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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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川庆

【作品简介】
　　小说以我国北方城市龙城市为背景，以该市三千辆出租车拒运、机械厂与通达公司产权转让中的八千多万元债权悬空为主要线索，以省委书记林振亚、市委书记秦江涛、市长黄宝祥、副市长顾德律、县委书记刘商周、宾馆总经理高星娜、报社副总编田晓红、民营女企业家吴柯等为主要人物，生动反映了社会转型期省、市、县三级行政单位纷法复杂的政界生活。
　　责任与欲望纷繁的纠葛，义务与权谋错综的交织，亲情与恋情艰难的选择，党性与人性动情的融合……作品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勤政、廉政、严政的正义行动与权权、权钱、权色的幕后交易，撼人心魄，发人深省。

【作者简介】
　　杨川庆，1963年6月出生于黑龙江省鸡西市一个工人家庭，祖籍山东。1980年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1984年7月毕业后从事编辑工作，担任过《雪花》文学杂志编辑部副主任、北方文艺出版社副社长、《名人》杂志副主编、哈尔滨日报报业集团《家报》副总编辑。1999年调入机关，担任黑龙江省委办公厅秘书、嘉阴县委副书记，现在黑龙江省委办公厅工作。中学时开始写作，早期从事诗歌写作，出版有诗集《北方之恋》、《眷恋的旅程》、《最后的冬天》，散文集《北地》等；近年业余从事小说写作，著有长篇小说《龙城》、《官道》等作品。


