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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皇皇-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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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吧!”田稻说。
兰香和娘一人抱着一只破筐,走了。
陈家被当成胜利的果实,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分光了。
陈家的房子,做了农会。赖于搬进了陈家的一间厢房,这房也就算他的了。
田也分了。农民们拿到了新政府颁发的土地证书。这新式样的地契和旧地契不
同,旧地契上没有政府的大印,也没有这么多的栏目款项。旧地契是土地买卖时留
下的一种凭据,是一种发票形式的交易合同,是物主之间的契约,写上立约人的姓
名,土地的座向、形状、数量、价格,立约的时间,具保的证人,按着立约人的指
印等,仅此而已。新的土地证书不是合同,也不要中间人,是一份石印的表,表格
中填入户主姓名、人口、土地的座向、数量以及颁发日期,然后统一盖上乡人民政
府的大方正红印,有一块豆腐那么大,象征着产权确认的权威。土地没有了价格,
得到它不用花钱,也不准买卖。博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打倒了,主也打倒了,土
地还给种田人。土地革命几十年,几百年,才真正达到了这个目的。土地再也不是
人格地位的标志了。旧的地契一律作废,即使这地是祖传的,也必须重新登记发证,
否则视为不法。共产党从几块小小的根据地打起,打下了整个江山,终于掌握了支
配国土的大权。一纸号令,土地改革了,根深蒂固的传统方式,一夜之间改变了。
谁都得重新适应。支配土地的特权,是一切权利的根本,世界各地,莫不如此。政
坛之坛,乃土也!你没有对土地的发言权,你永远也没有权,只能是人家的附庸。
夜里,田土根在油灯下看那张崭新的土地证,又拿出那张两亩六分的地契,对
比了一会。在心上,那张旧契好沉,如磐石一样压手。那是一张没公开的地契,他
为之奋斗了半生,未能如愿以偿。他参加了革命才几天,却扎扎实实地得到了他终
生追求的东西。但他又觉得那份证书很轻很轻,只是一张允许他耕作收获的通行证。
他惋惜地看了看旧地契,它已经是一张废纸了。他开垦种植的那几块田,写在新纸
上,真正属于他,姓田了。
他拿了两张纸,一注香,到父母的坟头,点燃了香和纸钱,跪下给父母磕了三
个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亩六分地的旧契,烧掉。
“爹,娘,我们有回了,十五亩好田,共产党给的。我和阿稻是党的人了,跟
党走。”
他焚了那个旧梦,接受了这个新的现实。
铜钱沙的开垦者,拥有了铜钱沙。
兰香从那天起就变得内向,少言寡语了。生命对她的考验曾在第一次显得那样
凶险,不仅面临失去童贞,而且可能会丢掉小命。然而,她只是虚惊了一场,被困
稻解救了。这是第二次,她的一切身外之物均荡然无存,然而对她自身丝毫无犯。
她仍是个美丽的姑娘。女人的那分天然财富是应该留给自己喜爱的男人的。那年,
一种无形的力把她推向她所爱的人的江对岸去,让她去默默苦守。不过,命运对她
不薄,她一生还算顺利。人都说她天生是小姐太太命。丈夫、儿女、家,一个女人
应有的一切她都圆满,而且无须操心费神。婆婆疯疯癫癫,对她的生活并无妨碍。
豆女从小就喜欢她,一直护着她。田稻更是爱她如命。她一生几乎都被别人爱着、
宠着。别看她如今五十六七的老太婆,儿孙满堂,徐娘已老,却是衣着入时,风韵
犹存,很像城里的职业女性,看上去比田稻年少十岁哩。人们说田稻有艳福,兰香
有口福。
人啦!也许福是天生的。兰香似乎该进地狱,她却稳坐天堂。运命之神只是小
小地捉弄了她几下就让她转危为安了。
第九章
田稻又是一夜没睡好。臭水洼子这二十亩机动地由于他竭力反对而一时没有分
了,一部分老年人站到了他的一边。他要将一百二十万征地款留作老年基金,盖一
座敬老院的设想,尤其是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增加一倍养老金的建议,深受老人们
的拥护。分掉一百二十万的事卡住了。老人们在这块土地上流血流汗几十年,应该
得到报偿。铜钱沙是他们围垦的,他们中有人要以死相拼,保住自己的利益。如今,
小辈不孝者多,老人们不愿靠小辈过日子。一百二十万,留给老人们,由田稻来主
管,他们信得过。从年轻时起,他们的一生都是跟田稻过来的。
村中一时又乱了起来。眼看能到手的大把钞票,又要被老村长抓到手,成为集
体资产。
早晨,兰香头没梳,脸没洗,刚打开门,把鸡从鸡村里放出来,撒了一把谷子,
赖子就上门了。
“唷,他三叔,今日早哇!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我一辈子才看到你起这么一次
早哩。”
“睡不着。”
“你也有睡不着的日子?哪路菩萨当值星?”
“财神。人没利益,谁肯早起?”
