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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妇伴拙夫 席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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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破庙,一直沉默不语的舒大鸿下马后再扶她下来,卸下一大包添购的用品之后,让老黄马自己去寻青草吃,扛起半人高的物品走进他们居住的那一间小屋子。

二狗一猫奔过来没大没小地叫嚣,不知是被饿久了,还是对舒大鸿向来没敬仰之心。直到季潋滟柳眉一横,畜生们便低鸣不已地退开。

“不开心哪?”

挨着他身边坐下,他正在升火,一边掏出昨日分剩下的烤鸭要再热过一次。她托首凝视他没表情的脸。他会心情不好,可真是奇事一桩了。

其实也不是所谓的心情不好,舒大鸿习惯性地伸手要搔头,被她拉过,以白巾拭去他一手的黑灰。

“没有啦。我发现你其实很厉害,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我……”而这也是他想不透的,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这般强悍,在男人为主、拳头是一切的世间,这情形令他迷惑,然后,也许她并不需要他保护的念头使他气,好像自己又做了一次傻瓜。

她拉起他的手掌,笑道:“你有拳头武功,我没有,一旦遇到了嘴巴不能摆平的事,那我就惨了;而,我唯一的利器是我的嘴巴,每当你轻易遭剥削欺骗时,我可以代你讨回公道。你当然可以保护我,尤其我这张嘴以后多的是得罪人的时候,舒大鸿,你想,我们是不是很配?”这粗人绝对不会听懂她的暗示,可是这样的说辞,她会常讲,直到他蓦然明白两人再也是分不开的了。

“很配?可是……你好凶。”他实话实说地表示出高度疑问。

“我哪里凶了?”她深吸一口气,笑里藏刀地轻问。

不知死活的舒大鸿竟真的指出一些例子证明:“今日一早,你说得石材工头泪涟涟。还有,帮王员外铲雪开道,本来说好二两银子的,后来你怎么可以硬是开口要五两?我们中午吃牛肉馅饼,一个三文钱,也不过掉到地上脏了点,你就杀价到一个一文钱,我们不可以这么吃人的,人家做生意……”

“敢情你是把吃亏当正常事看待呀?你敢说我凶!”季潋滟相准他的手臂,狠狠捏了下,尖尖的指甲直攻入他的肉中。

“哎唷,会痛!”他后知后觉地低呼。

“会痛代表还有救!你这个大呆瓜!”

“你……你……”可怜的男人,被骂了想反击也找不出字汇骂人,只能抖着手指“你”

个不停。

余怒未消,见他手指伸在面前,张口便是一咬,痛得他立即十指交握,夹在腿膝间,不敢再伸出来。

“你去当石材工人,一日二两银子,比他人少了十文钱不说,身强体健有功夫,做事比别人多两、三倍,扛的石材比别人多两倍,为什么我不该代你争取合理的工资?加上那工头一见了我便出口轻薄,我没让他绝子绝孙就已手下留情了,才要了二十两银子算什么,本小姐被羞辱了,你也不吭一声,像死人似的!”

“我有哇!我是想说他反正没碰到……”

“碰到了才算数呀!舒大鸿,如果今日你妻子遭人调戏,是不是得等到被睡了才算,如果没被睡到就不必报仇了?”她伸手敲了他头一记。

“你讲话真难听,我……”

“住口!反正你是个死人,什么都无所谓!习了一身武艺派不上用场,想为善人世却只会被利用,有人替你着想,却反而被你怪罪,我在干什么呀我!”

“我还没死……”他怯怯地提醒。

“住口!别理我,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一些死人话。”

见她背过身,舒大鸿一颗心既难受又迷惑,怎么她骂了人,反而像是受到委屈的样子;而他却是无法坐视她的不悦,见她动肝火,自己心中也揪了什么似的。

想叫她别生气,可是自己唇舌向来愚拙,怕是一开口又遭她连打带骂,反而无法消气。

于是搔了搔头,见火堆上烤的鸭子已溢出香味,便呐呐道:“喂……吃鸭子好吗?”

“你自己吃。”气都气饱了。

“你……不吃,不好吧……瘦伶伶的不长肉……:我……”

她转头瞪他:“你管我死活!反正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饿死算了,省得你烦,怪我多事泼辣,欺负他人,折损你被欺负的乐趣!”

“不是,我……”

“我替你争取合理的工资,替你争回应得的报酬,在你眼中竟然只是一个斤斤计较、刻薄他人的恶婆娘,我季潋滟没事犯贱呀上让你这样看待?别说话,我不要听,哼!”她倏地起身,便要往门外冲去,当然不是要离开,只是想暂时别看到他那张气死人的脸。

但舒大鸿肚子中并没有太多曲折,眼见她要离开,便以为她要与他分道扬镳,急得也跳起来,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跟在她身后团团转:心中强烈地希望留下她,不想让她走。她走了,他该怎么办才好?

