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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黎斯特-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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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疯子!”他说着,抓起尚未打开的酒瓶,迅速走出门外。 
我紧跟在他身后。 



他拿了提琴从家里走出来,开心说道: 



“让我们去女巫广场。瞧,半月当空,月色犹亮,我们就去于鬼为舞,于女巫之幽灵奏乐吧!” 



我大笑。我一定是醉了才敢这么满不在乎。“我们将以音乐的纯净于美好,使那个地方重新神圣起来。”我坚持自己的论点说道。 



有多少年我没置身在女巫广场了。 



月色明亮一如他所预料,可以看到烧黑的火刑柱竖立着,看到焚烧过后已百年,仍然寸早不生的一片荒地。远处新栽的树苗依稀可见,风吹过荒野,沿着岩石斜坡而建的村庄,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阵轻微寒傈在心底泛起,那依然是当年相同的痛苦感受,一个孩子在想到有人“活活烧死”时,难以驱除的恐怖梦魔印象。 



尼古拉斯的白色蕾丝鞋子,在微弱的月光下闪耀,他一边拉着琴弦,一边绕着舞步,吉普赛的歌曲旋律,旋即在月色里流窜。 



我坐在烧过的树干上喝酒。乐声一起,一种心碎的凄美感觉随之而来。除了在这可怕的地方厮混外,我们何罪之有?很快的,我忘记罪不罪恶之念,默默无声地饮泣了起来。 



虽然音乐似乎一直没停,尼古拉斯却恍若在身边安慰我。我们并肩而坐,他说这世界充满不公平,他和我在法国这个可憎的角落如囚坐牢,然而总有一天我们会破牢而出。想起古堡里的母亲,他何尝不也是在坐监待死呢?想及此,我悲伤难仰痛不欲生。尼古拉斯又演奏了,他邀我于琴声共舞,忘却一切。 



是的,这就是我要让你知道的,这是罪恶吗?这是邪恶吗?我走向他旋转之 
处,音乐之美恍如自提琴飞跃而出,它们璀璨如黄金,亮丽得我几乎可以看见金色火花飞舞。我跟他一起旋舞,他演奏的乐曲更加迷人了,我敞开毛皮披风,抬头举目对月。音乐如烟似雾拥抱着我,女巫广场随乐声而消失,只有澄明的天空,高悬在山丛之间。 



那晚之后,我们更是如胶似漆。 




几天之后,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天色已晚,我们坐在小客栈里。在房内跺步的尼古拉斯,戏剧性地比着手势,表明出长久以来,我们脑海挥之不去的意念。 



那就是说我们应该去巴黎,即使我们身无分文,也好过坐困此地;即使我们在巴黎沿街乞讨,也好过画地为牢。 



此种想法我们已念兹在兹。 



“当乞丐恐难避免呢!尼克。”我昵称着说:“我宁愿该死地置身地狱之中,也不愿感乡巴佬穷亲戚登豪门求助的事哩!” 



“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此?”他责问道:“我的意思是真正离家出走,黎斯特,唾弃每一个人,绝对不理他们!” 



我甘心日复一日游手好闲下去吗?让我们的父亲诅咒我们?毕竟我们的生命在此一无意义。 



当然,我们都了解这回出走的严重性,将千百倍于从前的硗家。我们不再是少不更事,我们已长大成人。对着父亲的诅咒,我们是否真能一笑置之? 



何况我们已大到了解贫困的严重性。 
“到了巴黎之后饿了怎么办?杀老鼠来吃吗?”我惶惑问道。 



“必要的话,我会在杜登波大道拉琴,等着过路人赏钱,你也可以去剧院讨生活!”他的话大有挑战意味。他似在表示,现在看你啦,黎斯特?“以你的容貌外表,杜登波大道上的剧院大门,会为你随时而开呢!” 



我喜欢我们之间聊天话题的改变,更喜欢在他脸上,看到有志者事竟成的神情。虽然十句话当中,他往往会丢出一句:“管他的!”但是往昔的愤世嫉俗已不见。此际,好像只要我们下决心,凡事无不可能呀! 



我们在这里虚掷生命,人生毫无意义的年头,开始在我们内心闷烧。 



我重拾音乐于表演乃美好的话题,强调它们能赶走混乱,而混乱正是日常生活中典型的了无意义。如果我们现在面对死亡,生命除了无意义外,还留下什么?事实上,想及母亲的将死于虚度一生,我忍不住向尼克提及母亲的话:“我完全被吓坏了,我好害怕呀!” 



设若我们相处之际真有黄金时刻的话,如今它已随风而逝,不同的感受却随之来临。 



对此何妨称之为黑暗时刻呢?只是室内仍然溢着奇怪的光芒,我们说话的音量也仍然高亢。我们语调急促,对了无意义的生活大声咒骂。尼古拉斯坐下来,头埋在手掌里,我痛饮着酒不醉人自醉的甘醇,在屋内一边跺方步、一边狂舞手势,一如尼克刚才的举措。 



我恍若听到自己在大声说话;当我们死了,也找不到为什么要活的答案;即使自称无神论者,在死亡之前也想获得某些答案吧?我的意思是上帝究竟存在呢?还是根本没有上帝? 



