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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高楼-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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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闲话都只是私底下说说;当面了见许稚柳;他们还是得客客气气的叫他许老板或者柳少爷。毕竟这一大家子人;的确是靠了这无耻下流的小叫花子在生活。当然;也有自始自终不卖他帐的;比如庚子;从来都直呼他柳儿;一副看你拿我怎么样的嘴脸。许稚柳倒没拿他怎么样;从不和他计较。
开始时她还试着为许稚柳分辩两句;身边的人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笑容说:“小姑娘懂得什么?你才认识他几天?”
含杏只觉得十分不平;虽然跟了许稚柳没多久;但她直觉柳叔是个好人。无论是教她写字或唱戏;从来都没有欺负过她是不名一文的小姑娘;也从来没有色迷迷的占过她便宜。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他都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到了后来;她也不分辩;只是格外心疼许稚柳起来。
也许是连容家的丫环都有点从心里觉得许稚柳来路不正;所以对他也十分马虎。
有时许稚柳在外面排了戏;回来晚了;错过了吃饭的时间;竟然连饭都没得吃。许稚柳又从来怕麻烦别人;就只有拿个冷馒头就咸菜;坐在桌前一碗白水送下。
有一次许稚柳应酬晚归;看门的老张竟然糊里糊涂的下了门栓;结果年老耳背;柳叔打了半天门都没人开;只好大半夜的再出去找旅店将就一晚。
自从含杏知道了;她就对自己说;有她在这里一天;她就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 * *
没过多久;在上海的虹桥机场;中国的保安队射杀了强行穿越机场封锁线的日军中尉大山勇夫;这个事件在日本军部激起强烈反应。这个事件给日军往上海增兵找到了借口。数日后;日本的海军陆战队立即增援上海;日本政府与参谋本部也秘密调派陆军在上海郊区集结;此一举动迫使国民政府将精锐中央军调往上海布防;大量化了装的保安队与便衣队也隐蔽地驻进上海市区。上海城里空气的火药味更加浓重;爆炸性因子一触即发。
容嫣就是跟着日本援军石原康夫再次回到这个他离开多年的上海。
他坐在石原康夫的车上;透过车窗的玻璃看窗外;看着他曾经那么熟悉的一条条街;一个个商铺;他曾经吃过饭的地方;他曾经喝过茶的地方;他曾经唱过戏的地方;那感觉百感交集。心里就象有一条悔恨的蛇在啮咬; 回到上海;他的感觉好象又回转来了;好象一棵重新种在故乡泥土里的树;重新开始萌芽。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仍然活着;仍然有心的存在;不然胸腔里不会那样剧痛如割。
他曾经暗暗的盼望着;从街上那些一晃而过的人流中;能侥幸看到他父亲或大哥的身影;不;或者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也好。但是一个也没有;那些慌慌张张忙忙碌碌的行人或难民们;就象掠过这世界的鬼魂;完全陌生;各不相干。
这一切都只是在容嫣的内心深处纠结。
他的表面上仍然是那样冷淡麻木。他不会忘记自己坐在一个怎样的魔鬼身边;他早已学会不动声色。
石原康夫对容嫣好一点了。
好的意思是指他不会再象锁狗一样锁着容嫣;有时也给容嫣一点自由的时间;充许他在自己的卧室里走来走去;高兴起来的时候还可以提供点额外的毒品作为奖赏。容嫣有时也有单独外出的时候;那是由石原康夫的警卫带着他;用一辆黑色的轿车送他去某位垂涎于容嫣美色而石原又极想讨好的重要人物那里;这种人有些是对男人本身有兴趣;有些纯属一时兴起;感到好奇;想尝尝新罢了。当然;这样的情况并不太多;所以石原对容嫣算是很好的了。
石原带着容嫣来到上海后没几天;日军与上海的保安队就在上海北站与宝山路一带接上了火。接着事件持续扩大;八字桥的持志大学附近;中日双方交火更直接了;然后日军陆战队司令部;迫不及待的挂出了全军作战的战旗。紧接着停靠在黄埔江与长江水域的日本舰队;向着上海市区万炮齐发。
容嫣有时候会随石原康夫去他在上海的临时办公室。他穿著女式的日本和服;长发用银丝带系在背后;低眉垂目的坐在车里;有时车经过司令部的广场;那里纠集着一些日军警卫;有时还有一些在巷战中抓到的中国伤兵;让这些日本兵当枪靶子作练习或取乐用。枪声与惨叫声不时传来。
有些中国伤兵惊鸿一瞥;看到日本人车里的他;只把他当作是个日本贵妇;反正豁出去了;个个臭表子烂表子的破口大骂。有人还在高叫;让他快点下车让大爷们快活快活;日本男人的鸡芭太小;恐怕满足不了他。这种叫骂往往都是以一声惨叫收场。日本警卫的刺刀很快就贯穿了中国人的胸膛。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容嫣都会紧闭上眼睛;发挥他的鸵鸟政策;尽量不要去听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因为他恐怕自己就会呕吐;就会发狂。
那一天他象往常一样坐车经过司令部前面的小广场;他没有注意到被俘的伤兵中有一双布满血丝的惊异的眼睛紧紧盯着车里的自己;他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伤兵突然发了疯一样奋不顾身的向这辆车扑过来;但紧接着日本警卫的枪托狠狠的击在那个人的背脊上;他摔倒了;又爬起来向车这边挣扎奔跑。
引起石原康夫注意的是由这个人引起的一场小小的骚乱;伤兵俘虏们突然反抗起来;同广场上的日本兵贴身肉搏。有些还堵住了石原康夫的车;石原康夫命令不要理他们;继续往前开;在撞倒了数个人以后;车终于被迫停了下来;但这时增援而来的警卫队也完全控制了局势;伤兵们又重新被无数支枪指住了头;七歪八倒的跪在地上。
但有一个人始终是向着这辆车的方向;死死的紧盯着这边。
石原康夫十分不满意的从车上走下来;想训斥一下这帮无能的手下。
这时跪在地上那浑身是伤的黄皮大汉突然用破锣一般的嗓子嘶叫了一声:“小兄弟!”