在跨出门槛时,被积在上头的雪滑了下,她整个人往泥泞中扑去,眼看自己就要变成了个大泥人了,尖叫声还没滑出喉,小蛮腰便被一只铁臂牢牢挽住,往前飞纵了一大步,她的身子稳稳地被抱搂在如铁硬朗、如火温暖的怀中。

她一立定,背后的舒大鸿立即很君子地退开一大步,没有丝毫不良的企图,美人在抱也不懂得把握。

转身看他,肚子中那股气其实已消得差不多,剩下的气也早被刚才的惊吓给吓光了。但口气上仍有些骄怒:“追出来做什么?”

他急忙找理由,抬头看到又开始飘的雪花:“天很冷……”

“又怎地?”她忍住笑,期待地问。

“要走……也该穿件大袄子。”

果真是这种回答。

唉,这辈子想叫这家伙说句人话恐怕是难了。季潋滟吐了口气,不断地自问自己的眼光到底长在哪里?只怕是出娘胎后便没有带出来了。

可是,这男人不由她来照顾,怕是一辈子都会落魄到底的吧?甭说去成家立业了。

她双手插腰,对他道:“我警告你,下回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站在我这边,不许对那些不值得的人同情。我季潋滟,仰不愧天、俯不祚地,纵有一张利舌,也不会胡乱欺凌他人,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他连忙点头,见她神色已霁,便小声辩解道:“我也知道你不会胡乱欺人,可是,当你咄咄逼人到使他们吓个半死时,我仍是会忍不住同情他们。”别人占他便宜,他不是不知道的,只是,凡事何必太在意?

她看着他,沉吟了会,雪花飘在她发梢也不自觉。望入他拙面孔上那双黑眸,那样的炯亮分明,除了是有深厚武功修为外,也代表了不太笨,也许反应并不是立即的,但久了也不会不明白自己吃了亏。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心头太软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是宁可人负他,他也不负人的。

在她神游太虚时,舒大鸿双手背在身后绞动着,不敢有丝毫大意让手指禁不住“鸡婆”

去拂掉她身上的雪。可是他一颗心就是容不得冰雪在她身上停驻,会着凉的。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轻手轻脚地移近她,代她拂去头发肩上的雪……希望她不会当成他在轻薄。

“舒大鸿──”她轻声开口。

他连忙跳开,叫道:“我没有、我不是……”

她疑惑地看他,什么呀?他的脸怎么红了?

“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你这个人,我也怀疑你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话完,她才觉得冷,搓着双臂,走入小屋中烤火去了,留下心跳神速又一头雾水的舒大鸿楞在雪地中。

在数日的寻访下来,终于在县北相中了一间屋子,格局方正、光线明亮,屋主于半年前搬到洛阳定居,只须稍事整顿便可以住人。雇人打理整顿,允诺过年前一天可以让他们搬进去住,总共花了八十两银子。在季潋滟的计算下,一分也不差。

快过年了,舒大鸿的工作更多,因为他耐用又不怕苦,比寻常壮工可多做上两倍的工作;要不是后来都由季潋滟出马议价,他更可是一个超廉价劳工。白天当劳工,晚上顺便清除县内宵小盗匪之类的人渣,有些偷儿并不在县衙的悬赏之列,但要有季大小姐出马,挣个一二十两不是问题。

她是季潋滟,曾被留云县上流社会封为第一美人,但见过她的人毕竟不多,更别说她以男装打扮游走于市井问还会有人认得她了。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的,居然传说她早已尾随父母,赴阴间相会去了,留下无聊人士闲时津津乐道于季家一门烈火性格、宁死不屈的故事。

而这个事件再度被提起,正因为泉州首富二公子遭毒蛇咬死而轩然一时。人们向来偏爱有神话性的故事二这一则自然也被神化了。

那齐二公子被一只毒性甚遽的红艳小蛇一咬而亡命,而死亡之处,正巧在季氏夫妇合葬的山坡上,于是,又产生了一则“恶有恶报”的神话轶事,人们都说那红蛇一定是季家千金的化身,寻仇而来的。

在过年之前,这事最为出名。

传入她耳中,已是事件发生多日之后。她听了亦快意也遗憾,那齐天授竟没等到她上门寻仇便遭天谴而亡!不过,这股灭门之恨,并不会因为他死而一笔勾消,她仍是要报仇,直到齐家垮台,否则她的恨永世不能消。只是齐天授死得太快,折损她报仇的满足感。

拎了两壶酒上山,一壶孝敬在父母坟头,一壶让自己喝个酩酊,可惜她生来不容易醉,也只落了个微醺而已。

被她赶下山的老黄马,再度来到时,载着舒大鸿前来。

夜已深沉,雪没大地,被月色映出银光灼灼,她步履不稳,趴跌入他宽广温暖的怀中。

“你来做什么?不是去抓宵小了?”眯着眼仰望他,见着他眼中满溢的关切。

他一手扶住她,一手搔头:“汪捕头说小偷都被我抓光了,其他还没落网的,大概也搬走了。”

轻轻笑着,推离他胸膛,蹒跚而行,要不是有他亦步亦趋,她怕是免不了又会跌倒几次的。

“这是我爹娘的坟。我一直以为我再度前来时,必定是报仇之后,但我毕竟没有我自以为的那么坚强。他们一同走了,留下我无依无靠一个人,还险些被卖入妓院,他们竟不担心我会有什么不堪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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