“偏偏悲哀的是--”我说:“弥留之际我们依然大惑不解,我们呼吸停止,生命从有而无,对人生仍一无所知。”我宛如看到宇宙运转,日出日落,银河星星闪耀,黑夜周而复始。我歇斯底里大笑起来。 



“你知道吗?纵然世界末日宇宙消失,我们仍然愚昧无知。”我对尼古拉斯大吼,他坐在床上,一边喝酒一边点头。“我们将一无所知地死去。一无所知!而了无意义的人生依旧存在不变,我们意识不到,也无能为力再赋予任何意义,我们就只是死去,死去,死去,面对死亡,不知就里。” 



我停止大笑,站立不动;完全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无最后审判之日,无终结辩解;没有过错得获矫正,惊恐得获救赎的光明那一刻。 



烧死在火刑柱的女巫,不能平反报复。 
没有人告诉我们事情为何如此发生。 



不,那瞬间我其实根本不明白,我只是“看到”而已。我只能发出简短的音节:“哦!”我一再说着:“哦!”越来越大声的叫出“哦”这个字。酒瓶掉在地上,手放在头上,我仍然“哦”个不停,我看得到自己的嘴张开成大圆形,好像跟母亲描述的一般。“哦!哦!哦!”之声不断从我口中喃喃发出。 



我像打嗝停不了似的,“哦”个没完没了。尼古拉斯抓住我,摇晃我说: 
“黎斯特,够了,停止吧!” 



我停止不了。跑向窗前,我打开厚厚的玻璃,紧紧瞪着星星。我忍受不下去了,我忍受不了这样纯然的虚空于阒寂,以及绝无答案的茫然惶惑。当我忍不住吼叫咆哮时,尼古拉斯把我从窗边拉回来,他关紧了窗子。 



“你就会好的--”他不停地说。屋外有人在用力敲门,是客栈主人来责问为什么弄成这样吵闹。 
“等到早上你就会舒服了--”尼古拉斯坚定地表示:“你只要睡一觉就行。” 



我们把大家全吵到了。我安静不了,我一直大声聒噪。我跑出小客栈,尼古拉斯跟在我后面,我跑出村子的街道,跑向古堡,尼古拉斯紧跟不舍,我们跑回古堡大门,跑进我的房间。 



“睡吧,你得好好睡一觉。”他手足无措地表示。我身体靠墙,双手捂着耳朵,却赶不走“哦哦哦”的声响。 



“等到早上,一切就会好了。”他说道。 




到了早晨,事情没有好转。 
夜幕低垂,我不但没有好转,随着黑暗的降临,我更糟了。 



我走着,说着,姿态表情一如满足的常人。然而我是遭受天谴了,我发抖着,牙齿哆嗦打颤,我控制不了;惊恐地望着四周,黑暗对我恐吓,大厅古老的盔甲对我恐吓;瞪着铲矛和杀狼用的连枷;瞪着哥哥的脸;瞪着每一样东西;任何色彩于光影背后,我只看到相同的东西:死亡。只是那并非我从前所想像的死亡,而是我现在看到的真正死亡;彻底的死亡,不可避免的,不能逆转的断然空无。 



在这种难以承受的折磨之下,我开始做出从未做过的怪事,对着身边出现的每个人,我冷酷无情地质问。 



“你相信上帝吗?”我问大哥说:“你如果不信怎么能活下去?” 



“你确实对一切都相信吗?”我诘问失明的父亲:“倘若你知道瞬间即将面对死亡,你期待看到上帝还是无止境的黑暗,告诉我!” 



“你疯了,你一向都是疯子!”父亲大叫:“滚离这个房子,滚得远远的!免得把我们也弄疯!” 
他挣扎着站起来,对失明于行动不便的他,这还真不容易呢!他以酒杯丢我,酒杯落空了。 



我不敢注视母亲,不敢靠近她。我不忍心以偏执的问题来让她更加痛苦。我走去小客栈,不敢想女巫广场,也不想无谓地走到村子的尽头。我紧捂耳朵紧闭双眼,思及我们将一无所知,一无所悉地迎向死亡时,我忍不住大叫:“滚开!” 



又过了一天,情况未见好转。 
一个星期之后,我依旧恍惚失神。 



我吃、喝、睡,然而每走一步路都带来纯然的惊恐和痛苦。我去找村里的修士,追问他是不是真的相信,基督之肉身确实呈现在圣礼的祭坛?听到他结结巴巴的答案,看到他眼神里的疑惧,我更加沮丧的离开了他。 



“当你体认所有的一切全无合理解释,你如何能活下去,呼吸照旧,行动做事也照旧呢?”我终于发狂了。尼古拉斯表示或许音乐会让我感觉好一些,他愿意为我演奏小提琴。 



尽管对音乐的张力感到害怕,我仍和他来到果园里。在明亮阳光下,尼古拉斯为我拉着每支熟悉的乐曲。我交叠双臂伸直双腿坐着,天气虽热,我的牙齿却打着寒颤。晶亮的提琴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尼古拉斯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刹那间沉湎在音乐中。质朴纯洁的乐音,如魔术般溢满整个果园于山谷。然后尼古拉斯伸手揽住我,我们沉默地坐着。最后,他温柔地说: 



“黎斯特,相信我,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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