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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高楼-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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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為什麼一直不喜歡呢?現在為什麼又喜歡呢?
……看來人真是善變的動物。
积蓄了数日的一场风雪终于降下来了。
先是雨;冷得出奇的雨;浠浠漓漓;跟着就变成了清雪;在混沌的灰色天空里;柳絮一般乱飘着。不到傍晚;远远近近的屋顶上都积了一层白色;满园的枯枝;败叶梢上;也都变成了白色。
柳川正男慢慢踱到会议厅的窗边;往外看去。
他觉得隐隐有些头疼。因为是冬天;门窗都关得死死的;又坐了一屋子的人;空气混浊;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三友实业社的暴乱之后;已经开了三天的会了。
没完没了的谈判;没完没了的问罪;没完没了的汇报;既得应付军部的人;也得应付国会的人;还有一夕会的那一群野心家们。他已经受够了。他们其实根本没为自己留下谈判的余地;可是自己却象个小丑一样;不得不在这个纸糊的舞台上一本正经的扮演自己应分的角色。
上海的吴市长看得出来也是精疲力尽。他们两个人;一个明白;一个不明白。他们是在打一场根本没有意義的疲劳战。一个以为自己是在争取和平;另一个却只是在为战争的准备拖延时间。
只是柳川正男想不通;为什么这个该死的无聊的角色偏偏落到自己头上?日本海军造出的事端;让海军自己去解决不是最好吗?
他想起那个曾经有着明朗笑容的短发少年;有点无奈;事情还是和过去一样;遇到他;他有一种无力感。他从来都是这样率性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自己永远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为他收拾残局。
谈判桌旁的数个中国人;上海的市长;秘书长;外交官;个个面如死灰。
面容浮肿;脸色铁青的吴铁城无意识地一遍遍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他的神经已经达到临界;日本人的步步紧逼;惩凶;道歉;赔款;根本无中生有的罪名;无理之极的要求;早已经超过中国人可以承受的底线。谈判进行得如此艰难;可每当他们几经周折;终于在某个问题上幾乎要取得共识的时候;日本人立即得寸进尺;永无止境。三天来;他们就是如此一再的原地兜圈子;一再地走入死胡同。他已经快绝望了;这些日本人到底想怎么样?
一个身着警卫制服的年轻人;穿过正在开会的众人;来到柳川正男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柳川正男收回远眺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了那个年轻的警卫员一会儿。
他看起来有点意外。
警卫把头微微前倾;靠近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柳川正男想了片刻;转向仍然在各个细节纠缠不清的中日双方谈判代表:“对不起各位;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吴市长;你再好好的考虑一下我们的条件;我想;我们大家都需要时间理清思路。”
他微微一鞠躬:“我很累;先失陪了。”
说着打开侧门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谈判还未完成;总领事已经头也不回离开了。
吴铁城眨着疲惫的眼睛;喃喃道:“妈的;小日子鬼子又在卖什么关子?”
他身边的助手小声道:“难道是以退为进;想逼咱们就范?”
柳川正男一路穿过会议室;会客厅;前厅;来到前廊。
他好象走得很心急;可是来到大门口时;他猛地止住了脚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他很清楚地看到;在大门外;那一片凌乱的白色冰泞的街道上;呆呆站立的;那个秀长的人影。
他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了;雪花积在肩头;沾湿了石青色的长袍。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的面庞雪白;在这纷乱的世界中;宛若新雪般不染纤尘。
警卫员追到柳川正男身边;撑开一把雨伞:“外面雪大;请柳川总领事当心。”
柳川正男恍若不闻;凝视着街对面的那个人影。
塔蒂尼将灵魂出卖给魔鬼;他得到了恍若另一个世界的秘密般的魔鬼的颤音。
容雅……
你将把什么出卖给魔鬼?你的骄傲?
柳川正男从警卫手中接过雨伞;向着那个身影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容雅的面前。
容雅有点困惑地眨了一眨眼睛;微微抬起脸;仿佛不明白为什么飘飘而下的雪突然停了;或者是在困惑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柳川正男的眼光投在容雅的脸上;他在这一刻为之震撼他的脸色是如此苍白;他的柔薄的嘴唇呈现出一种反常的艳红;原本意志坚定的眼睛此时恍惚迷离;他微带困惑的神态让这整张脸显现毫无抵抗力的脆弱这瞬间的华彩;令柳川正男为之震惊。
柳川正男的心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动着;一时间忘记了该说什么。
他只觉得容雅的身子好象在向自己倾斜;越来越靠近;他的头垂了下去;就在快要接近自己肩头的那一瞬;他整个人往地上滑落;柳川正男本能地扔掉伞;用小提琴家的双手;结结实实地扶住他。
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柳川正男才醒悟;那摄人心魄的瞬间艳色源自于病态。紧拥在他怀抱中的这个昏迷的人;额头与呼吸就好象火一样滚烫。
“警卫!警卫!”
