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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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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é、mi、ré、do、ré、fa、mi、ré,这就是我弹不下去的地方,请再弹一遍。” 
  加斯东又重新弹了一遍,弹完以后,玛格丽特对他说: 
  “现在让我来试试。” 
   
  ①韦伯(1786—1826):德国作曲家。 
  她坐到位子上弹奏起来,但是当她那不听使唤的手指弹到那几个音符时又有一个音符弹错了。 
  “真使人难以相信,”她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腔调说道, 
  “这一段我就是弹不好!你们信不信,有几次我就是这样一直弹到深夜两点多钟!每当我想到这个蠢伯爵竟然能不用乐谱就弹得那么好,我就恨透了他,我想我就是为了这一点才恨他的。” 
  她又开始弹奏了,但仍旧弹不好。 
  “让韦伯、音乐和钢琴全都见鬼去吧!”她一面说,一面把乐谱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为什么我就不会接连弹八个高半音呢?” 
  她交叉双臂望着我们,一面顿着脚。 
  她脸涨得通红,一阵轻微的咳嗽使她微微地张开了嘴。 
  “您看,您看,”普律当丝说,她已经脱下帽子,在镜子前面梳理两鬓的头发,“您又在生气了,这又要使您不舒服了,我们最好还是去吃夜宵吧,我快饿死了。” 
  玛格丽特又拉了拉铃,然后她又坐到钢琴前弹奏,嘴里曼声低吟着一首轻佻的歌。在弹唱这首歌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出错。 
  加斯东也会唱这首歌,他们就来了个二重唱。 
  “别唱这些下流歌曲了,”我带着一种恳求的语气亲切地对玛格丽特说。 
  “啊,您有多正经啊!”她微笑着对我说,一面把手伸给我。 
  “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您呀。” 
  玛格丽特做了一个姿势,意思是说:呵,我早就跟贞洁绝缘了。 
  这时纳尼娜进来了。 
  “夜宵准备好了吗?”玛格丽特问道。 
  “太太,一会儿就好了。” 
  “还有,”普律当丝对我说,“您还没有参观过这屋子呢,来,我领您去看看。” 
  您已经知道了,客厅布置得很出色。 
  玛格丽特陪了我们一会儿,随后她叫加斯东跟她一起到餐室里去看看夜宵准备好了没有。 
  “瞧,”普律当丝高声说,她望着一只多层架子,从上面拿下了一个萨克森小塑像,“我还不知道您有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呢。” 
  “哪一个?” 
  “一个手里拿着一只鸟笼的小牧童,笼里还有一只鸟。” 
  “如果您喜欢,您就拿去吧。” 
  “啊!可是我怕夺了您的好东西。” 
  “我觉得这个塑像很难看,我本来想把它送给我的女用人;既然您喜欢,您就拿去吧。” 
  普律当丝只看重礼物本身,并不讲究送礼的方式。她把塑像放在一边,把我领到梳妆间,指着挂在那里的两张细密肖像画对我说,“这就是G伯爵,他以前非常爱玛格丽特,是他把她捧出来的。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那么这一位呢?”我指着另一幅肖像问道。 
  “这是小L子爵,他不得不离开了她。” 
  “为什么?” 
  “因为他几乎破了产。这又是一个爱过玛格丽特的人!” 
  “那么她肯定也很爱他罗。” 
  “这个姑娘脾气古怪,别人永远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小L子爵要走的那天晚上,她像往常一样到剧场去看戏,不过在他动身的时候,她倒是哭了。” 
  这时,纳尼娜来了,通知我们夜宵已经准备好了。 
  当我们走进餐室的时候,玛格丽特倚着墙,加斯东拉着她的手,轻声地在和她说话。 
  “您疯了,”玛格丽特回答他说,“您很清楚我是不会同意您的,像我这样一个女人,您认识已有两年了,怎么现在才想到要做我的情人呢。我们这些人,要么马上委身于人,要么永远也不。来吧,先生们,请坐吧。” 
  玛格丽特把手从加斯东手里抽回来,请他坐在她右面,我坐在左面,接着她对纳尼娜说: 
  “你先去关照厨房里的人,如果有人拉铃,别开门,然后你再来坐下。” 
  她吩咐这件事的时候,已是半夜一点钟了。 
  在吃夜宵的时候,大家嬉笑玩乐,狂饮大嚼。过不多久,欢乐已经到了顶点,不时可以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这种话在某个圈子里却被认为是很逗乐的,纳尼娜,普律当丝和玛格丽特听了都为之欢呼。加斯东纵情玩乐,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青年,但是他的头脑有点糊涂。我一度真想随波逐流,不要独善其身,索性参加到这场如同一盘美肴似的欢乐中去算了。但是慢慢地我就同这场喧闹分离开来了,我停止饮酒,看着这个二十岁的美丽的女人喝酒,她的谈笑粗鲁得就像一个脚夫,别人讲的话越下流,她就笑得越起劲,我心情越来越忧郁了。 
  然而这样的寻欢作乐,这种讲话和喝酒的姿态,对在座的其他客人们似乎可以说是放荡、坏习气,或者精力旺盛的结果;但在玛格丽特身上,我却觉得是一种忘却现实的需要、一种冲动、一种神经质的激动。每饮一杯香槟酒,她的面颊上就泛起一阵发烧的红晕。夜宵开始时,她咳嗽还很轻微,慢慢地她越咳越厉害,不得不把头仰靠在椅背上,每当咳嗽发作时,她的双手便用力按住胸脯。 
