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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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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法律维持社会秩序,不是用法律治理国家,这个国家的治理靠的是那部两百多年前书写的宪法(constitution),这部宪法以不变应万变靠的是历届立法机构——联邦政府众参两院通过的法律条款(bill)和逐渐补充的宪法修正案(amendments),以及各联邦州州议院历年根据选民、政府部门和议员提案自立的州法(proposition),这些法案的通过和推翻都以是否符合宪法精神被议员们争来争去,以少数服从多数的方式得到确立或废弃。经年积累,法律条款多如牛毛,即使最好的律师也无法全部记住,所以美国的律师没有通才。搞移民案的律师也许能兼着做些离婚案,可绝办不了经济案、遗产案;为刑事案辩护的律师,做不了车祸赔偿案;人权律师弄不了商业侵权案;熟悉联邦法的人,不一定能办加州的案。
全世界从业律师人数最多的国家,大概就是美国了,美国人对律师是既爱又恨,爱他们能替自己办案,恨他们给自己捣乱,但这不是本文要说的了。
可以举几个实例说明美国法律只行维持秩序之责,不担治理国家之任的“与时俱进”的“万变”特性。前些日子在收音机里听到,加州有项法律条款,规定高速公路时速不能超过五十英里,根据此法案,州交通部门现在在高速公路上立的那些六十英里、六十五英里、七十英里的时速标牌都属违法。这个法案显然早就过时,被人忘在脑后,不知被哪位法律学生翻出来。州议员们赶紧开会,废了这个条款。再比如,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前个星期加州议会通过法案,正式向居住在加州的中国早期移民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道歉,我才知道1957年之前,加州法律是不允许华人拥有房产的。该条款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废除,四十年后加州政府正式为这一法律的不公正性道歉,联邦政府的法案也不例外。“9·11”后不久,小布什总统在国会通过了“反恐特别法案”,该法案条款允许警察随意监听老百姓的电话和检查电子邮件、信件等私人信息,结果发生了伯克利大学有两个学生在电话里交流如何玩一种带炸弹的电子游戏机,被警察破门而入这样的事情。此案的有效期好像定的是五年,到期小布什又想在国会将该法案永久化,但是这个时候美国老百姓已经从“9·11”的爱国狂热中清醒过来,发现事情不大对头了,政府和总统在爱国和反恐的招牌下太恣意妄为,老百姓丧失了许多受到宪法保护的权益,布什领导的政府的行为越来越像那些专制国家,长此下去简直是太可怕了,国会议员们在选民一片反对的压力下,否决了该法案的永久化。
从上边所举的这几个实际例子不难看出,通过或废除一项法案,起作用的不是强权和暴力,而是民意。因为立法者是选民们选举的,不是由上一级封任的,或者是“老子”指定的,选民们对立法者的影响因而是直接的,而不是我此文开篇引用的吴思先生的那段话中所说的“间接地影响”,“直接”
与“间接”,一字之差,有如天壤之别,让平民从帝国官吏的脚下站起,由臣民变为公民,彻底打破了“暴力最强者说了算”的元规则。美国宪法给予美国公民的显然不是正义,美国公民向政府要求的显然也不是恩赐给他们正义,美国宪法保障的是治理国家程序的公正,在这个“正式制度”面前,任何“潜规则”都不是对手。
正义和道德是很美好的词句,充满正义和道德的社会是很诱人的境界,无奈真实的世界太复杂,人们的认同太相异,什么是真正的正义,什么是真正的道德,谁能说得清楚?连一个妇女堕胎的小问题,在美国,共和党、民主党争论了多少年,说清楚了哪个做法道德、哪个做法不道德?是共和党在为妇女主持正义,还是民主党在为妇女主持正义?小布什宣布向伊拉克开战时用了“十字军东征”的比喻,后来看结果不妙,赶紧改口,其实那是他这个极端的基督教徒的真实想法,伊斯兰教在他心里就是邪教,基督教就是要灭了那些家伙。
拉拉杂杂写了这许多,似乎可以回到本文开头了。必须走出追求正义和道德的治国理念误区,转而为实施过程的公正而奋争——这是被民智相对健康、制度相对健全的国家的实践证明了的正确选择;意即政府的官员和普通百姓都生活在同一部宪法下,在这个宪法延伸出的具体法律条款下被共同地约束,并共同不断地修订这些具体法律条款。如此,无论在农业小国,还是工业大国,一切潜规则都不会有市场,老百姓和官府、社会各阶层间的互相制衡不再遵循血酬定律。如此,政府官员和普通平民才会普遍地具备一般意义上的道德,一般意义上的正义方能相对地让全体平民得到享有,社会才能长治久安。
“公正”是一把刺破王朝循环怪圈的利器。
最后必须说明的是,我只是一个机械工程师,看过的书,更不要说读过的史,根本无法与吴思先生相比,所写的都是一些感性的认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推敲起来漏洞一定不少,请读者多多指正。
(《书屋》201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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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风在语
