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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说-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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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见没事,一时脑子秀逗了,又给多绕了三圈;绕罢,他狠狠地说:“这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给钱!”
  我说:“不行,你的速度还是太慢。我听我姥姥说——”小朱不耐烦道:“你们是不是想赖账?我都绕那么多圈了,这不一点事儿都没有?要再绕你们绕去,总之我不绕了。快给钱!”健平摇摇头说:“是你不信,我们可是都相信有鬼撞墙这一回事的,我们可不敢绕。打赌的事也是你站在反对的立场,该是你绕才对。”小朱满含杀气地盯着我俩望了一会儿,下了决心道:“好,我就再绕三圈,让你们心服口服。”说罢就去绕了。
  健平看着小朱在坟边飞奔着做圆周运动,还在一边催促道:“再快些。不行,还要再快些!”小朱这回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头,拼了命地拐弯冲刺;他本身骨子就羸弱,哪里承受得住这般的剧烈运动?果然他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一块粉脆的泥块,滑倒了,摔出老远,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仰躺在一处。健平和我压低了声音惊叹一句,赶忙冲了过去。
  小朱是跌倒在坟墓旁边的软草上,衣服倒没怎么脏,只是他紧闭双眼,动也不动。我吓到了,紧凑上前,伸出手指在他鼻孔下探了一探,对同样惊慌失措的健平说:“别怕,还有气。”健平说了声“我来”,便去掐小朱的人中。小朱一睁眼,醒了,即刻拍开健平的手:“捏得我疼死了,你指甲那么长!”接着站起来。
  “叮铃”。小朱脖子上挂的项圈掉在了地上。他一愣,捡起来,哭丧着脸说:“项圈都断了。完了,这回要挨我爹一顿好揍。”健平和我见已达到挫他锐气的目的,不敢再多做刁难,双双把一元票子给了他。他拿了票子,回家了。
  第二天,我便听说小朱被他爹给打死了。他爹被穿制服的抓去关了一天,又给放了回来;据说法医查清,小朱是颈部穴道受过强烈挤压,血流不通,脑缺氧死的。我心惊胆战了两天,害怕被警察抓去,直到小朱的葬礼办了,我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以后再提到这件事时,我还是带点心虚。健平私下悄悄安慰我说:“这也不关咱的事。小朱本来就是个短寿的命,因为弄断了项圈,才被无常钻了空子抓去的。”
  听到这话,我便心安理得了。


