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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双眼睛里的战争-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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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是淌着汗水,流着泪水,踩着泥水,拉着稀水走的。
我们没走到地方我方炮击就开始了,一片惊雷在我们头上排山倒海般飞过,敌人阵地上转眼就是一片火海,天都红了,大家都兴奋起来,正吃干粮,敌人的炮火来了。
后来从缴获敌人一份作战图证明,我们的穿插路线正在敌人预料中,也许是敌人观察到我们的行军路线, 人家的炮打得很准,很密,一来就造成我们很大伤亡。因为正走到一条狭谷里,没法躲。原来我们什么情况都想象过,就是没想过在这样的地形突然遭敌炮击怎么办。战士们一下子傻了,很自然地往一堆挤,以为靠得越近越好。本来大家都学过如何识别远炮近炮,如何防炮,这时候却反应不过来了。
干部没有慌,很快制止了一堆挤的现象。并指示了前进方向,带领大家拼命往前赶。
敌炮追着我们打,沿途又有人倒下了,为了尽快赶到目标,完成任务。我们顾不了伤员了,只有等后面的军工来救护。伤员们大哭大叫大骂,给部队心理压力很大,有个别人抱住大树喊妈呀,妈呀,神经错乱了。
我们大部份人还是冲出了炮火封锁区,但找不到前面的一、三连的去向。我看到前面一个山头上有敌人,看得非常清楚,动员连长攻击。连长不同意。他说:“上级没叫我们打这里,也搞不清这是哪,上头多少人。”我和他争:“现在还顾得了这些?只要有敌人的地方就是目标。”他说:“打好了上级或许不追究,打坏了,脱不了责任。”我说:“我负责!”他说:“等一等”,再不吭气。
我们就等在那,还是时刻遭炮击,时刻有伤亡。战士们这一时聪明多了,都就地挖了防炮洞。
可惜,一次可贵的战机,一次使我们连可能脱离危险区域的唯一路就这么着等掉了!
我卧在地面,一发炮弹打来,听到“噗”地一声,如泼水。接着浑身一震,我知道糟了,想回头看看,但头转不过来,我想挪动双腿,也动不了,我意识到双腿没有了。很快,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好象一支手伸进我的胸腔内在抓挠,我将十指插进地里,让自己不喊叫,指甲都抠没了。
我身上的装具全掀烂了,背包、水壶、还有一部照相机——我带了十几个胶卷,原想凯旋后开个战地影展的。
一个战士扶起我,给我包扎。我才看清,我的腿还在,只是成了烂肉。与我同时负伤的还有步谈机员、通讯员、文书。新战士杨中武满脸血,对我哭喊:“指导员,指导员。”他不哭自己,哭我。
我又听到连长微弱的声音:给我包扎一下……
伤太多,战士们也不知给我包扎哪儿好。我准备了药片杜冷丁,吃了,我叫战士把连长抬下去,自己包扎了一条腿。
炮弹还在周围炸。这时大家只有拼杀的愿望,生死已置之于度外了。都在喊:“指导员,咋打?你说一句话!”我想调整一下部署,又一炮打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我已在四班副背上,我问:“你干什么?”他说:“我背你下去。”“这是哪?”他说:“不知道。”
我一会清醒一会昏迷。到了营救护所,我才知道,我们营大部份都没有到位,全营伤亡很大。我忍不住大声哭喊:“完了,完了!”教导员说:“你现在什么也别管,快下去吧!”
接着,我开始呕吐,这是休克前的征兆。
从营救护所再往下抬的途中,我被颠醒了,看到我连副指导员汪斌,我很吃惊:“你怎么到了这儿?”
他说他来找军工连上去抬伤员,还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叫他好好组织部队,他满口答应,还给团里写了个条,大意是连队伤亡很大,连长指导员都负重伤,他们表现很好等等。
就是这个汪斌,后来被敌人俘去,并且在广播上发表讲话,说了一些迎合敌人政治需要的话,成为我们连营团师军的奇耻大辱。不管我们在这次攻克老山的战斗中有多大战果,多大牺牲都不能消除它的极恶劣影响,至今也抬不起头,翻不了身!
我认为,战争中被俘是难免的,我们不是先后也抓了越南成百上千的军人么?各级都有,提供什么情报的都有,不必把这事看得多重。
汪斌战前几个月从别的部队调来,他知识面广,能说会道,但作的不如说的好,我的他的印象总的说不坏。我至今认为,他是中途遭遇敌人被俘,不会是有意投敌。
那次我见了汪斌,继续往下走不了多远,敌炮又来了,八个抬担架的人都跑了,我动不了,眼睁睁看着炮弹炸,看着我们的人在炮火中飞。那是敌人炮火重点封锁的一条狭谷,是死亡狭谷。
我只有等死。这时反倒忘了伤痛,脑子格外冷静清醒。我想起,1979年我们攻进老街后,往在一座大楼里,敌人一个特工抱了炸药包来炸楼,刚要拉火,被我们一个游动哨兵发现,一枪击中对方要害,不然那次我们就完了。
1979年我也在三连,是进攻老街的突击班长,我们冲进敌营房时,收音机还在响,被炮火摇动着的电灯也还亮着。过后我们班在老街城里守护三天。老街相当漂亮,我们的任务就是防止敌人自己烧城,有些屋里还有人,但我们不曾无故忙惊扰价格体系一家老百姓。
一棵大树干被劈断,直直地朝我倒下,我闭上眼睛,但它只是砸在我的伤腿上。我第三次负伤,腿断了,象切豆腐,我当即昏死过去了。
事后我得知,是护送我的号兵潘贵德把我拖出来,他拖起我到另一棵树下包扎,没有救急包,他向本营一个背了很多救急包的事务员借,对方不干,说这是有数的,只能给本连的伤员用,还一再强调他得遵守纪律!