  她身体孱弱,每天还要过这样的放荡生活,以此折磨自己,我真为她心疼。 
  后来,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在夜宵快结束时,玛格丽特一阵狂咳,这是我来到她家里以来她咳得最厉害的一次,我觉得她的肺好像在她胸膛里撕碎了。可怜的姑娘脸涨得绯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拿起餐巾擦着嘴唇,餐巾上随即染上了一滴鲜血,于是她站起身来,奔进了梳妆间。 
  “玛格丽特怎么啦?”加斯东问。 
  “她笑得太厉害,咳出血来了,”普律当丝说,“啊,没事,她每天都是这样的。她就要回来的。让她一个人在那儿好啦,她喜欢这样。” 
  至于我,我可忍不住了,不管普律当丝和纳尼娜非常惊讶地想叫住我,我还是站起身来径自去找玛格丽特。 









  她躲进去的那个房间只点着一支蜡烛,蜡烛放在桌子上。她斜靠在一张大沙发上,裙衣敞开着,一只手按在心口上,另一只手悬在沙发外面,桌子上有一只银脸盆,盛着半盆清水; 
  水里漂浮着一缕缕大理石花纹似的血丝。 
  玛格丽特脸色惨白,半张着嘴,竭力想喘过气来,她不时深深地吸气,然后长嘘一声,似乎这样可以轻松一些,可以舒畅几秒钟。 
  我走到她面前,她纹丝不动,我坐了下来,握住她搁在沙发上的那只手。 
  “啊!是您?”她微笑着对我说。 
  大概我脸上表情很紧张,因为她接着又问我,“难道您也生病了?” 
  “我没有病,可是您呢,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还有一点儿,”她用手绢擦掉了她咳出来的眼泪,说,“这种情况我现在已经惯了。” 
  “您这是在自杀,夫人,”我用一种激动的声音对她说,“我要做您的朋友,您的亲人,我要劝您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啊!您实在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她用带点儿辛酸的语调争辩说,“您看其他人是否还关心我,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 
  她说完后就站起身,拿起蜡烛放在壁炉上,对着镜子照着。 
  “我的脸色有多么苍白啊!”她边说边把裙衣系好,用手指掠着散乱的头发,“啊!行了!我们回到桌子上去,来吧。” 
  但是我还是坐着不动。 
  她知道我这种情感是被这幕景象引起的,便走近我的身边,把手伸给我说: 
  “看您,来吧。” 
  我接住她的手,把它放在唇边吻着,两滴忍了好久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润湿了她的手。 
  “嗳,多孩子气!”她一面说一面重新在我身边坐下,“啊,您在哭!您怎么啦?” 
  “您一定以为我有点痴,可我刚才看到的景象使我非常难过。” 
  “您心肠真好!您叫我怎么办好呢?我晚上睡不着,那就只得稍微消遣消遣;再说像我这样的姑娘,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医生对我说这是支气管出血,我装着相信他们的话,我对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请听我说,玛格丽特,”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就说,“我不知道您对我的生命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我所知道的是,眼下我最关心的就是您,我对您的关心超过了对任何人,甚至超过了对我妹妹的关心。这种心情自从见到您以来就有了。好吧,请看在上天的份上,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别再像您现在这样地生活了吧!” 
  “如果我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反而会死去,现在支撑着我的,就是我现在过的这种充满狂热的生活。说到保重自己的身体,那只是指那些有家庭、有朋友的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说的,而我们这些人呢,一旦我们不能满足情人的虚荣心,不能供他们寻欢作乐,消愁解闷,他们就会把我们撇在一边,我们就只好度日如年地忍受苦难,这些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哼!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第三个星期之后就谁也不来看我了。” 
  “我对您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我接着说,“但是,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会像一个兄弟一样来照顾您,不离开您,我会治好您的病。等您身体复原之后,只要您喜欢,再恢复您现在这种生活也行;但是我可以肯定,您一定会喜欢过清静生活的,这会使您更加幸福,会使您永远这样美丽。” 
  “今儿晚上您这样想,那是因为您酒后伤感,但是,您自夸的那份耐心您是不会有的。” 
  “请听我对您说,玛格丽特,您曾经生了两个月的病,在这两个月里面,我每天都来打听您的病情。”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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