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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轩天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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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时,躯体已麻木得几乎无法站立了。
回到油麻地,他将所有的钱聚拢在一起,又将家产的大部分抵押给城里的钱庄,终于将钱凑足,带了管家以及雇来的十八名放排工,日夜兼程,重回堆放那堆木材的江边。交钱、点货,一切安排停当之后,邱半村向十八名身强力壮的放排工躬身抱拳:“拜托诸位了,拜托了!”又将管家拉到一边,轻声叮嘱:“大江大河的,一路风餐露宿,他们是很辛苦的,手头要宽松一些。”
邱半村走陆路回到油麻地后,显得十分平静,只在心里一天一天地计算着那浩浩荡荡的木排的行程。
一天又一天……
雨淅沥淅沥地下着,院墙外的枫树很快就要展叶了。
邱半村望着雨中的枫树说:“那列木排,再过几天,就要出江入河了。”
又过两天,院中的枫树展叶了,微雨之中,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好让人喜欢。当时,邱子东正与采芹在枫树下玩耍。望着这对小儿女,邱半村的心情好得出奇。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差不多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大江上,那列木排崩排了!
暴雨十日不断,江水怒涨,浊浪滔天。木排在江上摇摆颠簸,一路张狂不驯。十八名放排工犹如驾驶一头水上怪兽,累得精疲力竭。临近河口时,两岸青山耸立,江面忽地变得狭窄,那江水即便是宽阔之处,也早已汹涌澎湃,如今水道一下收紧,便大吵大闹,撒疯耍泼,猛烈撞击山崖。万年山崖,铜墙铁壁,并不在乎江水的撞击,倒是江水弄得粉身碎骨,水面上一时白浪排天,漩流密布,险象丛生。
木排刹不住地奔突而下。十八名放排工,或握竹篙,或掌舵,叉开步站好,圆睁,随时准备伸出竹篙去抵挡山崖。木排几次一头扎向山崖,又几次被放排工们将它逼向正道。经过最狭窄的一段江面时,流速猛地加快,木排与山崖擦肩而过,放排人眼中的两岸青山一闪而过,岩石树木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木排再一次自杀一般地撞向山崖,而这一回是死定了。
放排工挥起竹篙,一齐抵着山崖,可木排铁了心要撞山崖,借着江水的怒气与暴力,无论放排工们怎么用竹篙去抵着山崖,它却一寸不肯后退。竹篙一支支弯成巨弓,随着其中一支咔吧一声断折,其他的也一根根相继断折,只是一瞬间,木排便猛烈地撞在了山崖上,也是一瞬间,本来扎得十分牢固的木排在一阵巨大的震动之后,轰然崩溃了!
捆绑在一起的木头,现在散开了,仿佛一根根都满怀自由的惬意,争先恐后,横七竖八地漂满了江面。它们在浩浩江水中沉浮、乱窜,全然不像是木头,倒都像是有生命的无名兽物,景象十分壮观,引得江岸上许多人跑来观望。
这天,邱半村撑着油布伞,走到雨地里,抬头观望着院中那棵枫树:一树嫩叶,在细雨中摇摇摆摆,像是落了一树娇小秀气的绿色蝴蝶。
就在这时,衣衫褴褛、泥迹斑斑的管家,面容憔悴地出现在了邱家大院的门口。
邱半村似乎感觉到了门口有人,微微侧过脸来,见是管家,不禁一惊。
管家跌跌撞撞地进入大院,望着邱半村,扑通跪在了雨水汪汪的地上,往邱半村干净的黑绸裤上溅了一片浑浊的水珠:“老爷……”他将额头一直抵到湿漉漉的地上,“崩排了!”