第一章
　　1
　　2000年7月3日，对于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秦江涛来说，是一个既普通又不普通的日子。
　　这天中午，秦江涛进了家门，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闭上了眼睛。他想稍稍休息一下，然后到妹妹家去看看妈妈。自己在中央党校地厅级干部培训班学习了一年，还是寒假回来过春节时看的老人家，一晃快过去半年了。
　　手机这时响了起来。电话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何维嘉打来的，他通知说，下午一点三十分，省委书记林振亚，省委副书记、省长沈昌，省委主管干部的副书记李一峰，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陈谊在林书记办公室找秦江涛谈话。
　　秦江涛合上手机盖心想，自己挂上省委副秘书长一职的事看来是定了。他的前任由于年龄的关系，去年初到省政协任职，他就由副主任接替了主任职务。按惯例，省委政研室主任要挂省委副秘书长的衔，还未等省委研究这件事，他就到北京学习去了，这一学习就是一年。
　　秦江涛想着踱到了厨房，准备下碗面条吃。他刚想从碗柜里拿出一把龙须面，心“忽悠”猛跳了一下，他的手停住了。不对呀，今天下午与他谈话的省领导中，没有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任命一位省委副秘书长，省领导也没有必要集中谈话呀！秦江涛大学毕业后，除了有三年在下面一个县挂职任县委副书记，其余时间都在省委工作，这个经历使他对政界格外敏感。他后悔刚才忘了问一问何维嘉谈话的内容了。可是能问出什么呢？早晨候机时，秦江涛给单位打电话，副主任说马上安排接站，并说中午找一家饭店为秦江涛接风。秦江涛硬是拒绝了。现在想想，聚一聚，还能问问省委的一些情况。
　　秦江涛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三十分了，就决定不做饭了，到附近的一家馄饨馆去吃。进了卫生间，用毛巾擦了把脸，对照镜子看了看自己。他生于一九五四年，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眼睛里有了些许沧桑，但依旧明亮。
　　下午一点二十五分，司机李小保开的奥迪轿车停在省委一号楼前。一号楼是一座老式灰色建筑。一楼是省委秘书长、几位副秘书长的办公室和常委秘书室，二楼是三位省委副书记的办公室和两个小会议室，三楼是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和常委会议室。
　　四位省领导见秦江涛走进来，都站了起来。林振亚握着秦江涛的手，笑着说：“江涛同志，在中央党校学习得怎么样？也没有让你休息休息，实在是有重要事情呀！”
　　秦江涛很尊敬眼前的这位省委书记。两年前林振亚刚从沿海某省省委副书记任上交流到属于中部的这个北方省份任省委书记之初，秦江涛作为省委政研室副主任，与其他部门一些人，陪他马不停蹄地跑了全省的十五个地市，他务实、敏锐、平和等特点给秦江涛留下了深刻印象。
　　与林振亚的清瘦相比，年龄相仿的本省土生土长的省长沈昌、省委副书记李一峰就长得比较粗壮，宽阔的脸，宽阔的肩膀，宽阔的腰板，典型的北方人模样。组织部长陈谊是新近从邻省交流过来的，秦江涛与他不熟悉。他年龄与秦江涛差不多，显得很精干大家打完招呼，林振亚代表省委开始谈话。林振亚说：“江涛同志，上午开完的省委常委会议决定，你任龙城市委书记！”
　　秦江涛中午吃饭时设想过省领导谈话的多种情况，但惟独没有想过派自己下地市工作这一层。龙城是本省仅次于省城的第二大城市，五区八县，六百多万人口，市区就有一百多万人！龙城的重要可从该市市委书记的去向看出来，目前省政府的六位副省长，其中三位是从龙城市市委书记的职位上提拔上来的。秦江涛知道，盯住龙城市委书记位置的人很多，有的人还在做工作，只等着现任市委书记郝学义挪窝呢！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竟成了这炙手可热的“封疆大吏”。
　　“龙城市的工作，这两年很‘沉’。前几年，龙城的经济总量在全国二百多个地级市中排在中游，现在则退到了下游。原来是省内响当当的老二，现在在全省十五个地市中则成了老九。龙城已经成了我们的一块心病，是不是，沈昌同志？”林振亚看着秦江涛，沉沉地说着，又转向沈昌。沈昌点了点头。
　　林振亚继续说：“领导班子也不团结，学义同志与宝祥同志工作上不配合，个别班子成员把精力放在了跑官上，有的甚至跑到了北京，我就接到了打招呼的电话，不是一次两次呀！”
　　林振亚说的宝祥是黄宝祥，曾给李一峰当过秘书，后任龙城市委副书记，现任龙城市市长。
　　“省委这次是痛下决心呀，把学义同志调出来！今天上午的常委会也定了，学义同志到省人大任秘书长，在人大履行程序前，和你交接完工作，先到省委组织部报到。”林振亚坚定地说。
　　秦江涛听了又是一震，郝学义的这个结局，改写了十多年来龙城市委书记工作调整必升副省级的历史。
　　“时间很紧啊，江涛同志！你今天就回政研室交接工作，明天就去龙城上任，由一峰、陈谊、维嘉同志送你！”林振亚说到这里，向秦江涛提出了几条具体要求。
　　离开省委大院走进家门，妻子郭金娅早已做好晚饭。她满脸喜色地问道：“这么大的喜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听说你要到龙城当书记！”
　　秦江涛看着郭金娅上下翻动的嘴唇没有吱声。岁月真能改变人，今天的郭金娅与原来简直判若两人。郭金娅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工商干校当老师，三年前被任省工商局副局长的大学同学调到省工商局个体处当了主任科员，一下子来了个大变化。
　　郭金娅还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中午不是请附中的几个领导吃饭吗？吃到一半附中校长接了个电话，接完对我说，今天上午省委研究干部了，说你被任命为龙城市委书记。这下子场面可变了，由我敬他们酒，变成了他们敬我酒。他们说，按你的年龄，从龙城回来一定能当个副省长，说不定就分管教科文卫体呢，到时请你关照……”
　　秦江涛听了怔了一下，对一个省级重点中学的校长如此势利感到不可思议。
　　吃完饭，秦江涛进了书房，点着一支烟。他想了想下午几位省领导的谈话内容，又琢磨琢磨明天到龙城的事。他还想到一个问题，龙城目前的局面比较复杂，到龙城后，他不想用当地的司机，他看中了原来的司机李小保。秦江涛给李小保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意思说了，让李小保不急于表态，先与父母商量商量，等明天到龙城后再说。
　　2
　　黄宝祥走出市政府办公楼大门，手搭额头朝远处望了望。对面的中心广场，坐着三百多名上访的工人，打着白色的条幅。黄宝祥心想，不知市政府秘书长陆鸣生与上访群众谈得怎么样了，他担心工人们会中暑。黄宝祥刚刚与李一峰的秘书田捷东通完电话，打听完才结束的省委常委会关于龙城市委书记人选的讨论研究情况，当他得知秦江涛要来龙城时，一时惊呆了。秦江涛怎么能来当这个龙城市委书记呢？这个人有点水平不假，可为人不活泛，与他在一起共事多年，就没有发现他私人请谁吃过饭。黄宝祥对省委的这个决定愤愤不平。论资历，秦江涛也不如自己。他们都是省城那所综合大学“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自己学的是数学，秦江涛学的是中文。自己比秦江涛大两岁，入校前是一家千人工厂的车间主任；秦江涛是边远农村一个生产队的青年突击队长。大学毕业后，自己分到省计委，秦江涛分到当时还有的省委农工部，后来是一同进的省委组织部。进省委组织部前，自己是副处级，秦江涛是正科级。自己担任龙城市委副书记时，秦江涛回到省委组织部任教育培训处处长，后来得到提拔任省委政研室副主任。自己当了龙城市市长一年多了，秦江涛才担任省委政研室主任。明摆着，自己的正厅级比秦江涛早了一年多嘛。省委这样安排干部，明显超出了常规，自己不能没有想法。另外，郝学义调离龙城，他黄宝祥是下了大功夫的。郝学义是土生土长的龙城干部，在当地有很大势力，工作上很霸道。三个月前，省委来考察龙城市领导班子，自己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顾德律费了很大劲，才弄出一些反郝的声音。为此，郝学义在一次市委常委会上，指桑骂槐，拍了桌子。现在，自己种下的果实，倒让别人来收获了。黄宝祥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车在龙城宾馆门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