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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伴侣-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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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来看,外头好多灯笼呢!”
肖潇走出去,果然,家家户户门前的木杆子上,都吊着一只大红色纸的灯笼,垂着马尾巴似的穗穗,迎风摇曳,发出的响声,连成一片……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高举红灯闪闪亮红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
“哎,那是什么?”肖潇的视线突然被远处的大木架子吸引过去。她隐隐觉得,那座大圆木搭成的十几米高的望塔顶上好像有个黑乎乎的人影。
“是个人。”陈旭点点头。
“大年初一的,爬到那儿去干什么?”
“身居农场,放眼全球嘛。”
“是不是在挂灯笼?”
“不像,没有红颜色的。不像……”
“大概想放鞭炮吧……总不会是寻开心了……”
她话音刚落,陈旭轻轻“啊呀”了一声,脸上愀然作色。怔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吐出“阿根”两个字,拔腿就往望塔跑去。
阿根?怎么会是扁木陀阿根呢?他在那儿干什么?
她眯起眼,再抬头朝大架子上张望,见那人仍然一动不动地倚在塔顶的木栅栏上,面朝南方呆呆地想着什么心事,如同一根木桩。她的心怦怦跳起来,真的有点像阿根,是的,那翘起一边的帽耳朵。你快下来!你想干什么?“阿根——”她喊起来。“阿根——”她拼命地向他挥手,“陈旭,快一点!”她声嘶力竭,死死按住胸口。那瞬间她感到了绝望和恐惧。
她望见陈旭接近了木架,就在他一只手抓住木扶梯的时候,塔顶那人影突然迈腿跨出了木栅栏。他似乎还在栅栏外那极窄的木条上站了一霎,似乎还犹豫了一会儿。她似乎觉得,他还缓缓地向她招了招手……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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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伴侣》二十(4)
一口白色的桦木棺材,挂在拖拉机牵引钩上。
一个扁脸的小老头,用头撞着棺材盖,用手掰着棺材盖,满面泪痕。阿根,阿爸对不起你……
你哭啥?我调到机耕队去了。那里头有声音说。
老头仍然撞着棺材,撞得咚咚响。
棺材盖竟然被撞开了,里面有三条肥皂,一双从未穿过的新套鞋;还有许许多多旧衣服,没有一件不打着补丁。
老头抱着那些衣服痛哭。他认识每一件衣服,他对着衣服指指点点,似乎在讲那每一个补丁的来历。
阿根呀——他又哭号起来。你做人一世没吃过一顿好饭,没做过一件新衣裳,你生下来就受苦,死也受苦……
扁木陀突然背着一袋黄豆从地里回来,喊道:
含豆糖粥嘞,三分洋钿一碗……
那老头追着余指导,一边追一边叫:
你还我儿子——你给我开追悼会。
余指导脸像一块冰,他说:
自杀的人,开什么追悼会?不开批判会就不错了!
那小老头跪在地上磕头:求求你,让我把阿根的骨灰带回家中去,不要埋在这异乡异地……
不行。他生是北大荒人,死是北大荒的鬼。郭春莓对着广播喇叭叫道。生生死死都属于北大荒。
陈旭扛来了一块铁板,一桶汽油,一瓶白酒。他把白酒洒在棺木上,浇上汽油就要点火。只有他一个人。知青都回家了,冷冷清清。
他说:我来帮你火化,让阿根回去。他埋在这里,他的魂灵不安生的……
“小女工”掏出手枪对准陈旭说:
你要领头闹事吗?小心第二次把你抓起来!
那老头拽着孙干事的裤管苦苦哀求:
让阿根回去吧……可怜可怜……
孙干事一拍棺木,骂道:
你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你这个国民党!
老头瘫在地上,雪埋到胸口。
扁木陀突然从康拜因上爬下来,脸色苍白。她问他:你为啥要寻死?你不知道自杀是自绝于人民吗?他疲倦地回答说:我没死,我修机器去了。
她把一个花圈,放在棺木上。
花圈化了,是雪做的,一片片雪,树叶子似的。
无穷无尽的树叶子,从天上飘下来。
棺木上落满了花圈。
一辆拖车蹦蹦着开过来,打开了车厢板。
老头扑在棺木上,要往棺材里跳,几个人把他拉开,凌空驾起来,棺木才抬上了车。车开走了。
陈旭被一根皮带绑在一棵小树上。
她摸出一沓钱,交给扁木陀的父亲。他吐着白沫,坐在雪地里,不停地用手刨着雪地,叫着阿根的名字。
白雪地上有一座黑色的新坟。
坟上开一朵朵黄色的丝瓜花。
她在沼泽地上走,到处是坟。不是坟,是塔头墩子。
阿根坐在一个墩子上吆喝:含豆糖粥……
她感到腹中有一匹小马在踢她。她穿着一件巨大的袍子。她在沼泽地里陷下去,陷下去,袍子漂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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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伴侣》二十一(1)
正月初十。
天还没亮的时候,肖潇就被一阵轻微的疼痛弄醒了。腹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摇晃,悄悄地拉长了,又猛地缩短,一会儿轻,又一会儿重……疼痛一直持续着,既不加剧,也不消失,像一位很有耐心的客人,长久地敲着门。
她在依稀的曙色中睁大眼,心怦怦直跳,跳得自己都能听到,既慌张又杂乱。
要生了?会不会是要流产?
