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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4期-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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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们来烤火、喝茶、吃烤洋芋,你们还笑话我。特别是老七,你看他笑得特别响特别阴毒,他抑制了自己的脾气,想好戏还在后头呢,等着瞧,老子最后这一招,不叫你们瞪眼不行,不叫你们不服不行。
老庚说你们见过电灯吗?就是那种一根绳绳顺墙拴着,放上一个玻璃做的泡子就亮的那种。老七,你见过吗?摆点来听听,摆点来长长见识。这一问,连老七也蒙了,答不出来。其实他去帮人赶马帮,最远也就走到云南、四川接界的一个临江的小镇,那小镇最多也就是点桐油灯罢了。老七一哑口,众人更是说不出话来。老庚兴奋起来,说这电灯,谅你们也没见过,既不冒烟,也不点火,亮晃晃的,刺得人的眼睛淌眼泪。
真有那么神?我就不信。老七说。真有那么神?众人问。老庚说我也不耐烦给你们多讲,神就神在那电泡上,透明透亮的,里头也有丝丝,插上就亮。我亲眼看见工作同志把灯泡插上,就亮了。日怪?这灯泡怕是安得有啥机关在里面。咦,怕是人家使了啥法术,老庚,你给看见人家念咒语?老七说。念个干鸡巴,老庚气极了,你咋啥子都和咒语扯在一起,怪不得你一天都在念咒语。
老庚噔噔地上了楼,老庚噔噔噔地下了楼,老庚下楼时还差点跌了一跤,众人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圈黑线线,虎凶凶的,也不晓得要整啥,屋里静下来。老庚说闪开、闪开,靠墙坐的都闪开。他叫人抬来长凳,长凳矮,好在房子低矮,老庚站上去正合适。众人见他把线子拴在一个木榫子上,那木榫是早钉上的,下来,又拴在一个木榫上,几拴几绕,线子就熨帖了,只是看不见,墙太黑,融进去了。
老庚拿出一个帆布挎包,这是工作队送他的,稀奇得很,从不舍得背的。那挎包鼓鼓囊囊的,老庚拿来放在高处,众人呼地都围过来了。他用手劈开众人,退后、退后,只准看,不准摸,哪个摸坏了,怕把他一家连人带房子卖了也不够买。众人噤了声,神情怯怯的,一脸敬畏,这神情,只有拜菩萨、敬祖先时才有的。老庚打开挎包,里面是一大团山茅草,剥光山茅草,是一件汗褂儿,再剥汗褂儿,是一个亮晶晶,透明透亮的东西。老庚双手把它捧在手上,像捧个新出生的婴儿,珍爱得厚厚的嘴唇直哆嗦。众人朝前凑了凑,虽然满心神奇,也没有人敢摸一摸,嘴里啧啧地赞叹,这样精巧的东西,一双开裂皴口的手,怕摸掉一层皮,怕摸坏呢。老庚也是,不会用啥软和的东西垫在手上。
其实老庚何尝不珍惜那电泡。工作队的同志满足了他的愿望,让他到县上招待所住了两天。他第一次见到了这神奇的东西,真的是不用油就可以点的灯。这灯太奇特,贼亮,还不怕风,风把帐子吹得摇来摆去,那灯连闪都不闪,吹你的。老庚那天晚上太兴奋,他开头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灯,他要看他啥时会熄,他不信他不会熄,桐油灯也好,煤油灯也好,总归要熄的。要他不熄,就只有不断添油。老庚看到下半夜,脚坐木了,腰坐酸了,这瘟牲还不熄。他索性躺到床上,狗日还较劲得很呢,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亮到何时。看着看着,他昏昏沉沉睡去。这一睡,就睡到天亮,他猛的醒来,灯还亮着,日怪,日怪,这绝东西硬绝了。老庚满心喜欢,满心敬畏,满心的激动。
喜欢一阵,敬畏一阵,激动一阵,老庚的心情渐渐沮丧了。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掏了肝、摘了心样的。他也不晓得咋个会这样,望云村那样的苦日子,千百年也熬过来了,祖先过得,他就过不得?不是的,不是的,是啥使心里空落落,丢失啥一样难过呢?是啥使他觉得心无依托,前也茫茫,后也茫茫呢?
终于他想清了,就是那灯呵,这辈子,他和灯是耗上了,是缘分?是福分?还是啥呢?
