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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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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泽”就是姚镇姚大人的字——他话虽然这么说,但了然只要长了心,必不敢来赴宴,顾昀有把握让他对着自己这张脸连口水也喝不下去。
那玄鹰低声道:“属下无能,还没有发现那位高僧的踪迹,今天傍晚的时候见他登上了一艘渡船,随官兵上传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以后发现是一根布条,上面沾着一点金色的粉末。
顾昀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东西他很熟悉,名叫做“碎心”,是一种与紫流金相伴而生的矿石,碾成沫以后按着一定比例加入紫流金中,能防止长途运输途中紫流金意外燃烧,使用时用特殊的工艺过滤出来就好,十分方便。
可是一般朝廷运送紫流金,不是用巨鸢行于空中,就是干脆走官道,由各地驻军派兵护送,一艘和尚都能随便混上去的渡船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顾昀:“你没声张吧?”
玄鹰:“大帅放心。”
顾昀站起来,在原地踱了两步:“这样,通缉令不要撤了,对外就说我一定要捉到那和尚,兄弟几个替我把那批渡船盯紧了,哪里来的,往哪里去……”
顾昀说到这,话音突然戛然而止,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缓缓地模糊了下去,不远处的玄鹰身上有了一圈不轻不重的虚影。
“坏了,”顾昀不动声色地想,“走得太急,没带药。”
怪不得隐约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沈易这饭桶,也不提醒他。
玄鹰:“大帅?”
顾昀若无其事地接上了自己的话音:“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知道船主人是谁,特别注意平日里谁在和他们往来。”
玄鹰不疑有他:“是。”
“等等,还有,”顾昀叫住他,“如果找到了那和尚,带他来见我。”
玄鹰立刻领命而去。
打发了这名玄鹰,顾昀拧亮了桌上的汽灯,一动不动地坐了下来。
江南不产紫流金,要是那几艘渡船真的有问题,来路无非两条——要么是江南这边有官员私自倒卖流出去的,要么是来自海外的。
如果是前者,倒还好说,江南富庶地,天高皇帝远,借着此间推行耕种傀儡之时,偷偷摸摸地揩油徇私罢了,此事自有按察督察来办,轮不到他伸手。
但若是后者,恐怕就复杂了。
大梁七大军种都不弱,尤其以“甲”和“鹰”二支最为厉害,那是三代灵枢院的呕心沥血的积累,单就装备而言,也绝不逊与擅长奇技淫巧的西洋人。
唯独“蛟”不行。
大梁的“蛟”虽为水战之用,但一般仅作海防,极少出海,和西洋人乘风破浪的巨帆大船不太好比。
历来也是这样的——当年海上商路贯通东西南北的时候,沿海一线所有港口码头中停靠的几乎都是洋人的船,那时候武帝当政,大梁正是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与西洋蛮夷的日常通商,都是洋人们上赶着跑来淘金。
那时所谓“通商”,是人家送货到门口,这边才纡尊降贵地开一开码头,勉为其难地留下洋人的鸡零狗碎,打赏他们点零花钱。
及至先帝与当今,虽然看到了海运通商的利润,热情都很高,但因为西北一线一直不太平,“巨蛟入海”的海防一事始终被搁置,不是没钱,就是没紫流金配额。
如果那批渡船上真的有人在私自倒卖紫流金,那么极有可能威胁到东海一线的海防。
还有了然和尚,将他们引至渡船,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蓄谋已久?
这么一会工夫,顾昀眼前已经越发模糊了,他往怀里摸了摸,摸到了那片琉璃镜,凑合着架在鼻子上,这样起码一只眼睛能稍微看清一点东西。
顾昀苦笑一声,心道:“这可要怎么办?”
长庚脚不沾地地逃回自己屋里,心跳还没平复,一推门先看见了一个白惨惨的和尚,他一口没吞下去的气再次提起来,连忙掩上门,压低声音道;“了然大师,你怎么在这?”
了然笑眯眯地合掌一竖——阿弥陀佛,贫僧无孔不入。
这和尚想必是练过来无影去无踪,十分神出鬼没,连按察使府邸都能随时进出,也实在是个神人。
和尚同长庚比划道:“安定侯恐怕这次大概能放过我了,殿下不必忧心。”
长庚没有忧心他,他心思剔透,微微转念就回过味来,问道:“你是故意利用我引他来的吗?应天府到底有什么?”
了然激赏地看着他,缓缓地伸出两只手,打着手语:“东海蛟妖要化龙,和尚特地引来大天劫。”
这是什么暗示?魏王要造反吗?
