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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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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群小孩迅速躲到远处的角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手指坟堆会烂掉”,是手指坟堆,“坟堆会烂掉”!
  我们一群小孩迅速躲到远处的角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手指坟堆会烂掉”,是手指坟堆,“坟堆会烂掉”!


正文 第三章 记忆站

  铁子是龙叔家的小孩,自小就和我玩作一块儿:在村里小学的班里,我是班长,他是副班长;我们一起写作业,一起到村边的小河游水,一起到山上耍;龙叔常到镇里做水果生意,铁子就到我家搭伙。我们俩亲密无间,形影不离。
  到镇里读书后,我们虽说不同班,但仍旧玩儿、一起吃饭。聊到有一次,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村里小学门口附近的那间小平房。
  嗯。我应道。那是危房,但我们还不知死地经常跑去玩。
  铁子笑笑,又看着我问,那你还记得住在小平房的那个流浪汉么?
  记得!我肯定地答道。那时同学们叫他“好心大叔”,听说他很善良,同学们把番薯干、米饼什么的给他,他还会说“谢谢”呢!
  呵。铁子微笑着出神,像似陷入了回忆之中。是啊,但后来我俩去看他,他就一把抱住我们,吓得我们赶紧跑出来,还好我们机灵,跑得快!
  我扬扬眉。那还不是多亏我扯住他的手绳!
  铁子轻轻地摇头,喃喃道,唉,后来我们都躲着那间危房走,还很怕再看到那个大叔。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我指了指他的饭盒说,管他,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铁子恍惚地提起勺子,感慨道,唉,真是怀念小时候的日子!
  你小子学习压力大了吧!我含糊地说着,咽下一口青菜。周末咱去玩,放松放松!
  铁子点点头。
  初中的生活流水线是:考试,上课,考试,上课,考试,然后就到周末了。
  我跟铁子在下*场会合。一大早他的表情就像没长好的苦瓜般,目光还很黯淡,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的样。我领着他出了校门,到街上一边逛一边想有什么新鲜的节目。
  我们走到镇电影院,大门旁贴着一张海报:《铁道游击队》,2003年11月8日9:10、12:30、14:55播映。
  《铁道游击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但现在是十点半了,要等到十二点半的话又不知道这段时间能做什么。我突发奇想,问铁子,喂铁子,你坐过火车么?
  铁子道,我跟你从小一起玩到大,我坐没坐过火车你还不晓得?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好,既然我们都没坐过,那我们一起去坐坐看吧!
  铁子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从这里到火车站要坐公共汽车,去到新桥,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我望着车窗外,难以抑制兴奋又紧张的心情,不禁哼起了“踏上飞快的火车,像骑上奔飞的骏马,火车在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我问过镇上住的同学,什么叫“**”,他们说就是第一次的意思。也许,这就是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坐”的心情吧!
  火车票有点像村里的粮票,上面也盖有章,但纸质比较硬,摸起来也光滑。穿制服的阿姨把我的票剪坏了,让我好不心疼,可她说是这样就知道我买了票了。
  上了火车,我听着火车“哧、哧”的喷气声,想像自己只是在长长的火车中的一节里,美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一下细微的“嘣”的声音,火车缓缓移动。我背对着火车前进的方向,看到外面的景物刷刷地冲到我前面,顿时觉得头有点晕。
  铁子,我跟你换个位子好不?我晕。我摇摇伏在小几上的铁子。
  铁子晃晃荡荡地站起身,做到我原来的位子上,继续伏下去睡觉。
  唉。我叹了口气,接着欣赏窗外高速掠过的美景。火车上在放歌,一开始用吉他弹,一会儿就有个嘶哑的男声唱的英语歌,我听着蛮好。我问旁边的人,这是什么歌?
  加州旅馆。他说。
  听着《加州旅馆》,竟让我的心随火车穿梭在这荒芜的旅途上,带上了一点无由来的哀伤。
  “吱——”火车缓缓停住了。头上音乐戛然而止,出现了一个女声:您好,卮甸站到了,请到卮甸站的旅客,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有秩序地下车,请将……
  窗外是一个老旧的晒场,有几间破烂的仓库,后面是稀稀拉拉的小树林。铁子这时候醒来,搓着眼睛问我,到哪儿了?
  卮甸站。我说。
  他半眯着眼睛看窗外,突地一个激灵,指着外边扯住我说,这、这跟我老家一模一样!我小时候常在这晒场玩的!就是这个晒场!你看后面的树——
  你老家在卮甸?我打断他问。
  不对啊。他奇怪地收回手。我老家在平南。平南离这里好远的。
  他犹豫着,慢慢地走向车门。等我透过车窗看到他在那晒场上,才反应过来,但此时车门已经关闭了。
  铁子!我拍着车窗叫他。可他似乎听不到。
  火车绕了一圈,回到新桥之后,我在出站口等铁子,却直到晚上都没等到他回来。
  几天后学校通知了他家长,铁子失踪了。龙叔带着我,坐火车到了卮甸,我惊讶地发觉这儿的景物与那天我和铁子看到的完全不同!没有什么晒场和仓库,只有出入车站的天桥和地下通道。
  铁子彻底失踪了。
  我读的高中还是在镇上,同一所中学。几年过去了,铁子和我最后一次聊天的情形我仍然历历在目。
  ——还记得住在小平房的那个流浪汉么?
  ——记得!
  ——后来我俩去看他,他就一把抱住我们,吓得我们赶紧跑出来,还好我们机灵,跑得快!
  ——那还不是多亏我扯住他的手绳!
  手绳?我猛地站起来,手中的饭勺啪啦掉落地上。
  我清楚地记得,铁子也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手绳!


