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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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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什么好申辩的。” 
  “她们激怒你、对你精神凌虐、疏忽你。她们总该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可以理直气壮地杀了她们。” 
  奥莉芙又抽出一支烟,不过没有答腔。 
  “那又怎么样?” 
  目不转睛瞪着人的神情又出现了。这次罗莎毫不回避地与她对视。 
  “那又怎么样?”她追问。 
  奥莉芙猛然用手背敲起窗玻璃。“我准备走了。韩德森小姐。”她大叫。 
  罗莎诧异地望着她,“我们还有四十分钟。” 
  “我说够了。” 
  “对不起。我显然冒犯你了。”她顿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奥莉芙还是没答腔,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直到警卫进来。她按住桌角,吃力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那支未点燃的烟叼在嘴边,像一扎棉花团。“我下星期再和你谈。”她说着,侧身挤过门口,拖着那把铁椅,跟在韩德森小姐身后蹒跚离去。 
  罗莎呆坐了几分钟,隔着窗户望着她们。在她提起杀人动机是否正当时,奥莉芙为什么避而不谈?罗莎有股受骗的感觉———那是她一直想要寻求解答的少数问题之一———然而……如同沉睡许久后的首次翻身,她的好奇心开始苏醒。天知道,真没道理———她与奥莉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女人,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女人生起一股莫名的喜爱。 
  她合上公事包,没注意到她的铅笔不见了。 
  艾黎丝在答录机上留了段气喘吁吁的留言。“快打电话把那件龌龊事全盘告诉我……她是不是很恐怖?如果她真像她的法律顾问所形容的那样疯狂又肥胖,那她一定很可怕。我急着想听那些骇人听闻的细节。如果你没打电话,我会到你住处,亲自去烦你……” 
  罗莎替自己倒了一杯加味杜松子酒,暗暗想着,艾黎丝的不懂体贴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养成的?她打电话过去,“我打过来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我不得不看着你垂涎三尺的口水流在我的地毯上,我会痛不欲生。”她的爱猫安卓芭夫人在她腿边磨蹭着撒娇。罗莎俯身对它挤眉弄眼。她与安卓芭夫人已经是老交情了,安卓芭夫人是一家之主,罗莎也明白,想叫安夫人做它不愿做的事是不可能的。 
  “噢,好耶。那么说,你喜欢她?” 
  “你这个女人真烦。”她喝了一口酒,“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用喜欢这个字眼。” 
  “她多胖?” 
  “胖得吓人。看来很可悲,不好笑。” 
  “她开口了吗?” 
  “嗯。她说话字正腔圆,也算是个有教养的人。与我预料的完全两样。还有,她的脑筋很清楚。” 
  “好像她的法律顾问说她精神有问题。” 
  “他是这么说的。我明天要去见他。我要知道是谁让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据奥莉芙说,五个精神科医生诊断后,都认定她很正常。” 
  “她或许在撒谎。” 
  “没有。我事后向监狱长查证过了。”罗莎俯身把安卓芭夫人抱到胸前。那只猫咕噜噜地低叫着,舔她的鼻子,又在撒娇讨东西吃了,它饿了。“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太兴奋。奥莉芙或许会拒绝再见我。” 
  “为什么?那是什么怪声?”艾黎丝问。 
  “是安卓芭夫人。” 
  “噢,天啊!那只癞皮猫。”艾黎丝的注意力转移了,“你的住处听起来好像在大翻修似的。你养它干什么?” 
  “爱它呀。也只有它才能让这丑陋呆板的世界恢复生机。” 
  “你疯了。”艾黎丝说,她痛恨猫和痛恨作家的程度难分高下。“我真搞不懂你干吗花钱养它。把赡养费花在正当途径上嘛。奥莉芙为什么可能拒绝再与你会面?” 
  “她喜怒无常,忽然大发脾气,中断了这次会晤。”   
  《女雕刻家》一(5)   
  她听到艾黎丝倒抽了一口气,“罗莎,你这混账!你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吧?” 
  罗莎朝话筒笑了笑,“我不确定。只能静观其变了。我得挂断了,拜拜。”她在艾黎丝怒声叫骂时匆匆挂上电话,到厨房喂安卓芭夫人。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她拎起酒杯,走进卧室,开始打字。 
  奥莉芙把她从罗莎那里偷来的铅笔摆在抽屉角落一个女泥人旁边。她端详着那小偶人,湿唇不由自主地撅着,抿着,吸吮着。那是个粗胚,只是一团干了的黏土,没烧过,也没上釉。不过它散发着强烈的女人味,就像原始时代繁殖力的象征。她从笔筒中选了一枝红色签字笔,小心翼翼地在泥人脸旁的头发上着色,然后换上绿色签字笔,将肢干涂上色,假装是罗莎穿的那套丝绸衬衫。 
  对旁观者而言,她的行为看来很幼稚。她把泥人搂入怀中,像在抱一个洋娃娃,低声哼着歌,然后把它摆在铅笔旁边。一般人或许闻不出来,铅笔上仍残存着罗莎琳·蕾伊的气味。 
  ① 英国收政治囚犯的精神病院。 
  ① 奥利芙(Olive),有“橄榄色”之意;琥珀(Amber),也有“琥珀色、棕褐色”之意。   
  《女雕刻家》二(1)   
  彼得·克鲁的办公室在南安普敦市的市中心,位于一条几乎全是房地产中介公司的街道上。罗莎走过这些房地产公司时不禁想,这些公司反映了时代的潮流,如今大都人去楼空了。经济不景气像一团乌云,笼罩在他们及其他行业头上。 
  彼得·克鲁瘦骨嶙峋,看不出有多大岁数了。他两眼昏花,戴着金黄色的假发。他自己的头发黄中透白,覆在假发下像一张污秽的网子。每隔一阵子,他就把假发撑起,伸一根手指进去搔头皮,这种有欠考虑的举止难免会使假发乱成一团。罗莎想,那顶假发看来就像一只大鸡蹲在他头上。她很能体会奥莉芙为什么这么看不起他。 
  她要求为他们的谈话内容录音,他笑了笑,嘴角很没诚意地扬了扬。“悉听尊便。”他抱拢双手撑在桌上,“蕾伊小姐,原来你已经和我的委托人见过面了。她情况怎么样?” 
