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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兵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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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下定决心,我心无旁鹜。失败既是注定了的,我竟变得坦然了起来。但那天,一阵令我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
  射击训练结束,我尾随在队后,甚至想好了怎样离开和怎样告别,总之那一刻我竟然变得悲壮起来。他把我喊住,我坦然地望着他,准备接受他最后一次侮辱。
  但他却递来一支手枪,又示意我到靶前,进行射击。
  我有些出乎意料,还有必要吗?他坚持着不语,我被他的沉默再次激怒。
  我据枪发射,甚至几乎都不用瞄准。奇怪的是,竟有两枪击中靶心。我坦然地说:“你满意了吧!”
  “我不满意,你可以打得比这还好,你以为你是与我为敌吗?你是在与自己为敌。”他发火时简直如一头怒狮,“我希望你把自己那种不良心理击碎,你打不好,只是你主观意识!”
  “这不是你所要的结果吗?”
  “我要的是你最好的射击状态。”
  “我已尽力了。”
  “不,你没有,你难道没有敌人,没有你恨的人吗?”
  “有。”
  “谁?”
  “你!”我咬着牙,喊着。
  “那为什么不把他打个粉碎。”
  我举枪就射,嘴里哇哇着大叫:“去你的,我打死你。”转眼8发子弹全部射完,我又换上一匣子弹,边打边喊,靶子在我的咆哮中最后应声倒地。我狂奔过去。天啊,弹着点密集,那几十发子弹全部都集中在靶心。而最后一枪,竟把靶杆打断了。
  我的泪水哗哗涌出,良久,才想起他。我回过头时,看到他正若无其事地大步走开,那个背影一瞬间竟让我充满了温暖。
  单一海轻轻叹息,“我明白你下午打靶时,为何那么冲动了。你爱上了他,是吗?”

//


◎表情(3)



  “没有,我只是恨他。”
  “恨有时其实就是爱啊。”单一海注视着女真。
  也许吧!那以后,我的手枪射击技术几乎一夜间发生巨大变化。此后的多次射击,我几乎都保持了全胜。但奇怪的是,自此以后他几乎很少管我,他几乎一言不发。我常常有种奇怪的渴望,希望他可以再出现。我这种心理非常可笑,也许正应了别人那句话,当恨过去的时候,才是感激。我开始注意他,他的每一点传闻都让我如获至宝。我从那些点滴的情况中,逐渐完善着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他那年28岁,孤儿,并且还没女友。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时,我的心竟突突乱跳。
  三个月很快过去了,我随射击队参加军区比赛。很不幸,我只打了个第二。他的冲锋枪是第一。这个成绩我已经很满意了,当我从领奖台下来时,我看到他正注视着我。
  我真诚地说:谢谢。
  他只笑着不说话。我忽然发现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就不由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说:“是吗?那我以后将努力保持微笑。”
  比赛结束之日,就是射击队解散之时。宣布解散的当天晚上,队里举办了一次告别舞会。那天吃完晚饭吧!他拎来个破录音机,大家把饭堂里的桌椅挪开,就成了舞池。队里男女比例刚好差不多,很奇怪是吧,其实在射击上,女的往往比男的更出色,就像每个女人都会做饭,但却没有几个会成为厨师一样。同样,与射击似乎不搭界的女人,却不断成为神枪手。那天我们喝了些酒,告别的气氛很异样也很兴奋。不知为何,我却有些淡淡的优郁。我发现他一直坐在桌边不动,只是眯着眼仿佛在想心事。我心一动,过去请他跳舞。他羞怯地搔搔头,说啊呀我可不太会,扭捏着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他真的不会呢,没想到他的舞步简直可以说技压全场。我几乎被迷住了。他跳的全是“国标”,动作特舒展。那天晚上我真的太开心了,我们一直相邀跳舞,虽然中间并不说话,但感觉上所有的话已经全说尽了。
  舞会散后,我故意落在最后,等他。他看到我,似乎知道我会等他,默默地随我走。我们都坚持着沉默,我甚至已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后来,我们又转到了楼前的那片草坪。我站住不动,他也不回头,半晌才喃喃地说:“明天你就要走了……”
  “我想听你最后吹一次那支曲子,好吗?”
  他缓缓掏出口琴来,那轻轻地吹奏着那首曲子。我再次被打动,这时,我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我的心颤抖不已,我咬紧牙,轻声说:“我可以记住这支曲子吗?”
  “它是献给你的,这支曲子只属于你。”
  我的泪水再次淌出,我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转身跑开,我觉出一种莫大的幸福。
  单一忍不住说:“他真是优秀的家伙,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开始相爱,我正式成为他的恋人。三年后,他来到总部工作,在某机要局做秘书。他果真优秀,又过三年,他又以32岁的年龄,成为驻非洲某国使馆武官。
  “你们爱了至少有五年?”
  五年又有何用?女真掩藏起一股深深的悲愤。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他自由出入我家里,大家都把他当成我事实上的丈夫。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幸福的女真呢,女人有时一遇到那些以为可以依托的肩膀时,就把他的一切当成了自己的,并把自己丢得连点影儿也无法寻觅。我那时就是这样吧!整天把他当做自己的事业,可他却一直是那种不平静也不冲动的冷漠相。对我说不上热烈也谈不上冷淡,我还以为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反而更爱他了。可每次我提到结婚时,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托,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个把事业当成一切的男人呢!
  那年他赴非洲前,家人促我和他办了。那天我把来意告诉他,他却冷淡地说:“以后再说吧!”
  我有些生气了。“你三年后才可以回国,我要等到何时?”
  “那你可以不等。”
  我啪地打了他一巴掌,那一巴掌太狠了,连我也觉出了疼,可这种疼让我清醒了过来。“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女真,我不能爱你。”
  “为什么?”
  “你对我太好了。”
  我呆呆地看他,他居然如此冷静。“我感谢你,没有你,我可能不会如此顺利。可我也不想因此欺骗你,与你生活在一起,我会失去自信的。我今生的爱人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名门之后。何况,我在农村还有个恋人,她等了我12年。”
  我几乎给弄懵了。我跳起来,拿起一支拖把,劈头盖脸打过去。他的脸上、身上全是血。他只是一动不动地让我打,如同一根木头。
  我大骂:“我他妈的不会让你这样出去的,你不怕我让你出不去吗?”
  他呆呆地看我一眼:“你不会。”说完,把脸上的血抹净,转身走了。那天我奇怪自己居然没有流泪,这一切太突然了,反而使这一切显得过于平静。只是他走得可真坚决啊,居然连告别也没有,居然到现在一封信也没有。
  我竟然用了五年的时间,去体验了一回爱的滋味,却不是被爱。所以我常常觉得,爱真的太不牢靠。还不如爱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比如瓷器,比如玻璃,比如这把口琴。你爱它,它就会牢牢地依附于你,化成你的某一部分,紧紧与你相依,并且永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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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4)