柳川正男侧过头大叫。大使馆门前的警卫笨拙而又慌张的跑过来帮忙。
“他需要医生!快找一个医生来!”
张妈端着刚煎好的药;走向大少爷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光线极暗。
不知道秋萍跑哪儿去了。她一定是看着大少爷睡觉了;就偷偷溜出去;和孙三或者郑大傻子偷情调笑去了。这个死丫头;知道大少爷脾气好;从来不会为难她们下人;所以才纵得她无法无天;如此放肆。张妈一边暗骂着自己的女儿;一边开了灯:“大少爷;醒一醒;咱们喝了这碗药再……”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大少爷!大少爷呢?”
容雅的床上被褥凌乱;却空无一人。
琴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琴声。
时近;时远;象风一样吹拂过脸颊;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象八月的秋天;透风而来的桂花香味;当你穿过夜的空气;它就在你左右; 当你停下脚步寻找的时候;它就消失无踪。
容雅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屋子里;周围摆放着一些西洋的家具。 不知道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室内点着灯;但光线极暗;一点柔和的小灯;温暖地发出桔色光芒。
他躺在一张非常柔软的床上;床单和枕头都散发出洁凈的气息。他的头昏昏沉沉的痛;全身的肌肉也在疼痛;他试着动了一动手臂;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他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有琴声。
这一次非常清晰;绝不会是他的幻听。优雅;低回;和谐韵律。
容雅痴痴的听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振起身体;向发出琴声的地方望去。原来这间屋子并不是只有他单独一人。一个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坐在房间的另一角;几乎要与角落的阴影连为一体。优美的琴声;就是从这个人的手中发出来的。
容雅认出他来。他就是那个日本人。那个用華麗的琴技迷惑了自己的人。
有一个问题几乎脱口而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容雅还没来得及开口;柳川正男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欧洲的古老传说中;弓弦乐器;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神送給人類的珍贵礼物。”
他低低的声音伴随着幽深的琴声传来。
“……可是;人们却不知如何使用它; 一直到许多神赐的年代过去了;人们才用乌龟壳制作了第一把弦乐器;最初它是用笨拙的手指弹奏……”
疑问在容雅的唇边消散了;容雅惊讶的发现;他在倾听这个日本人的声音。
“可是;有一天;人们发现弓可以振动琴弦;才有了第一把真正的弦乐器;才可以唤起;当初碎落在山川万物之中的;女神恩赐之物的永恒之声。”
容雅静静的听着;不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在中国有没有类似的传说;但是我猜想;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人会将美妙的音乐称之为‘天籁’。因为人类最美好的东西;文化;艺术;爱情……总是相通;相似的。”
琴声婉转回旋。
“很美吧?”柳川正男道:“这是Mozart的降B大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
容雅一怔。
“也许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可他在欧洲却是大名鼎鼎;家喻户晓。他三岁的时候开始弹琴;六岁的时候就能作出优美的歌曲;八岁的时候写下了第一部交响乐;十一岁的时候便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部歌剧;十四岁的时候;他就指挥乐队;完成了那部歌剧。他是一位真正的天才。你知道什么是歌剧吗;容先生?”
容雅迟疑着;摇了摇头。
“它其实和你们中国的戏剧;有一点相似;”柳川正男微笑了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音乐生涯的;容先生?”
容雅没有回答。
琴声产生变化;华丽的颤音之后;速度开始加快。
“这位天才的音乐家;也许他太早的在音乐中开始自己的人生;所以他很年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去世的时候只有三十五岁。他死的时候疾病缠身;贫困潦倒。在他离世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是用于葬礼的安魂曲。”
容雅慢慢地放松;将身体靠在床头;无言地听他低述;在遥远的欧洲发生的;关于一位陌生的音乐天才的故事。
“听过这首曲子的人都相信;借着这样的音乐;可以抚慰痛苦的灵魂;让死去的人得以平息;让活着的人永远怀念。容先生;你相信;关于音乐可以安慰灵魂的传说吗?”
音乐……与苦难的灵魂。
渐渐的;容雅觉得头开始沉重的;倦意阵阵袭来。
琴声渐渐又转回低回;节奏变慢了;慢了;回到最初的弦律。
“有些人活着;仿佛就是为了给人间创造美妙而存在。可是在所有的艺术之中;音乐是最不确定的一种;因为它只存在于创造它的瞬间。当我的弓在弦上;手指在移动的时候;可是当弓从弦上离开;它就消失不见。还有什么;是比音乐更难以把握;难以拥有的呢?”柳川正男低声道:“也许……除了人的心……”
容雅再次沉沉睡去。
琴声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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