怎么会这么快呢?杨大夫说起码在月底。
过了年,初六她就开始上班干活儿,活儿不累,仍在菜窖修理白菜。可是昨天风特别大,顶着风走,累出一身汗。
前几天,为着劝慰从杭州赶来的扁木陀父亲,为着安葬扁木陀的事,大概也累着了,开始觉着腰酸。
腰酸是不是临产前兆呢?一个月前,陈旭陪她到佳木斯医院去作过产前检查。大夫说她胎位异常,是横位,分娩时弄不好会有危险。再三叮嘱他们,一旦有预产前兆,就应该送医院。
肚子疼总不是什么好事。这儿离佳木斯一百多里地,离总场医院四十里地,万一……
她哆嗦了一下。
“陈旭……”她推推他。
“你醒醒……”她说。
陈旭翻一个身,嘟哝一声什么。
“哎,我会不会……”她小声说,“要生了……”
“哦,要生。”他睡眼惺忪地附和。
“真的?”
“真的什么?生什么?”他睁开了眼。
“生什么?你说生什么?”肖潇生气了,“人家肚子疼……”
他终于清醒了,跳起来,“我马上去寻医生来,你等等。”他下地穿上衣服,顾不上戴帽子,就冲出门去。
肖潇迷糊了一会儿。过了很久,她觉得有人站在炕前,传来一股药箱的气味。听声音,她知道是分场的杨大夫来了。杨大夫是个转业军人,在农场十几年,从感冒到跌打损伤,从出麻疹到接生,什么病都会看。他一天到晚背着药箱出诊,很少在卫生所呆着,因为他只要在卫生所呆上三分钟,身后就会跟上十几个要开病假条的知青……
杨大夫听她讲了讲病状,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回头对陈旭说:“不大像要分娩,你看,腹部的妊娠线不明显。”
陈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杨大夫说:“你们年轻,不懂。说不准最后一次经期,咱就说不好预产期。大概她是干活儿累了,休息休息就行。别的不怕,就怕流产。”
陈旭问:“要不要送场部医院呢?”
大夫回答:“不定收不收呢。要不收,还得折腾回来。这玩意儿不兴颠腾。”
肖潇想起那拖车的滋味,不把孩子颠在半路上才怪呢。而且场部医院那床单,那空气……她闭了闭眼,说:“要是不会生,就不去。”
大夫很痛快地给她开了一包止痛片和三天病假,叮咛几句就走了。他是全分场最不可缺少的人。
陈旭坐在她身边说:
“我今天不去上班了,在家陪你。”
“要……记旷工的……”
“旷工就旷工……我总不大放心。”
中午陈旭给她熬了一点粥,她只喝了几口,没有胃口,也没有力气。一种有规律的隐痛,持续不断从很远的地方递送来。在这绵长不休、遥遥无期的疼痛之中,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使她惴惴不安和惊恐忧虑。如果孩子要提前到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她)的出世,糟糕的是,陈旭家里托运来的东西至今未到,全部的婴儿用品和食物,都还在半路上。他(她)如果真要在他们尚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来临的话,简直不能想象,他们用什么去包裹他(她)。而且,来不及去佳木斯,那横位……
她不敢想下去。
但愿不是要生。如果真要生,怎么办?丽丽生孩子请保姆……早晚总是要生的,生下来就好……多少妇女死于难产……
“怎么办呢?”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觉得你真的要生了吗?”陈旭有一点好奇。
“我也不晓得。”
“唉,那我怎么晓得呢?”他搔搔头皮,“反正农场的职工家属,都在家里生孩子的。你实在要想生,就生好了。”
“家里生?亏你想得出,难道我是老娘儿们?这炕,多少不卫生,什么消毒也没有……”
“还痛不痛?”好久,他问了一句。
“好一点。”她那么希望。
“我看你不会这么快就生的。”他镇静下来,笑嘻嘻地安慰她,“杨大夫也说不会。分场小学校那几百个学生,差不多都是他接生的,他会不懂,你怕啥?再说,我看人家,都是肚子木佬佬大了,才生的,你哩,穿了棉袄看都看不出,哪里这么快就生了?等你肚子痛好了,我们早点到佳木斯去,提前去,住在老边家里等着,没问题……”
肖潇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个办法比较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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