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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年度佳作_耿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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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胡杨的生命支柱,难道还不是其精神得以挺拔的根源吗?

  胡杨的根,以深扎、撑起一片生命的绿为自己的使命。胡杨的主根深可入土10米,侧根则宛如章鱼的触须,伸长范围可远达30米。胡杨的根练就了从深深的地层吸取和贮运水分的能力,细胞不受碱水的伤害;细胞液反因其浓度较高而可从富含盐碱的水中吸收水分和养料。

  胡杨更能从自己的根部直接萌生幼苗。由于根随水走,所以胡杨无形中就成了一种随河流走的植物。沙漠的河流总在频繁变迁,呈脉状细线,因而胡杨的“足迹”在沙漠中相应也就呈现线状分布。

  谁还能否定一棵棵胡杨都是八尺男儿呢?胡杨其实也一样有泪不轻弹。

  当然,胡杨一旦被断臂折腰,在断口处,也会溢出一股清亮的液体,犹同人的伤心泪,这就是着名的“胡杨泪”。胡杨泪经氧化、蒸发留下的白色(或黄色)结晶物,便是胡杨碱。胡杨碱是酵头发面,也是治胃病的良药。

  走近胡杨,你还会发现其嫩枝上,也有密生的水一样柔情的细柔的、脆弱的毛,紫红的梦似的披针形的花,长长的椭圆形的果。

  胡杨难道还不是有梦的植物吗?

  ——胡杨梦委实就是绿色梦。胡杨梦,总幻变在性情独特、文采风流的叶上。

  记得一位作家在散文《阿拉干的胡杨》中说,他在阿拉干一片枯死的胡杨林里,遇到过两位年过百岁的老人,他们被认为是最后的两个罗布泊人,即是两千年前建立过辉煌的楼兰绿洲文明的楼兰后人。那位叫亚生的120岁的老人说:“胡杨在我们的叫法中,还有一个名字叫三叶树。它的底部长的是窄长的柳叶,中间长的则是圆圆的大杨叶,在顶部,长的竟是椭圆形的小杨叶。三种树叶很奇怪地同时长在一棵树上,所以我们叫它三叶树。”

  恐谁也难以预料的还是这三叶树所表现出的神性。楼兰人说,活着的胡杨,在整个夏天,叶子片片的色都是纯粹的墨绿,但是一到金秋某天的中午十二点,假如天上恰好又有太阳,胡杨林就似突然接到了神谕一般,所有树叶都在那一刻一下子就呼啦啦地变得金黄,满树金碧辉煌。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塔里木河和额河流域,千百年来,还流传着不变的对胡杨的神异赞誉,这赞誉就像佛界寓言——说胡杨是具有三条命的树,是具有三个千年的化身。

  胡杨竟可活而一千年不死!

  胡杨竟可死而一千年不倒!

  胡杨竟可倒而一千年不朽!

  ——我突然就觉得“大漠孤烟直”里的烟,该是枯死依然不下岗的千年胡杨遥远的柔软的幻象。站着死的胡杨,在灼热得快要着火的咝咝作响的空气里,远看怎么也有资格像直直飘升的烟。死枯了的胡杨,枝杆如铜铁,倔强峥嵘,依然以裸体的、空心的、干裂的语言,向沙漠发出尽量辽阔、犹带湖水清凉的呐喊。荒漠给了自己褪绿的身躯,怎能不用它来绿色荒漠?怎能不以之呼唤绿色?不为己名,不为己利,不求死卧,仍求死站的胡杨,难道不就是出征未捷身先死的大将军吗?!——作为人,面对胡杨,你我只剩有了羞愧。

  作为生命,胡杨终究还是会倒下的。倒入沙漠千年不朽的胡杨,甚至更能显示淬火苦难而生后的真英雄本色。

  只要绿色还不够绿色,只要沙漠依然是沙漠,即便我倒下,我仍伸出无声的手臂,企求绿叶再生。“记得有一棵树似已死了,但在树身一人高的地方,却令人感动地生出几片绿叶”。即便我连几片一张一合发言的叶子也没有,我的根,依然是铁骨铮铮发力的手指,在紧抓冰冷的流沙。——面对胡杨,作为人,我只能检视对信念的扞卫,还有多坚定!

  胡杨难道还不是“精神性”植物吗?而且其不乏黑色的悲壮。

  精神是什么呢?

  精神是对生命意义的不竭追求,是对风沙肆虐、夜色垂涎的苦难的抗拒、反击和挺进!精神是对自身价值的体认、肯定和塑造,是对绿色之梦的永不忘怀、孕育和呵护,是立正、向前、向上和无所畏惧的求索,是追寻春天鸟儿的鸣唱、珍爱中秋明月的团圆,是独立、健康、倔强和永不退缩、志死不渝的坚守。作为胡杨,这种精神还与水、与忧患、与苦难、与人类和地球村的命运筋骨相连、血肉相亲。

  精神成了铮铮铁骨的化身,成了宿命的以生命创造绿的美善行动。

  即便作为胡杨的我死了,而我的精神仍在雄起,雄起绿叶婆娑的血温形象。

  精神——崛起于艰厄,萎靡于逸乐,我的胡杨啊!

