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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6苏珊娜之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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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么说不对,不公平。米阿所做的可绝不止耐心等待。她自己斗士的精神一直鼓励着苏珊娜(还有其他人),而且当她孩子的代孕母亲正同死亡作战时,她也尽力阻止了产痛。只不过最后大家发现狼群原来全是机器人,所以你能真正说……
  能,你能。因为他们绝对不仅是机器人,没那么简单,而且我们把他们统统干掉了。为了正义奋起反抗,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但一切既不是在这儿,也不是在那儿,因为一切已经结束。就在此刻,阵痛;罩住了她全身,一波波越来越剧烈。只要一不留神,她就要在路边生下这个孩子;它肯定会死的,因为它很饿,米阿的小家伙很饿,而且还……
  你一定得帮帮我!
  米阿。让她对这样的哭喊置若罔闻是不可能的。即使她感觉到米阿把她推到一边(就像罗兰当初把黛塔·沃克推到一边那样),让她对这个母亲绝望的哭喊置若罔闻仍然不可能。苏珊娜心下暗忖,大概一部分是因为她俩分享的是她的身体,而且孩子也是在她的子宫里孕育的。米阿的身体可没法儿孕育孩子,所以实际上是她帮助米阿完成了她自己没法完成的事,暂时不让小家伙出来。虽然假如一直这样下去,小家伙会有危险(真奇怪,小家伙这个词原本是米阿的专利,如今竟然不着痕迹地渗入她的思想,也成了她的词汇)。她想起以前在哥伦比亚读书时夜间卧谈会上听到的故事。当时她们全穿着睡衣围坐在一起抽烟喝酒,一瓶爱尔兰野玫瑰酒你一口我一口——当时那都是被严令禁止的,不过偷食禁果反而让禁果加倍甜美。故事里一个年轻女孩儿搭朋友的车长途旅行,因为不好意思说要上厕所,结果撑破了膀胱,也丢了性命。这种故事你一听肯定就立刻嗤之以鼻,但同时又深信不疑。如今这个小家伙的状况……这个婴儿……
  不过无论多危险,她已经掌握了阻止生产的方法,她找到了机器开关。
  (道根的机器开关)
  只不过她——她们——
  (我们,我们俩)
  现在用道根的机器完成的任务并不是机器的本来用途。最终道根可能会超载并且
  (崩溃)
  所有机器都会被烧成灰烬。警铃大作,控制板和电视机屏幕变成漆黑一片。她们现在是死撑着,还能再坚持多久?苏珊娜也不知道。
  她还隐约记得趁着其他人欢庆胜利、悼念死者的当口,她把轮椅从牛车上搬了下来。爬上爬下搬重物可不是件轻松活儿,尤其如果你被截去小腿,不过也没有人们想的那么难就是了。她早就习惯了生活中遇到的种种困难——一些以前对她来说绝对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从上下马桶到上书架取书,不一而足。(她纽约的公寓里每个房间都放着一张小板凳,就是为了帮助她完成种种琐事的)。况且无论如何,米阿一直在坚持——实际上是一直鞭策她,就像牛仔鞭策迷途的小牛。就这样,苏珊娜自己爬上牛车,把轮椅放下去后自己再爬下来坐进轮椅。当然,这一切绝对不像推滚木那么简单,但也难不倒她,毕竟自从她失去了十六英寸的身高后,更大的困难她也碰到过。
  她坐着轮椅又继续赶了大约一英里的路,甚至更远(米阿,无父之女,在卡拉可是没小腿的)。接着轮椅冲进一堆碎石里,她几乎被抛了出去,幸好她胳膊使劲撑住、阻止跌落,这才没伤着她本就不安分的肚子。
  她记得当时自己敛回心神——不对,更正一下,应该是米阿让苏珊娜·迪恩被强虏的身体敛回心神——开始奋力沿着山路向上爬。苏珊娜在卡拉最后清晰记得的一幕就是她拼命想阻止米阿脱掉苏珊娜脖子上套的皮圈。皮圈上挂着一枚戒指,非常明亮,是埃蒂亲手做的。当时他发现尺寸太大(本来是想给苏珊娜一个惊喜,所以就没有量她的手寸),非常失望,说他会再做一枚新的。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回答,不过我会永远戴着这一枚。
  自那以后她就一直把戒指挂在脖子上,特别喜欢的就是戒指荡在双峰间的感觉。而现在,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恶妇,竟然要把它脱下来。
  接着黛塔的灵魂浮出,与米阿抗击。虽然黛塔对抗罗兰落得惨败,但眼前的米阿绝非蓟犁的罗兰。米阿被迫松开了皮圈,对苏珊娜身体的控制权开始摇摆不定。就在那一刻,又一波阵痛袭来,迅速蔓延到苏珊娜的五脏六腑,她忍不住弯下腰痛苦地呻吟起来。
  必须脱下来!米阿大叫。否则他们不仅会闻到你的气息,连他的气息也逃不掉!你丈夫的气息!你绝对不会愿意这种事情发生,相信我!