第四章 烟圈

  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喜欢抽烟。爹跟我说,他抽烟是为了用烟头烫家里的蟑螂和老鼠,逮着一只烫一只,让它们害怕。
  我也蛮喜欢大人们抽烟的,因为点燃的烟屁股不单能诱捕萤火虫,还能诱捕同村的荣三。荣三他爹实在太厉害,荣三就只好托我们帮他捡村里的烟屁股,还会给我们几颗硬币。
  荣三掏出打火机,从我们手里接过烟屁股叼在嘴唇,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就开始跟我们瞎吹。为了让自己的牛皮更有说服力,他常常呵出一个个的烟圈。
  我很想知道烟圈是怎么吐出来的。我问荣三,大伙儿也用企盼的目光看着后者。大概同伴们也很想知道答案。
  荣三瞥了我一眼,说,你真想知道么?
  我狠狠点了点头。
  那你得先给我说个故事。荣三笑着说。要说带烟圈儿的。
  烟圈……烟圈……我使劲儿地想,终于胡掰出了一个:
  我想到了。听村头的二大爷说,见了烟圈不能随便探头去钻,如果把头钻过了烟圈,就会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荣三身子震了震,忙问,真的么?
  我心虚地嗯了一声。
  荣三说,那我要试试看。
  我怕露馅,就制止他,说,不行,你要先告诉我怎么吐的烟圈。
  荣三答应了。他伸出两根手指,说,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先吸一口烟,把嘴唇儿鼓圆了,用舌头弹下牙;还有就是鼓圆了嘴唇后用手指点腮帮子。
  大伙儿听着觉得很有趣。我也想试,可惜不会抽烟,只好惋惜地叹口气。
  荣三倒是开始试图钻过自己吐出来的烟圈。看着他在空气中探头探脑的样子,我暗自好笑,嘴上却严肃地说,不行啊,你不能拱破烟圈。
  从今往后,我们捡了烟屁股给荣三,荣三甚至撇去香烟洗肺的乐趣,一心一意研究起如何钻过烟圈。
  除夕,年夜饭前后鞭炮声迭起不断,我们爱玩的一群自然少不了一聚,炫耀爹娘给买的烟花炮竹。
  这次荣三很兴奋地攥住我说,阿该,我发现了,原来烧炮仗也能有烟圈出来!
  我惊异道,你还在钻烟圈?
  那是!荣三像是听到别人夸奖他是“优秀的科学家”一般,五官摆到了得意的位置。我要看看另一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我很想告诉他,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我怕我的头顶吃不消他的手抓栗子,于是犹豫了几天。
  当我想告诉他的时候,终于还是迟了。
  荣三家在春节还没散节(过完元宵),办了荣三的葬礼。
  姥姥叹息道,只怪荣三这小子自己不老实,爱动,要不怎么放着炮仗他会把头伸进去呢?
  我胸口一阵惊颤。
  荣三,我没有骗他,他总算是见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五章 冥红包

  每天太阳快下山时,我总会迎向天边的昏黄,捧着一碗装得满满的大米饭,坐在家门口前吃。
  而当我吃到一半,阿崩总会晃晃荡荡地出现,然后站在我面前唧唧歪歪地说一些譬如“全村、全村我都取(?)”的胡话。
  阿崩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傻子。我在镇上见过几个傻子,也是和阿崩一样整天疯疯癫癫地随处游逛,脑壳里只剩一桶糨糊因而目光极其呆滞。但阿崩和他们有很大的不同。
  镇上的傻子都是衣衫褴褛,面貌肮脏,不能控制地半张着下颌,哈喇子在嘴里积满了也不知咽下去,直接扯了一条长长的涎丝;我见过最恶心的,是一个傻子的涎液都快拖到地上了,他却猛然醒悟过来般,一气将那条银丝吸回口中。
  可阿崩却是那种很整洁的傻子,好似真的有人照顾他一般。没有涎丝挂在唇边,面目干净,衣冠端正,要不是他整天傻傻乎乎的,谅谁都无法猜出他居然是个傻子。
  村里的大人们都说,阿崩是三岁那年得了小儿麻痹症,才变傻了的。但姥姥说不是。
  姥姥说,阿崩没得过小儿麻痹症。阿崩从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欠了一身债,还借了高利贷,他常常被放债的人找上门来揍。他那口龅牙就是因为欠债才被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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