  如今,在中国,在地球村,在沙海,严酷的现实已使倒下千年不朽的胡杨,也凤毛麟角了。

  白沙如雪。

  我心忧忧。

  我无法想象,在塔河和额河流域,竟长期生长过这世界上连片无边的面积最大的胡杨林。魏文帝曹丕诗句“弱水潺潺,落叶翩翩”所咏的,据考就是额济纳胡杨林深秋黄叶纷飞的景象。当时的胡杨林当然是鸟兽的乐园,抵御风沙的屏障。五十年来,那里的胡杨林叶落残照,是何其神速地衰败萎缩啊;塔河下游的胡杨林,在上世纪后五十年,已由38。7万公顷锐减得仅存10万公顷,栖息其间的野生动物几乎绝迹。

  生命力如此顽强的胡杨,在看似强大的人类面前,在日益恶劣的环境之中,在无法摆脱的悲惨命运的掌控之下,尽管越来越少,然却依然不低下头颅,依然进行着悲壮的抗争!谁能说胡杨不依然是大漠英雄、不依然是“沙漠的脊梁”呢?

  胡杨啊,

  依然让雪光、残月上挂树梢,

  经磨历劫,立地顶天……

  胡杨已沦落成生态环境江河日下的“消息树”,在今天!

  胡杨一天天“倒下去”的原因,除了雪线不断上升,冰川不断退缩,更多的,还是由于人的盲目垦荒,地下水位的剧降所至……嗟乎!风沙肆虐,土地沙化,人潮汹涌,生态灾难汹涌漫延,西天半轮残阳如血……在无法生活的严酷的环境里苍苍绿绿地生长一千年,在无法死站的动荡沙砾里铁骨铮铮地死站一千年,在无法不朽的地方即便变成枯树,即便顷刻变成一堆碎屑,也要昂起不屈的头颅挺起不折的脊梁,向宇宙洪荒发出最后的长吼,即便短吼,也要不朽一千年——胡杨啊!

  你本不该成为地球村的英雄树,然而,你却又更应该成为地球村的大英雄,更应该成为在地球村无限生长,并朝地平线那边如无边的潮水般迅速奔涌、扩展的神幻的林子……可爱可敬又可叹可悲并可恨的雄起着独立精神的神幻的胡杨啊!

  一棵棵胡杨倒下去了,千万棵胡杨站起来,如此的生命景象,如此的精神现象,在这人的世界,还可能成为现实吗?……

  (《西部散文选刊》2011年第2期)
wwW、txt。小_说_天堂



第34章 桃树们的谜语


  桑麻

  在乡下,我们拥有自己的房屋和院落。这跟城里人是不同的,他们很少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庭院。当他们看到那些阔大得可以停落直升机的院子,恐怕不只是惊叹和艳羡,十有八九会把自己的梦留下来。

  首先要申明的是,我父亲当了多年村干部,完全可以为自家弄一块更大的宅基地,然而没有。我们家的宅基地面积跟别人家的一样,长15米,宽14。5米。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它是穿城而过的沁河的源头。我想说的是,因为临水,我家的宅基地位置上佳。

  为了证明我家院子可以栽种很多树,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它的布局。

  主建筑成于1980年秋天。它坐北朝南,呈凹字形,三间正房,东西耳房各为三间。从外部看,耳房与正房连为一体,属典型的明二暗三。挨着东耳房的是两间厨房。与厨房相连的是一个小储物间,接着是稍稍高起的门楼。

  说是门楼,是叫着习惯,实际上只有门,没有楼。1994年秋天,父亲动手做二期,盖起四间南屋,西面拉起围墙。整个庭院变得严实起来。

  第一期做完时,院子显得很空阔。父亲在月台下面栽了两棵桐树。东边即靠近厨房的那棵,因为通风不良,长势始终不佳。父亲把它刨掉了,代之以一棵山楂树。西边那棵桐树,得着肥厚的土质,良好的通风,加上父亲慨然灌溉,长势喜人,只一年就蹿过耳房,后来,阴凉遮蔽了半个庭院。它发达的根系,把地面拱起来。父亲怕它毁坏房屋,在一个秋天的上午,花了一百块钱雇了几个人把它刨掉了。

  刨下来的树被截成几段,扔在了东墙外,估计要五年或十年时间,才能彻底干透。这期间大约有一年时间,院子里什么也没有种。第二年,父亲种了些花草。他热爱劳动,却不喜欢侍弄花草,家院里几乎没有出现过花草的影子。这是因为早年生活熬煎,消磨了他的闲情逸致,现在,日子好起来,他有了快乐和悠闲,有了养花种草的心思。

  2000年冬天,我把搞到的十几根毛竹、几株玉兰送回老家。父亲把它们种在院子里。

  来年春天,天透着寒意,两株玉兰先期鼓出毛茸茸的芽苞。我们以为是叶子,然而,是花。西边那株牙白,东边那株玫红。又过去一段时间,毛竹依然没有动静。父亲一遍遍浇水,偶尔自语,怎么还不出叶子啊!

  终于有一天,四棵竹子长出纤弱的叶子,接着又有两株长出。剩下的几株越来越黄,最后彻底枯死了。

  这年春天,县里号召种植桃树。一时间,从县里到乡村全都陷入虚妄的热情中,好像种上了桃树,发家致富便指日可待。老家村南是上好良田,也被规划种上了。县直部门核算了一年成本,将其托管给农民。他们的热情并不高。他们压根不相信,单凭几棵桃树就能过上小康生活。出于对父亲打发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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