上英商怡和公司开往海防的海轮,离开了已经成为孤岛的上海。那天在码头送行的有朋友陆圣泉和我的哥哥李尧林。我在“怡生轮”上向他们频频挥手,心里十分难过。
  我一去就是五年。没有想到过了一年多陆圣泉就遭了日本宪兵队的毒手,我回到上海只能翻读他用陆蠡笔名发表的三本散文集:《海星》、《竹刀》、《囚绿记》。而李尧林呢,他已经躺在病床上等着同我诀别,我后来把他的遗体埋葬在虹桥公墓,接着用他自己的稿费给他修了一个不太漂亮的墓。然而十年浩劫一来,整个公墓都不见了,更不用说他的尸骨。
  一九四○年从上海去海防毫无困难。需要的护照,可以托中国旅行社代办,船票可以找旅行社代买,签证的手续也用不着我自己费神。那次航行遇到风在福州湾停了一天半,但终于顺利地到达了海防。在海防我住在一家华侨开设的旅馆里。上船时我是单身一个,在旅馆里等待海关检查行李时我已经结交了好几位朋友。我随身带的东西少,一切手续由旅馆代办,我只消出一点手续费。同行的客人中有的东西带得较多,被海关扣留,还得靠旅馆派人交涉,或缴税或没收,由那里的法国官员说了算。还有人穿着新的长统皮靴,给强迫当场从脚上脱下来。总之,当时从上海到所谓“大后方”去的人大都经由海防乘火车进云南,去昆明。我经过海防时法国刚刚战败,日本侵略军正在对法国殖民当局施加压力,要侵占越南,形势紧张,这条路的命运不会长了,但这里还是十分热闹、拥挤,也正是旅馆里的人大显身手的时候。我们等在旅馆里。同行的人被海关扣留的东西都一件一件地给拿了回来。这样大家就动身继续往前走了。
  我们自动地组织起来,身强力壮的人帮忙管理行李,对外交涉,购票上车,客栈过夜,只要花少许钱都办得顺利。我们从海防到河内,再由河内坐滇越路的火车到老街,走过铁桥进入中国国境。火车白昼行驶,夜晚休息,行李跟随客人上上下下,不仅在越南境内是这样,在云南境内一直到昆明都是这样。但是靠了这个自发的组织,我在路上毫不感到困难。跟着大家走,自己用不着多考虑,费用不大,由大家公平分担。所谓大家就是同路的人。他们大都是生意人,也有公司职员,还有到昆明寻找丈夫的家庭妇女。和我比较熟悉的是一位轮船公司的职员和一位昆明商行的“副经理”,我们在海轮上住在同一个舱里。“副经理”带了云南太太回上海探亲,这条路上的情况他熟悉,他买了好几瓶法国三星牌白兰地酒要带出去,为了逃税,他贿赂了海关的越南官员,这当然是通过旅馆的服务员即所谓接客人员进行的。我看见他把钞票塞到越南人的手里,越南人毫无表情,却把钞票捏得紧紧的,法国人不曾觉察出来,酒全给放出去了。做得快,也做得干脆,这样的事以后在不同的地方我也常有机会见到。他们真想得出来,也真做得出来。
  这以后我们就由河口铁桥进入中国境内。在“孤岛——上海”忍气吞声地生活了一年半,在海防海关那个厅里看够了法国官员的横暴行为,现在踏上我们亲爱的祖国的土地,我的激动是可以想象到的。我们在河口住进了客栈,安顿了行李,就到云南省出入境检查机关去登记。这机关的全名我已经忘记,本来在一九四○年我用过的护照上盖得有这机关的官印,护照我一直保存着,但到了一九六六年九月十日,上海作家协会的“造反派”在抄家的所谓“革命行动”中,从我家里拿走后就像石沉大海,因此我连这一段“回忆”差一点也写不出来。机关的衙门并不堂皇,官员不多,然而他们有权威。他们检验了护照,盖了印,签了字,为首的官员姓杨。大家都给放过了,只有我一个人遇到了麻烦。我的护照上写明:“李尧棠,四川成都人,三十六岁,书店职员。”长官问我在哪一家书店工作,我答说“开明书店”。他要看证件,我身上没有。他就说:“你打个电报给昆明开明书店要他们来电证明吧。”他们把护照留了下来。看情形我不能同大家一起走了。同行的人感到意外,对我表示同情,仿佛我遭到什么不幸似的。我自己当然也有些苦恼,不过我还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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