  女真说到这里,深吸一口烟,紧紧含住,仿佛含住某种心情。
  单一海沉浸在她的讲述中,半晌才抬起头:“你来西部,来这个乙种团,只是为了躲开那个人,把自己藏起来……”
  女真把烟吐掉,“不,是为了找到自己,那个人已死了,在我心中他已死过千回。”
  “可他的气味还在,你其实一直仍被他的阴影笼罩,并且为此而不惜把自己封闭起来!”单一海尖锐地望着她。
  女真深深地凝望:“讲完了。”
  单一海有些艰难地回避她的眼睛:“你真不该把这一切告诉我,我被它伤害了。”
  “不,这一切你迟早要面对,一点说出来,我也许会心安……”
  单一海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女真理解地挥挥手:“不要急于告诉我什么好吗?这件事太突然,我不愿你勉强自己。”
  “……可我前天接到通知,后天将带全连去古城遗址。”
  “你终于有机会去证明你的那个理想了,子老也去吗?”
  “嗯,他任这次考古发掘的现场顾问,是他申请点名要我们去的。他认为只有军人才配发掘它,军区已同意,我将要在那里呆至少三个多月。”
  女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三个月,正好适于思考,你还有更多的时间考虑这件事。哦,熄灯号已经吹过了,我该回去了。”女真转身离去,从容而决绝。
  单一海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夜深处,疲倦像暗夜一样抚着他,他无力地躺倒在戈壁上。戈壁像一张大网,一下子淹没了他,淹没了整个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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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沙盘(1)



  冯冉系好风纪扣,在卫生队那面整容镜前,把帽子扶正,脸上做出肃穆的表情,直到认为那表情已经足够协调了,才离开镜子,来到值班室门前。
  他轻轻叩门,门内传出一声含意不明的“嗯!”冯冉听出那声音正是女真医生的,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女真抬起头,招呼他:“有事吗?”
  “我想办出院手续。”
  “你的刀口还没长合,线都没拆,按规定你该下月三号才可以出院呢!”女真的表情充满惊异,也难怪,基层有的兵们泡医院久了,你得撵他才肯离开,这个冯冉可倒好,伤没好却提出了出院,简直……
  “没事,我尽量不做剧烈运动,刀口长合后,我会赶回来拆线。”冯冉冷静地道。
  “为什么这么急着出院,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冯冉警惕地:“我们连队要去焉支山,我不想被剩下。”
  “去挖那个古城残迹?”
  冯冉惊异:“你也知道!那个古城你见过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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