李安平
在陇东高原,一个人的命运在风的手里攥着,这些事,人知道,风也知道。
最早的风藏在《诗经》的《豳风》中,几千年过去了,这种气息还在,隐隐约约地吹着。高原之上,到处都有风的影子,是啊,风从遥远的豳地而来,发自古老的《诗经》,几千年都是如此。有时候,我们看不见它,但是我们总会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它是一种怎样的风啊,竟有如此亘古绵长的生命力,而且永久地渗入到高原的角角落落。抓一把土黄土黄的焦土,向空中扬起,仿佛那种气息很快就开始弥漫了。“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这不就是风的气息吗?不就是先人的气息吗?北风呼号,高原上到处施虐的是凛冽的北风,我们只要俯下身子,把耳朵紧贴在厚厚的黄土之上,耳边就会鼓荡起一股沉雄的罡风。这是一种怎样的风啊,它潜藏在亘古的黄土之下,鼓荡千载而不竭,穿越千里而不衰。在风面前,人是多么地渺小啊。也许一个地方的秘密全部藏在风里,一个地方的人的秘密也藏在风里。这是多么意味深长的事情啊。
声音来自于两个相撞的黑色的壳体,可能是“嘭”的一声,也可能是“轰”
的一声,我想,这种声音的相撞是有硬度的,“嘭”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相撞源自速度,对了,是速度,像风一样的速度。风在耳后,只能听见它“呼呼”
的嚎叫和刀子一样的锋利的穿梭。相撞似乎是宿命式的必然。好像有所感知,又好像没有任何感知。一切都在风的预料之中。两种速度疾驰着,从不同的地点向同一个方向和同一个地点去交汇,去相撞,这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
在风的奔跑中,已经早已决定了相撞的必然。是偶然,还是必然。两个黑色的壳子,它们都带着风驰电掣的速度,在这个城市最宽阔的第一大道相撞,这可能就是冥冥注定的必然,谁也在劫难逃。
我对机械的驾驭是陌生的,也是笨拙的。这似乎就是相撞的必然所在。
一辆轿车和一辆电摩的相撞的结局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结局是谁都能猜得出来的。在相撞的一刹那,我的知觉出现了短暂的短路,大脑一片空白。随着声音的出现,一切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我是说,我的知觉又苏醒了。我不知道两个壳子撞击的惊心动魄的一幕,这多少有些遗憾。三月的早春,高原还是有些冰冷的意思。我倒在轿车的左侧,像早些年体育课上的侧倒,身体的重心交给了右腿和右臀形成的夹角,这种姿势无疑是安全的着陆。但是,我驾驶的那辆黑色的电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它在相撞的那一瞬,被一种强大的、超出它的体重的许多倍的力量抛出了几十米,在空中划了一个并不十分完美的弧线,然后失去了它的本来面目。它的悲剧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的境况实在是一个谜,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在相撞的瞬间,我的身体在两个黑色的壳子相撞的速度中大概是缓缓地坠落了。
这多少让人有点不可思议。在第一大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些陌生的生命在两个壳子的相撞中丧生,而且这个大道成了死亡之道的代名词。那时候,这个大道还没有装上红绿灯,还没有限速装置,还没有摄像头。我的幸运来自于风,这一点肯定没有错。我知道,我的知觉短路的时刻是风主宰的时刻。那一刻,我的身体一定是被风轻轻托起,然后又轻轻放下,至于手掌根部的那一点皮肉之伤实在算不了什么。从这一点来说,我是多么地幸运啊。
在高原之上,人都是走在风里的,甚至一个人就是一种风。风是不灭的。
它在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都是存在着的,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我知道,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被一些风所保佑着,所呵护着。风刮起的时候,我能听得见它在说话。在故乡的祖坟里,我常常对着那些荒冢发呆,倾听呼啸在荒草里的风语。空旷的高原有的是风,一些来自于东边的子午岭山麓深处,一些来自于北边的毛乌素沙漠,这些风常常汇合在一起,夹裹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土腥,在高原的春夏秋冬施虐。这似乎都是表象,其实还有一些风是不易察觉的和常常被人遗忘的。它们一些来自于我们的身体内部,一些来自于人类无法穿越的另一个世界。一个人不管走在阳世还是走在阴间,这些风都伴随着他(她)。风刮的似乎有些声音了,它们穿越了我的发际,从我的头顶疾驰而过,把声音留在了耳边。风走了,声音还在。
我相信,一些风是从那边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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