邱半村半天没有反应,随即,雨伞从手中滑落在地。当时有风,伞在院子里旋转着,往院墙外而去。
邱子东见了,觉得好玩,从屋里跑出,追雨伞去了。
“老爷……崩排了!”管家的声音已经嘶哑得接近无声。
邱半村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手下意识地捂在了脑门上。就在邱子东终于追上雨伞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扑通一声,扭头一看,只见邱半村直挺挺地躺在了雨地里……
一连五天,邱半村不省人事,任家人怎么呼唤,也不肯睁开眼睛。家里人又让邱子东再次呼唤父亲。邱子东在这几天已经呼喊了数百遍了,邱半村与死人一般毫无动静,邱子东早已不耐烦了,哪里肯再次呼唤,竟挣着要朝院门外跑。母亲生气至极,扬起巴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嘴巴上。他咧了咧嘴,哇地大哭起来。母亲揪着他的衣领,将他硬拖到邱半村的病榻前,命他跪下大声呼唤。邱子东心里忽生悲伤,竟然嚎哭着呼喊着父亲,其声哀切动人,令在场人无不落泪。
黄昏时,邱半村在邱子东的呼喊中竟然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
不久,程瑶田一手牵着采芹来到邱家看望邱半村。
邱半村眼斜嘴歪地躺在床上,骨瘦如柴。
程瑶田站在邱半村的病榻前,身体微微弯曲,轻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邱半村已口齿不便,在喉咙里呜噜着:“多谢你来看我。”
那时,邱子东正木呆呆地倚在门口,瞧着债主们在往院门外搬动他家的家什。
邱半村看到了采芹,勉勉强强地伸出手,将她细嫩柔软的手抓住。他看了看邱子东,又看了看采芹,然后望着程瑶田长叹一声:“子东没福气。”说罢,闭上眼睛,眼角便滚出了浑浊的泪珠……
第二部分枫雨(2)
这年秋天,油麻地人有点儿惶惶不安,先是一连几天听到北方有隆隆的炮声,接下来,就看到河上有不少逃难的船只,纷纷驶过,那船上人一口外地腔调,男女老少,一个个皆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们说,那边在打仗,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这天深夜,油麻地人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惊醒了,但没有一个敢开门出来观望的,黑暗中,悄悄推开窗户,或将一双吃惊的眼睛贴到门缝上,将喘气声压住,向外窥望着:街上正在过兵。好长的一支队伍,从深夜一直走到天将拂晓,那有力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天亮后,人们走到街上,已不见兵影,只是从街边捡起一只被子弹打穿过的头盔,或是一只漏水的军用水壶,或是其他几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又过了一些日子,有消息传来,军队已到了山东的界面,正在打仗,打的是一场恶仗,为了争夺一些光秃秃的山头,死了成千上万的人。
又有不少船只出现在水面上。但不是逃难的人,而是伤兵。水面上不时响起痛苦的嗷嗷声,让人心里发紧。一些船只行过之后,水面上竟有一条细细的血线,水中的鱼闻到了血腥味,纷纷浮到水面上。
渐渐地,听不到枪炮声了,水面上也安静下来。天下,显出一副太平的样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长望带着一支小小的队伍,回到了油麻地镇。与这支队伍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由五六个人组成的土改工作组。
当李长望腰间别了一支驳壳枪,身后跟了几个扛长枪的兵,气宇轩昂,从镇上大摇大摆地走过时,油麻地的人不禁往后倒退着,或贴住墙,或贴住一棵树,眼睛里满是疑惑与惊愕:这就是那个成天背着一只破鱼篓、光着脊梁、裤管卷到大腿叉到水塘水沟里捉鱼摸虾的李长望吗?这就是那个将大小不一、品种混杂的鱼虾放在一只水桶里向人兜售、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李长望吗?
五年前,李长望与另一个年轻人隔河砸砖头玩耍,不想一块砖角飞过去,正砸中对岸那个年轻人的额头,那年轻人一声不吭,当即倒下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年轻人又被清风吹醒了,便慢慢扶着一棵大树站起来,向河对岸叫道:“李长望———!”没有李长望的回答———自以为砸死了人的李长望,从此失踪了。
李长望在镇上走着,见了父老乡亲们,威严但又很客气地向他们点头,并摇摆着手打着招呼。有时,镇上的人会偶尔听到他说:“哇,秃子长成大姑娘啦!”“三奶奶,还认识我吗?我是李长望!”“二爷,看上去您身子还很硬朗!”……
某个僻静处,有个年轻人说:“不是说李长望下芦苇荡当土匪了吗?”
这时被他的父亲听到了,连忙过来,一把将他扯到无人处:“婊子养的,别胡说八道!人家是下芦苇荡打游击,都当了游击队长了。”
有知道内情的,说:“人家在正规军都已干了好一阵了,刚从前线下来。”
李长望不停地在镇上走着,走得人心惶惶的。
头一天,没有动静;第二天,也没有动静。到了第三天,镇上的人被召集到镇中的大场院。
当李长望庄严宣布现在我们穷人翻身了时,人群显得有点儿惶惑,有点儿发蒙,有点儿不知所措,互相张望了一阵之后,显出了几分不安与兴奋。当李长望大手一挥说大家去分程瑶田的浮财时,喧闹的人群像一群闹水的鱼,忽然被一股凉风所惊,一忽闪潜入水底,只留下一片让人生疑的平静水面。
“分!全都给我分了!一点都不要剩下!他家的一口锅,一只碗,一根筷子,一把勺,统统是我们穷人的!咱一不是抢,二不是夺,是拿回!拿回自家的东西!……”几年不见,李长望已是一条大汉,也变得很会说话了。
几个反应敏捷的,如朱小楼,如朱荻洼,本是站在场院中央的,不等李长望将话说完,扭头就往外跑。其他的人忽然明白了他们几个的心思,稍微愣了愣,也都扭头往场院外跑,一时间人挤人、人撞人、人踩人,有人疼痛了,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被踩着了,尖哭起来。
李长望站在台上:“你们上哪儿?你们上哪儿?回来!回来!……”
回不来了,人流滚滚,直涌向场院外。
出了场院,人们直扑程家大院。纷乱的脚步声,使整个油麻地镇都在发颤。
人群中,忽然有人停住:“为什么只往程瑶田一家跑,还有邱半村家嘛!”
跑在这人身旁的一个,倒还仗义,拉了他的手:“你他妈的大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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