这说明,我们以往对战士纪律性教育是有片面性的。我的号兵哭了,他也哭了,但就是不给。
我终于被抬到团卫生所,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团卫生所长后来对我说,抬来时你的血压脉搏都没有了。
我还是活了下来,真是侥幸。
十、理解篇
边境局部战争的特点在于,它不是举国动员,全民参战,它的战场限于边境狭小地域,参战者只是占全军比例甚小的部队,它不会给更多的民众带来生死选择的痛苦,它的胜败与国家安危的联系也不明显。我们对越南进行的边境局部战争,情况又更特殊——对方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不可能给我们什么大的威胁。加之这场战争正逢我国实行改革开放、发展商品经济的时期,前后方确实出现了极大的差异。……正是这种局部战争的诸多特殊性才出现了“理解万岁”的口号!
人民的理解是前方将士的巨大力量源泉,反之,也是对他们战斗力的消蚀。我抄录了几个人讲述的故事,目的就是希望有更多人理解“理解万岁”!
1。家乡为我举行庆功火把节
——金古阿格(指导员,彝族)
打完“7。12”那一仗,军区授予我英雄称号,报上也登了我的事迹,写清楚了我是云南宁蒗彝族自治县的人,县武装部、丽江军分区立刻到我家去报喜,还放了鞭炮。
我父亲金古尔石认识汉字,接过喜报一看,连忙把喜报塞回报喜人手里:莫忙,莫忙!我儿叫金古阿各,不是金古阿格!再说,他当英雄除非山鸡变凤凰!
不怪我父亲主观。我过去在家的确是个捣蛋鬼,给他添了好多乱子。
1979年我高中毕业,考大学没“眼”,成天到处跑。父亲怕我和不三不四的人伙在一起学坏,就给我找了个临时工,给邮局往各山寨送报纸。有时我十几天也不送一回,还和人家打架。次年父亲又托人送我去“考”兵,验上了,我很高兴。
当兵的通知发下来,父亲要我把亲事定下再走。我们那地方有订娃娃亲的习惯,我小时和表姐订了亲,她比我大两岁,我本不愿意,怕父亲不让我走,不敢说,由随父亲杀了猪宰了羊给表姐家送去。我想订亲又不是结婚,走了我就不认帐。谁知表姐也不愿意,还和我家的人吵了起来,说她根本不喜欢我,骂我是“野鬼”。
我当时很“牛”心想我不喜欢你可以,你怎敢不喜欢我,还骂人!我找到她家,要回骂她一顿,把猪羊肉扛回来。表姐躲了,不敢见我。父亲说算了算了,其实没“算”,送了猪羊就是“定”了。
到部队后,我开始和班长也搞不好。排长找我谈话,我说:“为啥每次评好都没有我?”后来,我考上了特等射手,拉练是全连第一,我入了团,当了班长。但在搞生产时又和指导员吵了一架,他给了我个行政警告处分,我的情绪落下去了。临打仗前,各班争尖刀班,比谁训练好、体力好、团结好、纪律好……连里决定我们班当尖刀,我的情绪又起来了。
收复老山的战斗结束后,连里叫我代三排长,很不巧,关键时刻我病了,两条腿肿得又亮又粗,还流黄水,腿打不了弯,裤子也脱不下,连长指导员强迫我去住院,送我下山,把好吃的放在我担架上,我是一路哭着走的。
在医院,我听说连队打了一场大仗,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疯狂反扑,光8班就毙敌50多名。我病未全好,但再住不下去了,坚决要求出院回连。大家见了我高兴得一个个抱住转圈。
7月12日,敌向我老山地区大规模反扑,团命令我连增援7连,到达后,连又命我带一个排增援7连2排阵地。中途,我们遇到敌人各种火器拼命拦阻射击,我排8个同志负伤倒下了。7班又走错了方向,只我带了八个人上来。这时,二排阵地到处是浓烟弹坑。堑壕被炸成一段一段的,他们排伤亡很大,只剩下五个战斗员了。排长王尚荣见我们上来了,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2排阵地前七八十米处是169高地,敌人刚从我们手里夺去的。这高地控制着通向我方防线几道山梁,敌人多次想从这里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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