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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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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神的舞娘

  她只有一寸多高,穿紧身胸衣,裙子撑开像一朵倒置的花——等我从玩具箱里找到这个八音盒,镜面上的芭蕾小人已经停转。裙子颜色变成了僵硬混沌的石膏白,但她依然保持优美的舞姿和自尊:身体重心落在左脚的足尖,高高抬升从不歇止的右腿。

  童年每当我拧动那个蝶翼形的钥匙弦,她就开始缓慢而孤独地旋转。出于好奇,我曾像修表匠那样撬开后盖,发现犬牙交错的小零件。八音盒的心脏是一只不锈钢轮毂,上面布满精密的小颗粒,当轮毂徐徐转动,凸起的小颗粒轮流挑起钢齿,钢齿被挑到不能承受的高度就猝然掉下,发出弹拨之声——这是由坠落产生的音乐。原来,控制芭蕾小人的,是那么硬质的核。

  现在,时间积聚的泥垢和锈迹,卡住了她。她穿着袖珍红舞鞋,永远地,在蒙尘的镜面上伫立——我看到一个世俗版的隐藏下来的耶稣,区别仅仅在于:

  她的手不是钉死在十字架上,是她的脚,钉死在红舞鞋里,钉死在舞台,钉死在她的信仰之上。

  琴声响起,练功房的镜子里,映照少女们随节奏起伏的身体。她们默默弯折凄美无依的手臂,自愿成为美的囚徒。作为典型的青春事业,舞蹈只索取正在盛开期的女孩,一旦她们脸上光泽退去,就会遭到无情厌弃。舞鞋和其他鞋子不一样:像皮鞋、草鞋、木头鞋,离开主人的脚以后依然具有独立完整的造型;如果舞鞋不被穿上,没有一只进入的脚足作为内在支撑,它就扁塌塌的,软底软面上垂着松懈的缎带……像衰弱无力的蝙蝠。其实,舞鞋就是喝青春血的动物,它从脚,偷偷啃食到面颊。那双传说中永不停下的红舞鞋,之所以跳过小路,跳过沼泽,跳过漆黑的丛林,还是那么色泽鲜丽、艳冶夺目,好像从未溅上泥浆和污迹,因为它被随时灌溉,是一件盛血的器皿。舞鞋运送着美丽的献祭品。

  鞋子本来承受的被动命运,就这样被童话中艳异的红舞鞋改写了。一双柔软的缎带鞋,不受舞者头脑操控,能够负载一个人的体重腾挪跃动,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力量,来自邪恶。如此频繁地弹跳,以至一双鞋看起来就像是复数。即使不会跳舞的人,只要穿上这双有魔力的红鞋,也被瞬间变成高超的舞者。被奴役的命运,并非必然像劳工一样艰辛,也可能美得令人惊恐。无休无止的红舞鞋,使舞者的身体始终悬置空中。芭蕾舞的主要特点就是踮起足尖,模仿神的轻盈,使舞者仙女般在空中飘移。但是,最像神的,是鬼而不是人;最像完美的,是残酷而不是优雅。它让人跳舞,跳舞,跳舞,一直跳到死。聚敛、盛纳和运送亡灵——红舞鞋的恐怖,因为它的美得以削弱还是加强呢?是的,在死之前,舞鞋送来的礼物是美,如同响尾蛇在致命的响板打起之前,先送来了寂静。

  这是死神的邀约啊。舞鞋红得如此燎烈,女孩的踝骨像被秘密烧灼的火焰亲吻。它招募一个死人。即使知道自己将成为死神的新娘,她也无法抑制尝试的激情。或许这是死神的傲慢,他的威严有权要求一个少女为她终身起舞,如同上帝要求修女们生生世世的贞洁。死神要求对称的祭献,让舞鞋上的她死于至美,正如十字架后的她们死于圣洁或孤寂。两者趣味上的区别在于:死神乐于欣赏独舞,而排场的上帝,享受阵容无比辉煌的唱诗班。月亮,寂静的发光体,影斑闪烁……那是谁的黄金雕鞍?那唯一的淡漠的蒙面观舞者,从高处俯视——黑森林中,红舞鞋上,直到,是一个骷髅在跳舞,骨殖闪动磷火;舞鞋历经生死,以不变的悦目的燃烧般的红色,诱惑下个目标从死神那里继承礼物。

  对许多人来说,红舞鞋是极具魅惑的喻象。它用来象征艺术以及一切至美之物索要的高昂代价,乃至牺牲。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在创造中忘我,是不能自控的,而忘我有可能导致葬送自身的命运——我看到因为追逐光亮,蜡烛在灼烧自己的泪滴中低矮下去,最后被它的信仰消灭。

  这种摧毁,使艺术家需要面对悲剧性的承担,同时又涌动殉情般的伟大激情。由此形成了一种创造上的迷信和神话:对自己的伤害,有助于换取作品升拔的想象和力量——接近于宗教情感,信徒认定:苦行和忏悔易于赢得上帝的垂青,至少是微乎其微的好感。自伤、自虐甚至以死相搏,他们踏山渡水,百舍重茧,为了寻找那双受到诅咒的舞鞋。通往巅峰的道路如此艰险,阻断了态度游移的艺术爱好者,剩下最忠诚的攀援者,脚下是一条流血的路,心中爱如死般坚强。荆棘鸟传说是这种心理基础的翻版故事,说它生来就是为了寻找一棵荆棘树,为了把喉咙抵在荆棘最长的刺上歌唱——歌喉如此动听,全世界都停下来谛听……一生只歌唱这唯一的一次,然后,荆棘鸟就会死去,带着被刺穿的心脏和滴血喉咙。为了抵达高度,为了令时钟停摆的绝唱,疼痛和死亡都是可以被忍受甚至被享受的。