  谁?苏珊娜反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算了——没时间细说了。可如果他来找你——我知道你一定这么希望——绝对不能让他们闻到他的气味!我会把那玩意儿留在这里,他会找到。如果卡允许,以后你还有机会再戴上。
  苏珊娜本想说她们可以好好洗洗戒指,洗去埃蒂的气味,但她明白米阿讲的并不止气味本身。这是枚定情戒指,这种气息永远都不会褪去。
  但是他们到底是谁?
  狼群,她暗忖。真正的狼群。潜伏在纽约的那群家伙,卡拉汉口中的吸血鬼,还有那些低等人。抑或还有些别的东西?更可怕的东西?
  快帮帮我!米阿大声呼救。苏珊娜再次发觉自己根本无力抵抗米阿的求救。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米阿亲生,无论它是不是个怪物,她愿意孕育这个孩子,愿意亲眼看看它的眉眼,亲耳听听它的啼哭,即使是野兽咆哮也无所谓。
  她脱下了戒指,在上面印下一记深吻,把它丢在了山脚路口。埃蒂一定能注意到,因为他至少会追到这里,对此苏珊娜没有丝毫怀疑。
  接下来又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骑在什么东西上,沿着崎岖的山路来到了门口洞穴。
  迎接她的是墨染般的黑暗。
  (并非黑暗)
  不,并非全然黑暗,还有点点亮光点缀在这片墨黑上。原来是电视屏幕发出的微弱光亮。当时,电视屏幕里没有任何画面,只有柔和的灰光。除此之外,还有微弱震动的发动机和咔嗒作响的继电器,好像是
  (道根,杰克的道根)
  一间控制室。或许根本全是她自己的想象,只是杰克在外河西岸找到的半圆拱形活动房屋被她的想像力加工后的产物。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纽约。她眼睁睁看见米阿从一个被吓坏的妇女手中抢走了一双皮鞋。
  接着苏珊娜再次浮出。她开口求救,想告诉那个女人她必须立刻去医院看医生。她的孩子马上就要生了,而且有危险。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又一波阵痛袭遍她的全身。剧痛来势汹汹,比她一辈子经历过的任何疼痛都更剧烈,甚至超过当初截肢的痛苦。这次,尽管——这次——
  “噢!上帝,”她痛呼出声,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米阿立即夺回了控制权。她命令苏珊娜必须停止产痛,威胁那个女人要是她敢喊警察的话,她失去的可就绝不只是一双鞋了。
  米阿,听我说,苏珊娜说。我可以再阻止一次——我想我可以——但你必须配合。你得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假如你再不歇一会儿,上帝都不能阻止你的孩子出来了。你明不明白?听见了吗?
  米阿听见了。她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被抢了鞋的女人慢慢走远。接着她几乎谦卑地问了一个问题:我应该去哪儿?
  蓦地,苏珊娜感觉到这个绑架她的恶妇终于第一次意识到她所处的城市是多么巨大,终于看见身边熙熙攘攘的行人,大街上拥挤穿梭的汽车(每三辆中就有一辆车身上漆着亮得几乎尖叫的黄色),耸入云端的摩天大厦,要是阴天的话楼顶肯定全被厚云遮住看不见。
  两个女人透过同一双眼睛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苏珊娜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她的城市,但在许多方面,又不再是了。她离开纽约时是一九六四年。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年?二十年?三十年?算了,别想了。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俩的视线落在了街对面的一座小公园上。产痛已经暂时缓解,当“行”灯亮起时,特鲁迪·德马士革遭遇的黑人妇女(虽然看上去并没有明显孕妇的特征)迈着稳健的步子缓缓穿过马路。
  公园里有座喷水池,喷水池旁边有一张长凳,还有一座乌龟模样的金属雕塑。苏珊娜看见这座雕塑,心下稍稍宽慰,仿佛这是罗兰留给她的记号,不过枪侠自己会更喜欢用印记这个词。
  他一定也会来救我的,她对米阿说。你可得当心了,姑娘。你得好好当心他。
  我该怎么做就会怎么做,米阿回答。你为什么想看那女人的报纸?
  我想知道现在是哪一年。报纸上有日期。
  一双棕色的手把卷成纸筒的报纸从帆布袋里取出来,展开后平放在蓝色的眼眸前。这对眸子早上是棕色,同手上的皮肤颜色一样,如今却已变成湛蓝。苏珊娜瞥了一眼日期——一九九九年六月一日——大吃一惊。原来过去了不止二三十年,而是整整三十五个年头。在此刻之前她还从来没怎么费神去想这个世界居然还能幸存到现在。过去她的那些熟人——大学同学、民权运动的同事、喝酒作乐的朋友、一同疯狂迷恋乡村音乐的姐妹——如今早已年届不惑,也许其中某些人甚至已经离开人世。
  够了,米阿喝止道,随手把报纸扔进旁边的垃圾筒,报纸瞬间又卷成纸筒。她费劲地抹干净脚底板的泥土(正是因为赤脚沾满了泥,苏珊娜才没有发现颜色的变化),套上偷来的鞋子。鞋子紧了点儿,米阿觉得,而且没穿袜子,估计如果她走远路的话,脚上会磨出水泡的。不过——
  你又在乎什么呢,啊?苏珊娜反问。反正又不是你的脚。可话甫一出口(毕竟这本身就是一种对话的形式;罗兰称之为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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