“你可没钱存在我家呀!我又不欠你债,来讨?”
“阿稻呢?睡得安逸?”
田稻从楼上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猴急的。你不是火烧眉毛也懒得眨眼的
么?”
“你想留钱集体去打棺材钉子,可我死了不要棺材。他妈的集体了几十年,都
积在你手里。眼看集体完了,散了,一个空名儿空牌子,你还想把这些老兵老将残
枝败叶揽到一起,过你的领导瘾。从土改到改革,合作箍拢,承包分散,你瘾还没
过足?年轻人你管不着了,拿老的当替死鬼!”
“你直说,要什么?”
“要钱!金戈戈!现钱。机动地上下塘分,分到户,分到人,按农龄分。老子
当了几十年社员,该得多少得多少。什么敬老院,养老费,活一天算两个半天。到
我头上起码五千块,够我快活一两年了。你不是说这田是祖宗遗产么?我爹我娘比
你爹你娘晚来几年,把命也丢在这荒岛上了。我有一份。我要我爹娘的那一份。我
不上你的敬老院。老子一辈子光棍打到底了,女人腥也不想闻,酒是我的爹我的娘
我的女人我的儿女。”
“那好,你现在就去,把那地掰一块下来,背到城里卖了换酒喝去,我不阻拦
你!”
“你父子兄弟搞什么花样儿我不管,我要钱。”
“你找我要?”
“你为什么不赞成分?你们要集什么体,我不管,我不跟你们集在一起。”
豆女从后屋走出来:“赖子,你嚷什么呀!”
“伯娘,我要分地的钱。地卖了,钱要分。”
“你爹留给你几亩田?”
赖子一下回答不出了。他爹娘一亩田也不曾留给他就死了。
“你爹来开荒种地,是阿稻爹让出三亩来给你家的。这地都是林老爷家的。你
是村里人把你养大的。你几时规规矩矩种过田?你爹还欠我三斗大麦哩。”
“那是我爹欠的。”
“父债子还,我一直未讨哩。”
“陈谷子烂芝麻,早就不算数了。”
“我昨天见到你娘,她说要你还我三十大麦。”
“鬼话。我娘烂成了泥巴。”
“你不是从你娘肚里出来的?你没烂。”
“来福,你快走,娘说疯话了,你惹不得她的。快走!”
“告诉你,赖子,你积点德,明年你那光棍条上还会长一片叶子出来。还了我
三斗大麦,幸许光棍上开花哩!”
赖子一听,喜上眉梢。豆女极少对人说吉利话,据说她得了什么道,某某仙人
附了她的身,能知阴阳。她只要阖眼小眠一会儿,就到了阴界,顷刻之间,不仅能
查访到你的祖宗三代,还可以查访到你的未来和生死吉凶,病疾财运。近几年有许
多女人悄悄找她,问自己的花树。据说人在阳世兴衰发达,全在那花山上有籍可查。
你是一棵参天大树,还是一株小草,全都在那阴山上。豆女不知何时得了此道,成
了查花神。如果你的那棵树或者花枯了,你就快死了。如果枯草发青,你就有了转
机。女人的树开花了,要生孩子,只开花,不着结,说明你到头无儿女。她今日陡
然说赖子“光棍条上会长一片叶子”,那自然是好兆头了,但要还她三斗大麦。此
话必定有由头。赖子是谁的话都不信,惟独信豆女的疯话鬼话。因为人家信,他不
敢不信。
“伯娘,你说的是真?”他已经忘了找田稻要赖要钱的目的。
“还我三斗,你会收一担的。不还,你绝了后,变猪变狗还。”
“还,还。”赖子忙退了出去,设法买三斗大麦去了。他当然想光棍上长出绿
叶来。
兰香觉得好笑。赖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好打发。
谁一生都会有那么一次从天而降的命运转机,赖子也有过。当年,他也分到了
五亩好地,一床缎子棉被。地,不能当吃,不能当喝,如果不卖,实在是世界上最
没用处的啃不动挪不动的笨物,不如一床被子盖了可以暖身子。那床缎子被盖了四
十多年,被面破烂得如网巾,颜色全黑了,还在他的床头。田呢?那五亩田也没少
去一厘,依然在蓝天白云下,他早就忘了它。在哪里?哪里是边,哪里是界,已无
痕迹。不过,倒留下了一个关于它的故事,后三十年出生的人也晓得,那就是用五
亩田换女人。“搂个女人在床上,可以快活,谁他妈睡到地里去,找死!”当然,
谁也不愿睡到地里,又谁也免不了睡到地里。赖子的话成了名言。
打那年父母死后,他就成了孤儿。比他先生的两个哥哥先他而去了。他排行老
三,正名来福,十岁时就获得了“赖子”的绰号,几乎没人叫他的正名了。村里杨
姓多,田姓人也善,念其父母共同来开垦这块荒土的情分,众人抬一,他被公养起
来。他从来不到地里正儿八经地弄庄稼。吃了谁家的一餐,谁家叫他干点活,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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