坐在车里的容嫣一听见这声音;象从背后挨了一枪似的;全身一震。
“八格!”急于在长官面前显示自己威风的日本士兵;用枪托狠狠地打在那黄皮大汉的腮上;他的头猛地甩向一边;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
那黄皮大汉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再大吼一声:“小兄弟!是你吗?”
那声音听起来和野兽的的咆哮没什么区别。
敏感的石原康夫这才品味出有些不对头的意味;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车;看到面无血色的容嫣已经从车上走下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容嫣眼里有这种激动的神色;好象蒙着一层泪光似的晶莹发亮。他慢慢往这边走来;在炎热的八月的黄昏;嘴唇好象发冷一般哆嗦着。
容嫣紧紧的盯着地上这血淋淋的;鼻歪嘴斜;光头上裂着一大道血疤;没了半只耳朵的伤兵;他太意外太激动了;以致于丝毫没意识到这伤兵同样透过糊着血的眼睛;同样惊愕震撼的打量着自己。他根本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怎样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相。
“杜……发哥?”容嫣颤声道。
杜长发也同样难以形容的口吻说:“容兄弟;真的是你?”
“是;是我。发哥!”
“呸!”
一口带着血的口痰直吐在容嫣脸颊上。
容嫣惊呆了。冰冷黏稠的唾液顺着他的面颊慢慢下滑。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杜长发痛苦的说:“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直想把你找回去;怎么也找不着你;原来你在日本人那里作表子去了!”
容嫣呆呆的站在那里。
“如果不是鬼子铐着老子;老子非亲手杀了你不可!”杜长发嘶声大叫:“小兄弟!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个不男不女的鬼样子!你怎么对得起你爸和你大哥?!”
提到老父和大哥;容嫣猛然间热泪盈眶。
“发哥;我爸……我哥他们还好吗?”
杜长发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容嫣;他的面孔扭曲;这使他看上去更丑陋可怕。
“你……你居然……”
杜长发的话没有说完;一声枪响;他往一旁歪倒。
他裸露的膊头出现了一个小红点;跟着血就涌了出来。
容嫣回过头;石原康夫手里拿着一柄小小的黑色手枪。
“求求你;不要杀他!”容嫣张开双手挡在杜长发面前:“他是我的朋友!求求你;不要杀他!”
“你滚开!”杜长发挣扎着;发出嘶嘶的声音:“老子一生顶天立地;不要狗汉奸来为我求情!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到那时老子还要打日本;杀鬼子!”
应该怎么做呢;石原康夫的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他本可以一个耳光把容嫣掴开;再开枪杀了这支那猪;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比较温柔的一种。毕竟容嫣已经变乖了很多;他不想再过度刺激他。重新调教对他来说也蛮累人的。
他收起了枪;把手伸给容嫣;说:“过来。”
容嫣迟疑着看了杜长发一眼:“你保证不杀他?”
“过来。”
容嫣别无选择的走到他身边。
“我们回去吧。”石原康夫温柔的说;在转身之前他给了卫兵一个眼色。
“小兄弟!”杜长发在血泊中说:“不要跟他走!你要还是个中国人;你要还有点人心;就站在这儿杀了这日本狗!”
石原康夫感觉到容嫣的手微微一震。
“不准回头。”石原康夫冷冷道:“你一回头;他立刻就死。”
杜长发眼睁睁看着容嫣头也不回的上了日本人的车;目眦欲裂:“小兄弟!”
车一发动;数把刺刀立即刺进杜长发的胸膛。
杜长发仰面向天;口中鲜血狂喷。
一直到日本人把他拖走;扔进死人坑里;他还大睁着眼睛。
那一整夜容嫣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连把毒品扔给他;他也没有表现出往常一样的陶醉和解脱。
石原康夫也不去理他;反正他也跑不出自己的五指山;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好起来的。
等他毒瘾发作;欲生欲死之时;他就会象条狗一样爬过来哀求讨好自己了。
让石原康夫有点不安的是另外一件事。
今天他在司令部听到了一个捕风捉影的故事。关于他们的最高行动长官朝香宫真彦王的故事。据说亲王殿下刚来中国的时候;曾经在上海某剧院听过半出戏。从此以后;他就对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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