  “听到她还有法律顾问时,她显得很诧异。” 
  “我不懂。” 
  “据奥莉芙的说法,她已经有四年没有你的消息了。你还代理她的案子吗?” 
  他想装出很错愕的表情,不过和他的笑容一样,骗不过人。“老天。有那么久了吗?当然没有。我去年不是写了封信给她吗?” 
  “这是你的说法,克鲁先生。” 
  他到角落柜子里翻找档案。“找到了。奥莉芙·马丁。天啊,你说对了。四年。我要提醒你,”他油腔滑调地说,“她自己也没来信。”他把档案夹抽出来,摆在桌上,“打官司是很花钱的,蕾伊小姐。我们没事不会写信的。” 
  罗莎扬起眉毛,“那么,是谁出钱?我以为是政府替她出钱的。” 
  他整理着他的黄色假发,“她父亲出钱。不过,老实说,我如今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他死了,你知道。” 
  “我不知道。” 
  “一年前死于心脏病。死后三天才被人发现。很麻烦。我们还在设法解决房地产的归属问题。”他点了一支烟,摆在已塞得满满的烟灰缸边缘。 
  罗莎在她的笔记本上胡乱涂鸦,“奥莉芙知道她父亲已经过世了?” 
  他吃了一惊,“当然知道。” 
  “谁通知她的?你们公司显然没写信告诉她。” 
  他忽然用狐疑的眼光望着她,像个在草地上漫不经心地散步的人忽然看到了蛇。“我打电话到监狱,告诉监狱长。我想,由他当面告诉奥莉芙这种事,会让她好过些。”他心生警觉,“你言下之意,是一直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噩耗?” 
  “不是。我只是搞不懂,如果她父亲留下了遗产,为什么没有人与奥莉芙联系。受益人是谁?” 
  克鲁先生摇摇头,“那我不能透露。反正,当然不是奥莉芙。” 
  “为什么说当然?” 
  他不满地嗤之以鼻,“你认为呢,小姑娘?她杀了他妻子和小女儿,让那可怜的老人在那栋凶宅中孤苦伶仃地度过余生。那房子根本卖不出去。你知道他的生活变得多悲惨吗?他离群索居,不出门,也不见访客。后来是他家门口的牛奶一直没拿进屋,邻居才知道出事了。我刚才说过,他死后三天才被人发现。他当然不会把钱留给奥莉芙。” 
  罗莎耸耸肩,“那他为什么出钱替她打官司?很不合情理,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算想留给她也困难重重。奥莉芙弑母杀妹,不能因此得利,不能取得财产继承权。” 
  罗莎认同他的说法,“他的遗产多不多?” 
  “多得吓人。他炒股票进账极为可观。”他伸手到假发下搔头皮,满脸遗憾。“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判断正确,在‘黑色星期一’股市大崩盘前,他的持股已经全部脱手。他的遗产估计值五十万英镑。” 
  “老天!”她沉默了片刻,“奥莉芙知道吗?” 
  “当然知道,要是她看了报纸的话。报上曾登过他的遗产总额,由于那件凶案的缘故,小报对后续消息也很感兴趣。” 
  “受益人已经办妥继承了吗?” 
  他眉头深锁,“我恐怕无权讨论这个问题。遗嘱上特别交代不得讨论。” 
  罗莎耸耸肩,用铅笔轻敲着牙齿,“‘黑色星期一’是一九八七年十月。凶案发生在一九八七年九月九日。你不认为有点蹊跷?” 
  “怎么说?” 
  “照理说,他在凶案后应该震惊得没心情去关心股票的涨跌。” 
  “正好相反,”克鲁先生反驳,“那件事让他必须设法找点事做,让自己有事忙活。他在凶案后已是半退休状态。或许当时他只关心财经新闻了。”他看看表,“时间紧迫。还有事吗?” 
  罗莎原本想问,如果罗伯·马丁在股票市场大有收获,他为什么选择住在一栋卖不出去的凶宅里?一个身价逾五十万英镑的人,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地搬家,不用为那栋凶宅伤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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