第三十九章 射影

  近些天不知是多吃了什么东西,加之秋高气爽天干物燥的,使得我时常嘴唇起皮、呼吸炙热,睡醒会感觉眼红目赤,内眼角无端多出少许的分泌物——上火了。
  上火还有一个表现:多梦。我人太过热气的期间,几乎每晚必做梦,什么稀奇古怪的梦都有。
  这晚我就做了一个梦——若按内容划分的话,准确来说应该是“几个”——梦里是傍晚,我和大伙儿正在村边的石涡里游水。石涡是采石头的组织所炸出的大深坑,可以把卡车开下去拉石头,废弃后,终年积水形成了个小湖。它也有浅的地方,我们就在水浅处玩儿。水深没胸,和着太阳,水分成了上下两层:上层从水面到腹部,晒了一天是暖的;下层从腹部到脚底,终日都是冷的。他们嬉戏得欢,我见脚下有些冷,便游起来,人浮在水的上层便很暖和。游累了,我靠在岸边,面对西方,任由缓缓下落的阳光照在我赤膊的身上,闭上眼睛,隔着眼皮感受橙黄的光亮,聆听他们在不远处的喧哗和水声。
  突然一声高喊把我拉回了神。我顺着喊声看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见他们都呜哇乱叫地拍打水面,吃劲朝岸边游过来。我道他们是遇到了什么,赶紧退上石岸,从高处望着他们鱼窜,他们的后面,有一小域白色的水。实际上那是什么我也不识得,或许是某种药剂溶在水中,可还未扩散,顺着水波一荡一荡地变幻着形状。但几秒钟之后我便晓得辨认错了,那压根不是啥子药剂,而是不知名的小生物构成的团体——它们猛地逆着水波荡漾的方向游走,钻入深不可测的石涡底去了。
  画面一下子转了,转到村卫生所里。诊室中,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我仔细瞅了会儿,梦中的场景很模糊,那仰着的脸怎么也分辨不清。周医生正和马哥——我也是能勉强看到周医生的白大褂,还有听到马哥那熟悉的背影与声音。周医生先问:“你们当时的情况是啥样的?”马哥应道:“我们正在村边石涡耍,玩得正高兴,突然他,”马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大叫一声,然后就往岸边游,我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就瞧瞧,谁知水底愣地就跑出一大群白花花的东西,好大一群,挤在一堆,浸水中还晓得挪动。我们道是见鬼了,也死命游,好不容易挣扎到岸边,那群东西就又钻回深水里去了。”
  周医生又问:“白花花的一大群?什么东西,你看清是长啥样的么?”马哥摇摇头:“当时顾着逃命了,我只瞄到一眼大概,那些似乎是一大群蛆虫,肉肉的,在水里蠕啊蠕。”马哥说着还用手指比划虫子爬行时候的姿态。
  周医生思考了一阵,开口道:“没啥头绪。那他呢,他是怎么回事?”他指指尸体。马哥说:“我也不大明了,他就是上岸之后,叫着‘抽筋’‘抽筋’的。我给他松了一阵——”“你帮他做肌肉按摩是对的。”“嗯,不料我越按摩他越难过,原本是小腿抽筋,接着一路抽到大腿,接着到小腹,接着到胸,最后手也在抖了。”“全身肌肉痉挛。”周医生解释道。马哥说:“我们把他抬回来,就像刚刚那样了——浑身伸展不开,全屈在一块儿,还发烧说胡话,不一会儿就直了。”
  “直了”就是两腿一伸死了的意思。我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就这么一分神的瞬间,马哥突如其来大喊一声。我望向马哥,他的手搓在眼角上,再一看,搓下来一团白色的物事,像眼屎;仔细瞧,那根本不是眼屎——有谁见过会挪动的眼屎?那分明就是一团蛆虫,米粒般大小,正努力爬散开来。马哥愣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背,转脸向我,咧嘴笑了起来。他的双眼,还有团团的蛆虫夹在眼缝里。
  “啊!”我惊醒了,脚不知何时已经露出被子外边,凉凉的,让我不禁回想起梦中在石涡里泡冷水澡的场景。做了几个深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我重新入眠。
  对于这个梦,我跑去请教了村里的师娘(女巫,专门给人红白事作法),欲求她给我解梦。师娘听我叙述完毕梦里的每一个细节,说:“你这个梦有些蹊跷呢。”我慌了,问:“怎么蹊跷?”师娘说:“按说你梦见虫子缠身,可能是身体有恙——”“嗯,最近上火的紧。”“但是你梦见的这种虫子,根据你描述的样貌,还有你梦见的那死尸的死前经历,这虫子不简单。”“不简单?”
  “对。这种虫子是蜮的幼虫。”师娘正经道。我完全没听明白:“‘蜮’?”对于这种虫子我是闻所未闻,只当是苍蝇的幼虫。“嗯,就是蜮。它自小生活在腐烂潮湿的地方或是水中,成群结队。等到成熟,它们就会从水中结茧,脱壳之后,便是一种甲虫似的蛊,会飞的,口器能射出毒物和卵,常常袭击人或动物。传闻这种蛊若是射不中人,射了人的影子,那人也是要遭大病的。”
  我仿佛在哪里听过这种说法,回忆了一下,记起在学校里学过:“‘含沙射影’?”师娘点头道:“就是含沙射影。”我说:“石涡里真有这种东西么?”师娘笑道:“那只是你一个梦,蜮也只是传说,现实中应该是没有这种虫子的。”
  我不放心,便时常跑到石涡边去等,望着水中有没有蜮的出没。过了几天,我正坐在岸边对着平静的水面发呆,一只虫子飞过来,“嗤”的一声朝我脸上喷了一束白色的液体。
  我猛地惊坐起来。天色已经大亮,窗外鸟语怡人。呼,是梦啊。我叹了一句,揉揉眼,清醒了一些。忽然觉得手有些痒,一看手背——
  上边有一小团白花花的肉蛆,慢慢地挪动,爬散开来。


第四十章 推演

  大成家中有些闲钱,在我们小孩群体当中生活算是富裕的了,但“有钱崽”这一名号还是当属小朱的,大成只能称作“小康崽”。大成的爹是算命先生,村里人盖楼房看风水、入新居定佳日大多由大成他爹测过。大成说,这是一项技术活儿,首先要熟悉本地的地理环境,其次是了解斗转星移、风云变幻等天文气象信息,第三还要拿到勘察对象的各项详细资料,经过了这些个步骤,才算完备。
  说到他爹,我们都有些后怕。从前我们管大成叫“大头”,顾名思义,就是因为他的头蛮大,至少比我们的大一圈。当然,这些外号我们也只是私底下叫着玩笑,可不知咋的,某次有谁在他爹面前叫溜了嘴,他爹直接从家里抽出擀面杖,追着我们穿越了整条村。
  于是我们便不敢再提“大头”一词,生怕他爹下次听到,使的就不说擀面杖那么简单了。不过大成的脑子好使确是实话。每次测验与考试,他都能拿全班第一,没有“几乎”。靠着这成绩,他理所当然便当了我们班的班长;他跟我们同村的这一帮子家伙们熟稔,平时在法理之内算是很照顾我们,为我们做了不少的事,这些我们看在眼里,乐得坐享其成。
  他成绩好,我们这帮分数在班里排名不上不下的令老师“奈若何”的捣蛋分子垂涎三尺却无法望其项背。有次健平忍不住冲他讨好道:“好大成,你看这数学明儿又要测验了,可我是文盲啊,你学习好,教个诀窍吧?回头老友不会亏待你,至少请你到镇里的烧鸭铺搓一顿!”我们皆躲在后面偷偷笑:想要别人递个纸条儿又不敢直说,你瞧他这模样。
  大成一本正经说:“好啊。”他又一下子换了张讪笑的脸,“不是,你看我这头大,我都没怎么好好学——”“你怎么说这种话!”健平以为大成是在拒绝自己,“你‘没怎么好好学’都此般了,你要好好学不是更无敌了?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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