  最早得知红舞鞋,是从1948年拍摄的那部名为《红菱艳》的老电影。

  当团长莱蒙托夫问为什么要跳芭蕾时,女主角佩姬回答:“就像你为什么活着。”她把爱和激情注入了红舞鞋,但还不是全部,因为她后来与作曲家坠入情网。莱蒙托夫认为:“没有一位伟大的舞蹈演员可以去享受常人的爱情。”

  冲突中佩姬选择离开舞蹈团去结婚。红色的魔鞋并未终止它的诱引,佩姬向往重返舞台,但这意味着必须在事业和爱情割舍一方。当佩姬追赶远走的爱人,火车呼啸而来,她几乎必然地死去了。“帮我脱下红舞鞋”,这是她的遗言,此时,交响乐回荡在剧场高大的穹顶之下,没有女主角参与的舞剧正在上演。电影中的团长莱蒙托夫,令人想到芭蕾史上最特殊的杰出人物,使濒于衰亡的芭蕾艺术起死回生的奇迹创造者:俄罗斯舞蹈活动家佳吉列夫。

  而嗜舞的佩姬,也像那个天才的舞蹈家尼金斯基,他曾因闪电婚礼而被佳吉列夫从剧团除名。享有芭蕾史上“最伟大的男演员”之誉的尼金斯基,一次腾空,能完成前后交叉多达12次的双腿击打。这位舞神的个人命运,正好印合红舞鞋和荆棘鸟所暗示的悲怆:精神分裂症使三十岁的尼金斯基开始被监禁于疗养院,永别舞台。

  艺术家需要红舞鞋的自欺幻觉,来安慰自己的牺牲——它是一个圣化的象征物。然而安徒生所创造的原版《红舞鞋》故事,功用并非如此。它讲述一个成为孤儿的女孩,在母亲葬礼上把自己的双脚漆成红色,并由此感到快慰;当她被收留后得到了一双真正的红鞋,她不顾常礼地穿着它出席教堂的坚信仪式。死神和上帝都不能约束她,她成为一个胆大妄为的僭越者。

  是双重冒犯,使女孩受到严厉处罚,展示虚荣者和渎神者的下场。不知疲倦的红舞鞋,带领她致命地旋转——她被蛮横地拖着,去敲每个傲慢虚荣的孩子的门。

  童话里经常提到坏皇后脱不下烙红的鞋,事实上,如同最早的红舞鞋,鞋是一种着名的刑具,比如二战中的法西斯刑靴等等。《巴黎圣母院》中的爱斯梅拉达,一想到要对她跳舞的脚用刑,一想到脚要被夹断,她就招认了所有强加于身的冤屈。以鞋子为刑具有着显着的象征意义:因为惩罚了一双脚,就是惩罚了未来所有的路。

  哑言之爱

  一个着名谚语说:当真理穿鞋的时候,谎言已跑出很远。依我看,真理输就输在太需要形式感,不够赤裸。不穿鞋的真理是不是拥有更快的速度,更锋利的杀伤力,更无往不至的胜利呢?

  海的女儿不需要穿鞋。当她全身赤裸着醒来,只能用乌黑的长发裹住自己……她始终是光脚的,正像鱼尾不能够塞进任何一双鞋里,裸足是对她身世的纪念——任何习惯,都是往日往事的残留物。她一定是光脚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是赤足。唯此,冰雪和刀尖才能使她们的疼更加显着,更加尖锐化。

  鱼尾和人腿的一个区别,就是不用穿鞋。当小人鱼步履妙曼地进入王子的宫殿,她有一双处女的脚,从未穿过一双哪怕是更能烘托它们洁净无辜的鞋子。她祼足,意味着对宫廷规则的拒绝,也暗藏着返回人鱼状态的可能伏笔。所以我们在后面的情节中读到,浮升海面的众姐姐,把美丽的头发送给巫女,以赢得挽救的机会,让她变回人鱼。可是,小人鱼最终没有这么做——退潮后,海,这只巨兽低哮着走远,驮走她伤心的姐妹们。

  我认为,海的世界太非凡,几乎有着想象也难以企及的完美。仅仅是水族馆里的缩影已经让我迷惑了:乌贼拖着教皇的尾裾;海马石质的身体,仿若简约的罗马柱样式;热带鱼非洲族裔般撅起的外唇……水下摄影,使人类得以目睹不可比喻的斑斓,生物的形式华丽到了非理智的程度,并且,它们的移动如游如飞,仪态异常优美。是海底世界让我确认,朴素并非自然的唯一形式,华丽也是,并且是自然更具诱惑的一种。更多时候,我认为大海具有非人间的魔力。

  小人鱼为什么会放弃一个艳异天堂,来到矛盾重重的人间?月亮……如同深蓝的海面,鲸浮升它的脊背。整个世界,被埋在海底般的秘密黑暗之中,让人难以猜测。

  成年以后重读,发现童话不仅是孩子的阅读专利。故事中有那么多的爱、恨、愤怒、撕裂感,有那么多的死和阴谋,有那么多的复杂暗示。童话中理所当然要避除儿童不宜的内容,性就是以隐喻手法表现的。睡美人的原版故事,并非讲述一个女孩做了植物人以后呈现的医学奇迹——她被强奸了,然后以沉睡来躲避内心的羞耻。

  那么,小人鱼呢?她从十五岁开始,向往人的双腿,即使鱼尾更具形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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