当老庚决定他偷灯泡时,他被这个想法惊了一大跳,望云村的穷是出了名的,望云村从来没出过小偷也是出了名的,家家的门白天晚上敞着,哪个会偷别人一根针呢?是自己的肉才贴自己的骨,别人的是消受不得的。宁可饿死,也不被别人的唾沫呛死,老庚内心焦躁不已,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时而蹲在椅子上,时而蹲在地下,时而爬到床上,蒙头盖脑地睡。但他心里却平静不下来,他内心的犹豫,焦躁折磨得他翻来翻去。
招待所的同志已来打过招呼,让他去街上走走看看,下午就要回去了,抓紧时间办点事情。他原本也想到县城的街上去走一走的,毕竟是几十年头回进城,看啥都是稀奇的,可他为灯泡的事折磨得心烦意乱,实在没得心肠上街,直到尿急得很了,才出去屙了泡尿。谁知刚进厕所的门,里面就有人咋啦啦叫起来,干啥、干啥,这里是女厕所。他怏怏退回,急出一头冷汗。看见旁边有男的进去,才随着去了。
老庚终于铁下心,偷一个灯泡。他心里沉甸甸的,偷个电泡其实也是贼。而且,这东西不晓得咋贵重呢?不晓得值多少钱呢?但他想起老七那阴阴的笑,想起他已经定了亲又跑到老七那里去的媳妇,他心里恨恨的。说就偷一回,就偷一回,不让老七和那贼婆娘后悔,就太窝囊了,就活得太无价值了。
灯泡终于被老庚用染黑的麻绳拴牢,老庚神情肃穆、两眼紧紧盯着灯泡,一屋的人也呆呆地看着,等那神奇的一刻的来临。屋里静静的,静得掉根针也听得到,只听得到粗重的喘气声,连那条黑狗也支起前脚,只敢吐舌头,不敢打响声。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那灯还不见亮。再等,也不见亮。老庚的脸变了颜色,眼睛瞪得老大,额上密密麻麻出了汗,老七说怕不会亮了吧,痴婆娘等汉,永远不会来了。闭着你的嘴,就是被你红咒白咒,咒了不来的。一向温和的老庚勃然大怒,老七见这样子,忙着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老庚,你不要发火,你看看,可能还有哪点没弄好。老七这样一说,老庚不好意思起来。就是嘛……嗯,等我再看看。
老庚顺着线走了一遭,也没得哪点结疙瘩,没得哪点不顺畅。突然,他想起来了,想起了就兴奋,他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脑门,肯定会亮了,肯定会亮了,这回再不亮我就是你们的孙子。他站在凳子上,把灯泡抓起来,一瞧,糟糕,只有灯泡,没有灯头,他记得那灯头上有个开关,招待所的工作同志一按就亮了,咋就没想起连灯头取来呢?怪不得不会亮,就是缺个灯头嘛。
这回众人都没笑了,他们看到了老庚怒火冲天的样子,看到老庚无比沮丧的样子,老庚懊丧、屈辱、恼怒得几乎要上吊。老七悄悄溜出门去,众人也尾随着一个一个溜个干净。
老庚一屁股跌在地下,久久地、久久地起不来。自此,老庚落下严重的心病,他本来就闷,这下就更闷更孤僻了。望云村本来就寂寞,话也就那些,讲来讲去就清汤寡水了。村里有了这件趣事,村里就多了无限的乐趣,大家聚在一起,就要讲上一番,每次讲都让人笑得肚子疼。由这件事更衍生出老庚的其他许多轶事,老七见闻多、头脑又灵,每次编派故事,他总是主角,民间文学就是这样产生的。
老庚,过来,过来,你过来嘛。这里有截草绳,你拿你那灯泡来,看可会亮。
咋个会亮,人家他那是麻线,细细的,又染过锅烟,还怕你有得起。
老庚,哪时候干脆再进趟城,把狗日些的灯头拧来,不就亮了么。
管它亮不亮,老庚,倒是那时候再请我们去喝一回茶,吃一回烧洋芋。
自此以后,老庚逢人就躲,不要说老七家那堵山墙下,就是看见半大的娃娃,他也低着头匆匆走过。以至后来,凡是见有人说话,他都以为是在说他,他惶恐、羞惭、怯懦、自卑、竟至于连门都不出了。半年之后,老庚郁郁而死,死的时候一直闭不了气,他两颊已经深塌,双眼已经凹陷,喘息也已经没有,就是不落气,两眼茫然地睁着。那时张顺发只有七八岁,他妈叫他问爹还有啥心事放不下,张顺发伏在他的头前,哭哑了嗓,问这样也不是,问那样也不是。最后,还是他的老伴猜到了他的心事。他爹,你是为电灯的事?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来,指着至今还悬在梁上的电灯,但他的两眼仍然闭不上。
顺娃,别哭了,你对你爹起誓,一定要满足他的心愿,一定要让全村人对你爹说个对不起。顺发的妈,这个山村的妇女此刻显得何等的刚强坚毅,她厉声说站起来,面对你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爹,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一定让全村人对你说对不起。
张老庚两眼闭上了,手一松,撒手人寰了。
没过几年,张顺发的娘,也去世了。
卢章华从张顺发家出来,稳笃笃,慢悠悠地走,他不急,他晓得张顺发的心思,让他去想嘛,要给人家点时间嘛。果不其然,他才进自己的家门,热水都还没喝一口,张顺发追来了。他的眼圈红彤彤的,看来刚才他是揉过眼,流过泪了。这老实、木讷的汉子流泪,是伤心得很的事才会流哩。张顺发搓着松树皮样的手,搓出干燥的沙沙声。村长,为架电线的事,我去。我去……
尽管如此,愿意到乡上去“反映”的人还是没得几个,望云村的人啥事也懒得想,也懒得做。多少年了,上面说做啥就做啥,给啥就吃啥,啥都有人安排的,想也白想。时间久了,望云村的人就等着、靠着,反正啥也有上头安排哩。卢章华心焦,但他啥办法都想了,他无可奈何了。
卢章华到乡上去找乡长,在乡场上的那家酒馆里,乡长一边往大碗里倒酒,一边说你做事也太没得谱了。这年头,你叫人家跑几十里到乡上,人家饿着肚子跟你跑?钓鱼还要撒把鱼食,哄鸡还要给把鸡食。卢章华说这道理我懂,但我哪有啥鱼食、鸡食的。你给我的那桶酒我都送人了哩。乡长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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