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一时间,好几个念头从长庚心里划过,他以前只知道这和尚入世,没料到他入世入得这么深,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审视与防备。
然而不等他多问,了然冲他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轻车熟路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长庚迟疑了一下,取下自己的佩剑,跟了出去。
30、香凝
长庚追着了然和尚来到城外的时候; 夜色已深; 周遭万籁俱寂,城里木头小车打更的声音也隐约远去了。他于是停下脚步,开口叫住了前面的人:“了然大师; 且先慢点走。”
了然脚步一顿。
长庚说话慢条斯理,态度也不见一点火气; 温和有礼,像往日在禅房里沉默不语的喝苦丁一样。
唯有手掌已经移动到了剑柄上; 随时拔剑出鞘; 便能将那和尚串成肉串。
长庚:“这些日子以来常与大师清谈,我受益匪浅,也知道大师心系天下; 不是安于禅院谈佛论道的人——我的出身来历; 可能大师有些耳闻,侯爷纵横千里; 纵然是一代名将; 但不论家国江山将他摆在什么位置上,对我来说,他也只是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我一介小人物,没什么本事; 手中铁勉强够立足而已,顾虑不了大事,心里只有巴掌大的一个侯府和几个人; 还望大师谅解。”
了然:“……”
长庚平时跟顾昀怎么说话他不知道,不过对外人,一直是“三分的话,十分的含蓄”,了然本以为自己已经领教过了,但他还是万万没想到,世上能有人把“交情归交情,敢动到顾昀头上,我就一剑戳死你”这种杀气腾腾的话说得如此春风化雨。
了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跑了一天已经看不出底色的僧履,试探道:“殿下天潢贵胄,心怀仁厚,该有一番天地,不必妄自菲薄。”
长庚神色淡淡的,不为所动:“男儿生于世间,要是连周遭一亩三分地都打理不好,有什么必要把视线放那么远?”
了然苦笑了一下,知道他不好糊弄,只好信誓旦旦地比划道:“顾帅乃是社稷之栋梁,牵一发必动全身,和尚怎敢有半点不轨之心?”
长庚的手掌依然撑在剑柄上:“但大师确实是有意要将我义父引到此地。”
了然正色:“请殿下随我来。”
长庚凝视了他片刻,重新将佩剑提起来,微笑道:“那就有劳大师带路解惑了。”
解不好还是要戳死你。
了然和尚把僧袍一扒,里外翻了个,只见那披麻戴孝一般的白僧袍居然有两面,里面是黑的,往身上一披,再罩上脑袋,和尚就融入了黑暗里。
长庚:“……”
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个疑问——他们从京城溜达到江南的这一路,好像确实没见了然换过衣服,那么他这僧袍里面究竟本来就是块黑布,还是他老也不洗,一面穿黑了就翻过来接着穿?
这么一想,长庚整个人都洁癖了起来,几乎没有办法与高僧并肩同行了!
身着“夜行衣”的了然带着长庚在江南细密曲折的小桥流水中穿梭而过,很快到了内运河码头。
大梁海运与内陆运河之间的通路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打通,双线并行,往来船行十分便捷,曾经成全过河畔一线繁华地,近几年因为税赋过重,倒是显得有点萧条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时已经夜深,码头上依然有商船和船工在忙碌。
了然摆摆手,止住长庚的脚步,比划道:“前面已经有玄铁营的眼线了,不要再接近。”
长庚瞥了他一眼,摸出一只千里眼,往水面上望去。
码头上风平浪静,船工与脚夫来来往往,岸边有一些从江南驻军中调来的将士正在检查货物,他既看不见玄铁营的人,也看不见水面有什么异常。
长庚此时不太信任了然,并没有直言询问,自己默默地观察起来——船工正在往上载货,货物统一用薄木盒子装着,上船前要把箱盖打开,放在一个齿轮转动的传送条上,让守卫驻军查看过了,再运到另一头,有几个船工在那等着,挨个封箱抬上船。
前几天经过的时候,听当地百姓闲聊提起过,海运与河运码头对商船查得一般没有这么严,是江南最近开始推行耕种傀儡,朝廷下放了一大批紫流金,为防有宵小之徒私自倒卖才紧张起来的。
验货的箱子一打开,隔着百丈远,长庚都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什么味?”
了然在旁边的树上写道:“香凝。”
长庚一愣:“什么?”
了然比划道:“殿下久居安定侯府,用的熏香想必都是御赐的不曾见过这些平民老百姓用的便宜货,这是将一堆香料的下脚料压制成油或膏状,气味非常浓烈,买回去要加三层密封罐才能让它不走味,每次只消取出一点,以温水化开,便能用上数月,一粒香凝的香膏只有拇指大,用上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才一吊钱。”
压制的香过于浓烈,香到了一定程度,完全就是恶臭了,长庚被熏得脑仁疼,没顾上纠正和尚的误会——侯府从不用熏香,洗完的衣服只有皂角味。
长庚抬高了千里眼,忽然见那商船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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